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绝不会错，是阿纳伽之躯！！哈哈哈，阿利乌斯，没想到你会自己送上门来。翡翠戒指呢？快把它交出来！”

激动之下，弗拉德面目狰狞，红眼珠疯癫地颤动。

荆棘藤蔓在路希身上游蹿，却没有找到弗拉德渴求的戒指。他蓦然扼住路希的咽喉，一面收紧手指，一面如情人般附耳低语：“告诉我，它在哪儿？告诉我呀。”

路希已经无法呼吸，更不可能出声。

弗拉德这个疯子！

这时，一只小手拽住了弗拉德的袍袖，是艾莉。她仰起脸，圆圆的红眼睛汪着两包泪，恳求道：“别杀……路路。”

弗拉德这才从狂喜与暴怒之中清醒过来。

他看见自己的手背血管暴突，如虬结树根，指骨粗大变形，附着着干硬深褐的肌肤。那是怪物的手。

不觉中，畸变加深了，以至他在激动之下丧失了理智。

他缓缓收手。

“好孩子，我不会杀他的。”弗拉德用那只可怖的手，温存地抚了抚路希的脸颊。“他是命运赐予的珍贵礼物。”

触感湿冷，如蛇爬过皮肤。路希一阵恶寒。

弗拉德看着自己的手，忧郁道：“瞧，阿利乌斯，我虽得到新血，却不够干净，容易出岔子。等完成新生仪式，我就带你回南方。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翡翠戒指的下落、阿纳伽之躯的秘密……你总会告诉我的，对么？”

他为求生，不得已吸收了仆人的血，而猩红之血中带有“不老药”的诅咒，加深了原有的畸变。在这种状态下，新生仪式的效果会大打折扣，即便摄取最纯净的婴儿之血，也只能暂缓时间，要不了多久，他将彻底沦为为怪物。

不过，在那之前，只要将灵魂转移至阿纳伽之躯，便能够彻底摆脱诅咒。

阿纳伽——无瑕无垢，极致的纯净与完美。

那时，他将得到真正的新生。

月至中天。

弗拉德扬起笑容，开始吟诵。

艰涩拗口的黑魔法咒语在神殿之中回响，蚀刻于地板的法阵隐隐发亮。弗拉德划破手腕，让血落入阵中。血顺着法阵的刻痕流淌，使之变为诡异猩红。

沉睡的祭品自祭台升起，即将化作一蓬蓬血雾。

路希不忍地闭眼。

突然，弗拉德停下吟诵，瞳孔紧缩。一颗银色流星坠来，拖着比月亮更耀眼的尾迹，在他眼中疾速放大。

路希听到天窗碎裂的声响，抬头望去——

玻璃碎片飞溅，银色天马踏窗而来，激起满地血珠与花瓣。钢铁羽翼之间，黑发狂舞。

路希睁大眼，那是……

他被弗拉德一把扯过，挟在身前。长剑当空斩来，圣光铺天盖地，将整座神殿淹没。

弗拉德抬手，散落的血珠与玫瑰凝结为巨大的手臂，随着他的动作抵挡剑锋。

相持不过短短一瞬，巨手被长剑从中劈开。弗拉德一声惨叫——他自己手自手掌裂开，裂隙向上蔓延，及至手肘。

弗拉德恨恨收手，只得将路希朝剑锋推去。一只巨型蝙蝠趁机冲进神殿，抓起弗拉德肩膀，自破碎的天窗飞入夜空。

绑缚在身上藤蔓在圣光中化为粉尘，路希以为自己也会被“净化”。

不料剑势忽然收敛，他撞在骑士的肩膀，被一只手稳稳扶住。眼前，黑发缓缓飘落，映着细小而闪耀的光。那是缀于耳垂的一小粒钻石，像夜幕里的一颗星。

“你没事吧？”

耳侧传来对方的声音和气息，近得令耳廓发麻。路希勉强稳住身形，退开几步。

路希终于看清黑发骑士的面容，像是从哈鲁的挂历封面走出来的一般。

黑眸明净透亮，骑士制服衬出修长身姿，子夜般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

这就是传说中的“晚星”，圣骑士长维斯珀。

维斯珀突然将手贴近他的胸口，一阵温柔的白光从掌心散发出来。路希眼前的红光变淡了些，犬齿也收了回去。

“完全祛除猩红之血，还需要正式的净化仪式。”

维斯珀简单解释了一句，便去解救菲力。他的血几乎流尽，脸色惨白如死。维斯珀从他身上摸出一瓶秘药，灌入口中。

菲力缓缓醒来，眨了眨眼。待看清楚眼前的人，琥珀色眼睛骤然明亮。

“啊呜！老大！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哇啊啊啊疼死我了！弗拉德那个狗贼呢？！”

“逃走了。菲力，你的手臂呢？”

“……被一个小女孩像撕鸡腿一样撕掉了。”菲力呜呜咽咽，像受了委屈的小狗，“老大，怎么办，以后我只能做独臂美男……”

他猛地住嘴，差点咬掉舌头。

对上路希的视线，菲力的表情足足凝固了好几秒，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样子被这个平民看了在眼里。

骑士整个人都要碎掉了。“你、你不是逃走了吗？”

路希淡淡地移开目光。

菲力这才看出他畸变的痕迹和焦枯的手，以及棺木旁被抽干的尸体。他隐约猜出了实情。

“……哼，不自量力的愚蠢平民。”

两副面孔的傲慢鬼。路希腹诽。不过，看见傲慢鬼醒来，而且死性不改，他心里竟然轻松了不少。

还有艾莉……路希以目光四处搜寻，发现棺木之中露出几缕橘红色的卷毛。

他走上前去，见小女孩可怜兮兮地缩在里面，她被维斯珀的长剑和圣光吓坏了。女孩身旁躺着玫瑰主教诡异的干尸，怀中紧紧抱着菲力撕裂的手臂。

维斯珀以柔和的圣光净化了艾莉体内部分的猩红之血。小孩子身体柔弱，几番折腾之下，终于昏睡过去，怀里仍抱着那条断臂。

菲力不忍直视，叹气道：“让她抱着吧，我也不想左手拿右手。”

他的脸色还很苍白，身体却在秘药作用下修复了不少，用独臂支撑身体，从地上起身，捡起遗落的长剑。

“这里交给我，老大，快去追弗拉德。”

祭台上，孩子们仍在沉睡。外面，猩红信徒不了解神殿之内的变故，仍跪伏在台阶之下。受伤的邪教成员，以及成群血兽、蝙蝠却不知所踪，不知随弗拉德逃走了，还是躲入了地下。

维斯珀有些犹豫。

菲力坚持道：“要是被他逃走了，不知道又要祸害多少人。”

维斯珀微微蹙眉。“那些蝙蝠速度不慢，恐怕他已经逃远，难以搜寻去向。”

“你的黄金罗盘还在吗？”路希忽然开口，对菲力道。

他伸出手，手心躺着一根血红色发丝，如一线伤痕。被推向圣骑士的剑锋时，他料到弗拉德要逃，趁势扯下了这根头发。

维斯珀明净的黑眸望向他，带着惊喜。

“老大，带他一起去吧。虽然这个平民脆皮又乱来，脑子倒是不笨。”菲力一顿，语气陡然恶劣：“但是也要小心！有些人表面看着挺正经，其实心里龌龊得很。”

路希：……

维斯珀：？

半分钟后，机械天马载着两人飞入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