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个澡。”
睡了五天后，在谦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连续几天做噩梦，让他很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在谦甩开后面紧紧跟着的美山，朝浴室走去，与此同时正珠努力装作平静，专心做饭。
经历了那样的大事，在谦却和往常一样，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只字未提，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是真的没事了吗，还是故意隐瞒？正珠有很多话想对在谦说，也有很多话想听在谦说，但他不敢轻易开口，他害怕刚恢复神志的在谦会随时离开。
“啊，对了，鸡蛋。”
正珠打开冰箱翻找食材时愣住了，他忘了买鸡蛋，正珠正要拿帽子和外套的时候，洗完澡的在谦从浴室出来了。
“去哪儿？”
在谦问道。
“啊，去前面那家店，忘了买鸡蛋了。”
在谦盯着正珠看，正珠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因为他不敢直视在谦。
“不用了，我去吧。”
出乎意料的话让正珠猛地抬起头。
“什么？”
“鸡蛋我去买。”
……
正珠一脸茫然地看着在谦，在谦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房间，拿了钱包。
“只买鸡蛋吗？还需要别的吗？”
“啊……嗯，嗯，只要……鸡蛋就行。”
“知道了，很快就回来。”
在谦朝玄关走去，突然停下了脚步。
“美山。”
躲在正珠身后的美山吓了一跳，“是！”地回答道，在谦轻笑一声，正珠和美山怎么都像做错事了一样。
“要不要一起？”
“是？”
“要不要一起去商店。”
美山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正珠，呆呆站着的正珠赶紧使了个眼色，美山的脸像满月一样亮了起来，美山急忙跟着在谦穿鞋。
“好！”
在谦和美山并排走出大门，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虫鸣声格外清晰，穿过崎岖的山路，就到了柏油路，这是他第二次和大人一起到家门口的商店，远远看到小卖部，美山像往常一样想要牵在谦的手，却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下了。
大人和以前一样，但不知为什么感觉很困难，今天牵手需要勇气，美山犹豫了一下，没有牵手，而是抓住了在谦的衣角，在谦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
到达商店门口，像上次一样，看到几个老人在凉亭里打麻将，坐在旁边的店主看到在谦和美山，推了推老花镜。
“来了啊？”
今天才第二次见面，店主却像老朋友一样打招呼，他依旧慈祥地笑着，脸上布满了皱纹。
在谦简单地回应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打开推拉门去拿鸡蛋，与此同时美山踮起脚尖看着冰箱里的东西，在谦拿着鸡蛋出来问道：
“怎么了？要买什么？”
美山点了点头，在谦打开了冰箱门，这次没有梅露娜，只有冰棍，棒冰和碎冰冰，上次和赵英宇一起吃的那种冰棍。
他还好吗？对了，已经很久没去上学了……在谦抛开脑海中突然浮现的想法，买了够正珠分的三个冰棍付了钱，然后把棒冰给了美山，上次吃过棒冰了，这次想尝尝碎冰冰。
“大人，这是什么？”
看到和上次不一样的包装，美山歪着头。
“你吃棒冰，我吃碎冰冰。”
看着，在谦照着赵英宇教的方法，把冰棍“啪”地一下撞在自己的大腿上，包装纸的上方撕开，露出了冰棍的头部，美山睁大了眼睛，发出“哇”的感叹声。
“看到了吗？”
在谦带着一丝顽皮的表情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你也试试看”，美山也咬紧嘴唇，照着大人教的方法试了试。
“啪！”但可能是力气太小，只觉得大腿有点麻，冰棍头却丝毫没有动静，美山哭丧着脸揉着大腿，在谦忍不住笑了起来。
“给我，我来帮你。”
最终在在谦的帮助下，美山才得以打开碎冰冰的包装，果然大人什么都会，虽然是在谦撕开的包装，但美山却感到无比自豪。
在谦不愧是冰棍老手，还记得要换着吃冰棍头，两人开心地互相交换着冰棍头，尝过冰棍头的美山一脸感动，在谦轻笑着问道：
“好吃吗？”
美山正忙不迭地点头，坐在凉亭里打麻将的店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地注视着两人，店主突然开口：
“是弟弟吗？”
和上次一样的提问，这下可以确定店主不记得在谦了，美山和店主四目相对，吓了一跳，躲到了在谦身后，在谦转过头，静静地望着店主，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不是弟弟。”
“不是弟弟？那是谁啊？”
对话一字不差。
“只是认识的朋友。”
在谦简短地回答。
“哦。”
店主没有再问，又把目光转向了麻将，在谦拿着碎冰冰，反复摩挲着，发出沙沙的令人不悦的声音。
……
刺骨的寒意袭来，在谦的手心冰凉，美山时不时地偷偷看着凉亭里的老人，认真地吃着冰棍。
“你的手不冷吗？”
在谦突然开口。
“没事的，大人，你的手冷吗？”
美山的问题让在谦低下了头。
“嗯，我的手很冷。”
在谦手中的碎冰冰掉在了地上，美山睁大了眼睛看着掉在地上的碎冰冰，凉亭里的老人也一样，他们停下了麻将，注视着在谦，美山一脸疑惑地望着在谦。
“怎、怎么了？”
在谦用冰冷的手掌捂住了眼睛。
“我的手太冷了。”
低声呢喃着，捂着眼睛的在谦突然走向了凉亭，店主眨了眨眼睛，看着在谦，在谦放下胳膊，抬起头。
“是的。”
“嗯？”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店主重新戴好了老花镜。
“是我的弟弟。”
在谦低声说道。
“刚才撒谎了，不是只是认识的朋友……”
在谦的声音开始颤抖。
“所以……不是只是认识的朋友，是我的弟弟……”
低垂着头，泪水一滴滴地落下。
下巴微微颤抖，少年的脸瞬间扭曲了，美山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大人。
“是我的弟弟……是我的弟弟……”
坐在凉亭里的老人默默地看着哭泣的少年。
少年重复着“是我的弟弟”，哭得撕心裂肺，就像决堤的洪水，他压抑的泪水奔涌而出，泪水一滴滴地落在柏油路上，形成一个个模糊的水渍，少年用胳膊擦拭着泪水，哭喊着。
“哦。”
店主平静地回答。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之后，美山才犹豫地走到在谦身边，美山拉了拉在谦的衣角，在谦像个孩子一样用后背擦拭着泪水，他好不容易才咽下哽咽，吐出一口颤抖的呼吸。
“回家吧。”
在谦握住美山的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慢慢地往回走，在谦咬紧牙关，仿佛在努力克制，想要平静下来，美山默默地紧紧握着在谦的手，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棒冰已经融化了一半。
“以后。”
在谦哽咽着说道。
“还想吃的话就告诉我，我再给你买。”
“嗯。”
美山也哽咽着回答。
两人什么也没说，因为即使不说，也能互相理解，无论那是什么，在谦和美山手牵着手，一步一步地走上山路，虫鸣声依然清晰。
这是一个温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