宋卿俯身捡起光脑，光脑质量很好，除了黑屏以外表面依旧光滑无损。

他垂眸，攥着光脑，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重新打开聊天界面，宋卿不信邪的又发了一条信息：【姐妹，请问可以看看你的光脑主界面么？】

【我的光脑好像坏掉了（哭），看不到推送的新闻。】

对面十分愉快的就发送过来，宋卿将图片放大，没有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事实证明，他的光脑推送的东西真的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对方发送的图片里，不仅有最近发生的事件总结汇总，头条上还明晃晃的挂着那条最新发布的，关于后天的参政会的帖子。

【谢谢你！我知道啦！（爱心）】

回复完信息，宋卿脱了力地躺在床上，略微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剔透的眸一眨不眨的睁着，宋卿回忆着先前的种种不对劲的地方，终于得出来一个结论。

夏资意根本没有刻意去掩饰，他压根不在意他会不会发现。

……是这样吗？

随着黄昏离去，最后一缕光被抽走，房间也跟着陷入了暗夜。

-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三次坐上星舰，第一次是被押送到研究基地的时候，其次就是那个梦。

宋卿屈着手指，压低了头上的帽子。

那个梦，姑且算是第二次吧。

心情不算太美妙，尤其是秦煊坐在一旁，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嚼着糖，声音响亮。

“你吃完了吗？”宋卿问。

秦煊嚼着糖的嘴一僵，被迫咽了下去，“不是吧，你这也要管？”

“这可是我的星舰！”他不可思议地嚷嚷着。

宋卿沉默的调整着座椅的角度，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蜷蜷手指，强迫自己放松。

行吧。

“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秦煊仰躺着，也没再吃糖，而是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放进嘴里含住。

星舰飞行得很快，窗外的风景仿佛以倍速播放着，气温有些低，秦煊含着那根烟，直到末端微微湿润软化也没有吐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也喜欢抽烟吗？”

话音刚落，宋卿也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也有点突兀，于是低着头，没什么表情：“想抽就抽吧。”

秦煊把烟掐断，随手便丢了：“夏资意很喜欢抽？”

“抽过一次，”宋卿语气慢吞吞，垂着眼：“或许吧，我不确定。”

他没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有点意思，他之前被关起来的时候倒是没听说过他会抽烟啊，”秦煊悠悠地说，“人都是会变的。”

“会变，”宋卿轻声说：“……吗？”

“吵架了？”秦煊微抬下巴，若有所思，“难怪你看起来这么不对劲。”

“不。”宋卿言简意赅，应该算是他单方面的冷战吧。

到达目的地之后，宋卿站在主星中心的土地上，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星际世界。

他和夏资意一起住的地方虽然也在主星，但是相对来说更加偏僻且落后，很多方面都保留了古地球人类的生活方式，除了偶尔会看见星舰飞驶，宋卿并没有太多新奇感受。

那原来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而眼前的这片土地，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震撼和繁荣。宋卿的心跳得很快，不知为何感到有些闷。

他慢慢的迈出了第一步，秦煊回过头，看见宋卿还站在原地，他大步走到宋卿面前，拉过他的手臂，语速极快：“走了。”

“去哪儿？”

“当然是找一个能够休息的地方，”秦煊笑了笑，“参政会明天才开始。”

宋卿迷迷糊糊地就被带去一个胜似酒店的地方，里面的服务人员热情洋溢地给他们介绍工具的使用守则，宋卿听着听着就入了神。

“谢谢你。”宋卿被带进房间，回头对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仔细一看却发现工作人员的锁骨上带着一个与他及其相似的编号。

秦煊也紧跟着进来了，见宋卿盯着工作人员离去的方向看，疑惑的一步三回头：“怎么了？”

“那个人，也是仿生人。”宋卿收回视线，看向秦煊。

秦煊挑眉：“有什么奇怪的，这可是政治经济中心，大家都喜欢使用各种高科技，像之前那些群众游行才算不正常。”

“原来如此。”宋卿低头，拢拢自己的衣领。

他还是不太习惯让别人知道他仿生人的身份，因此还是穿了能遮住的衣服。

“时间不早了，”秦煊将一张卡片递给他，“明天你带着这个就能进去，我有事就不陪你了。”

“早点睡。”

宋卿乖乖接过那张卡片，点点头。秦煊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

秦煊说的没错，这张卡片就是一张通行证，宋卿第二天非常顺利的就进入了要开会的大楼内部，遇到的人都没有阻拦。

只是他千算万算，可还是万万没想到宋卿路痴的属性，无论多么细致的导航，多么简单的路线都会迷乱。

通风口涌出的冷风灌进袖口，转角处左拐的标志挂在天花板上一闪一闪，在宋卿回望的瞬间变成向右的箭头，在脑海中烙下残影，最后烟消云散。

宋卿吸了吸鼻子，稀里糊涂的一通乱走。好在被他这么一绕，还真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是秦煊先生吗？”一个男人看见他，饶有兴致的走过来对他说。宋卿愣了愣，迟钝地点头，攥紧了手中的卡片，明白过来他们只认卡片不认人。

“跟我来，”似是看清了宋卿眼底的迷茫，男人更加热情，“会场就在前面。”

男人将他带入会场，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但并不吵嚷。宋卿寻到一个座位坐下，男人也跟着坐在他旁边，凑近问到：“你不是主星的人吧。”

骤然缩短的距离让宋卿有些不舒服，他微微偏过头，抿抿唇，“不是。”

看见他躲开，男人也不恼怒，而是轻轻笑了笑，话语带着几分调戏和玩味：“你真漂亮。”

“主星上的人我都很眼熟，你是哪个星球的？”男人凑得更近了，嗅见宋卿发间的香味，有些心猿意马。

宋卿一边推开他，一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眉头轻蹙：“这不重要。”

不知好歹。

男人本想上演强迫的戏码，却在望见台上人的眼神时瞬间熄了声，只好悻悻地坐了回去。

参政会很是无聊，而且人很多，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根本找不到想见的那个人。宋卿坐了半小时，终究是耐不住了，站起身准备出门。

“你去哪？”男人本想追出去，刚说完，就敏锐地觉察到和刚刚相似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环绕着他。男人心中一凛，迈出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走在路上的宋卿也有这样的感觉。

就仿佛……一直被人盯着。

宋卿顿了顿，随即环顾四周，空旷的走廊里并没有发现任何身影。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走着，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出神。

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夏资意，可找到之后呢？质问他为什么监视他的光脑吗？他应该不会告诉他的吧。

纠结这纠结那的，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宋卿用力闭了闭眼。

总要见到人才好。

-

另一边。

夏资意走下台，对着面前的秦煊道：“他发现了？”

秦煊点点头，点燃一根烟：“都快气死了。”说话都是按字算的。

夏资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光脑上那个正在移动的红点，看着它已经接近了待会游行的地点，说道：“待会我会去找他。”

“还有，刚刚那个男的，让他滚出主星。”

说完，他皱着眉头，偏过头，露出厌恶的神情：“别抽烟，味真大。”

“哈，”秦煊笑了笑，并未理会，反而从兜里拿出新的一根烟递给他，“你还嫌弃上了，你不也抽，装什么？”

“来，给你。”

“我早就戒了。”夏资意淡淡地觑他一眼。

“行行行，你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哄人吧，”秦煊毫不在意地将烟头摁灭，扯扯嘴角，他为数不多的几根烟都要被这夫夫俩霍霍完了。

他扫了扫身上掉落的烟灰，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作为试验体去参与研究的事，他不知道吧。”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编号的仿生人，秦煊想，他要替夏资意瞒的东西也太多了，结束后夏资意怎么着也得给他安排一套主星的房子，最好还外带一个实验室。

“嗯。”夏资意的声音依旧淡淡，“没告诉他，但是他知道我是仿生人了。”

尽管他每次都会尝试去掩盖，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迟早瞒不住的，”秦煊眯了眯眼睛，“昨天我和他一起找地方住的时候，遇到一个仿生人，差点露馅。”

“他们这么快就等不住想着投放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你就庆幸他们还愿意加编号吧，还是在主星，不然满大街都是没编号的仿生人……”秦煊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抖了抖肩膀，“……挺诡异的。”

夏资意抬起眸，视线透过窗外落在远处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瞒不住，也要瞒。”

“我是真的害怕，那种事情会再一次发生。”

“但他也有权知道真相，”秦煊走上前，懒洋洋地靠在墙边，“就因为宋卿因为你死过，所以你想为他死一次？”

他夸张地摇摇头：“你俩搁这比赛呢？”

“秦煊，”夏资意的声音低沉，温柔到极致，又带着入了骨的偏执。

“我比任何人都想活。”

“……更何况，是为他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