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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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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子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

全须全尾的,不是断了胳膊,也不是只剩条残腿的,他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师,师兄。”他磕磕巴巴地叫出了这两个字,发现对方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他就更高兴了,小鸟鹊一样张开翅膀迎上去。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师弟,”圆真双手合十,道,“师弟看起来长高了不少。”

松子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嗯,长高了。”

“师弟也是……”圆真略有迟疑,“师弟也是来为逝者诵经的吗?”

这世道挺疯狂,北边打不完的仗,大把人流离失所,小城镇荒的荒迁的迁,有一群人永远游离在世外,哪里有生命消逝他们就会出现在哪里,起仪典,用绵长的经香为谁的亲人或谁的仇家诵以安息。谁也不会无故打杀僧人。问起缘由,大家说不清了,像是一种默契,哪怕再凶狠残暴的人,都会为那点恻隐之心遵循一些微不足道的规则。

松子听到这个话,扎实地怔住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不是。”

圆真似乎这才看到松子身上不算新,却很软乎很合身的袄子,他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红润,有一种不愁吃穿的、被照顾得很好的、正在正确的轨道上有序前行的样子,那双眼睛也是,透着一股让人厌恶的天真。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圆真微微一笑:“那可真是有缘了,”前面有人喊了他一声,圆真朝那边颔首,转过来对松子说,“师弟……”

“师兄去吧,”松子很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似的,赶紧说,“正事要紧。”

“师叔会带我们在此地停留两日。”

“那我去找你!我对这里很熟的。你来,你来也可以,我白日里在街上的书塾,夜里就上山了。”

“上山?”

松子用力点头,“我就住在山顶,那个大大漂亮院子边上,第一座门上插狗尾巴草的就是我的。”

他用这样自然的毫无炫耀之色的语气说出来,圆真顿了片刻,才含笑说好。

圆真跟着那些僧人走了。

“你干嘛,”小汪在边上杵了半日,终于伸手去拽松子的袖管,“你怎么对他这样好脸色?多谄媚啊。”

松子让个小孩教训了,那怎么能服气,“你不要胡说,他可是很了不起的人,是高僧呢。”

“真的?你们真是一个寺里的?那你怎么不跟上去啊,那不是更多高僧吗?”

“……”松子半天才回,“我不是,我小时候在那座庙要过饭。”

“哇,上寺庙化缘,你可真行。”

松子差点把她打一顿,汪秋鸿边躲着边讨饶,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说你是去寺里要饭吃的,这不丢人,谁没有饿过肚子的时候啊,可,你怎么也剃度还在脑门上点了戒疤呢?”

松子没有回答她。

让这小孩知道得太多没好处,他算是看出来了,小孩的嘴比她爹还厉害呢。

…………

第二日,松子难得早早地就挎着书袋在路口等驴车,赶驴车的老翁打眼一看。

“喔唷,是松子啊,今日来得早啊。”

松子乐呵呵地应,“我要念书去呢。”

他这样说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驴车一沉,景历乌压压的影子从背后压过来,像什么大型野物,吓得松子一哆嗦,回头就怒了:“你偷摸上来干嘛呢!”

哦。看。这就是对别人和对他的态度是吗?

景历黑着脸,“我坐驴车。”

松子大概也觉得方才的反应有点过了,他拽紧自己的书袋绳儿,看景历。

有几日没见着人了,上回还是那样的不欢而散,松子看他好像气还没消的样子,真记仇呢,这点他就没有我好,没有我好……嗯,自认为在某些道德品质上略胜一筹的松子决定有效发挥这个品质,找了个没有危险性的普通话题,“你平日里不是都走路吗?”

“你认识我多长时间,你很了解我?”

“……我见过几次。”

“那就是以偏概全了?你挺能啊。”

操。松子在心里学土匪骂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坏脾气的狗东西。

松子鼓着鼻孔生了会儿气,干脆扭过去背对着景历坐了。

不哄吗?

这都不说两句了吗?

在床上缠着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景历有把他拽过来,然后掰着肩膀头子大声质问的冲动,然而只是过了一下脑,他就被这种“和尚化”的想法震到了,当下进行了自省。

自省结束,驴车也到山下了,老翁还要拉东西给各家送货,松子站在路口,很乖巧地跟老翁鞠躬告别,不多会儿,景历也跳下车。

这时候天才大亮。

太阳出来了,淡金色的云雾像条小河在山谷流淌开。

两个人站在这个狗迹罕至的路口,驴车咔哒咔哒的声音逐渐远去,景历得赶去查看新的巡逻路线,但他没拔动步子,他看着和尚,和尚也看着他,两个人都有话要讲。

松子还是先开口了,“你还是很生气吗?”

“我生气了?我生气了吗?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生气了,这会儿知道关心我了?早干嘛去了?”

“……你就别跟我装了。”

松子过去拉住他手腕,拍了拍,在松子的印象里,平日的景历一言不合就要咬人的凶悍大狼狗,在床上却很喜欢被用力撸毛,不管松子怎么踹怎么抓他,他都会很好说话,在那滴着汗傻乐。

想到这里,松子咽了下口水,脚趾头都蜷起来了,有点急切地说:“晚上……晚上……”

“别想!”

景历火冒三丈地走了。

他根本就不是想听这种话。错误!错误!大错特错!狗蛋蠢和尚!

他想,他跟松子的关系大概永远也无法变成一条平直的射线,只能像昼夜不息的潮浪一样无限地滚动下去。好吧。这种事跟心跳有点像,活着,心脏鼓动的幅度总是有轻有重的,只有死了,才能变成一条直线。

他得活着。

对,气过头之后,景历心里反而为这种状态升起警觉,不该这样易怒易躁的,只要和尚不铆足劲儿往死了气他,他也不是不能忍忍。

这样的大义,像那种只知道一门心思把大当家往床上拉的狗和尚是比不了的。

所以,他一定,一定要把和尚矫回来。

…………

景历把寨子周围跑了一圈,将上回故意放给叛徒“钓鱼”的豁口也堵上了,他不由得感叹,上一任老寨主果真是个草包,这么一个易守难攻的天选之地都保不住。

事办妥了。派出去查探情况的人也回来了。

“涠水以西那边儿还成,城镇里没打起来,往北百余里的地方,倒是有几拨北人打得不可开交,都在争地盘呢,也有把主意打到新寨子那儿的,不过那地儿现在凶煞,门上挂了一串头葫芦,没人冒险。”

景历静了会儿:“北边的战事要结束了。”

“不会吧!”王富贵瞪大眼,“这都乱了六七十年,不管是谁摘了果儿,那都没几个人能服气啊。”

一时没回话。

景历是上过北边战场的,他忘不掉那片永远灰黄的天空,遍地的残枪锈刀,还有踩在破烂军旗上的秃鹫,今日一起扛过刀的兄弟明日就成脚下血泥了。

“若是真……呃,真不打了,会有新王登基吗?景哥,我看县志上说,咱们涠水以南的地界,是天险,不归任何地方管,咱还能留在山上吗?”

景历:“你还想当土匪?”

王富贵嘟囔:“当土匪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外边的人吃饱都难,到处都打仗,他这样的,在墙里连给人当脚踏人都得嫌硌,跟着大哥起码不愁吃喝嘛,土寨子,三不管,多自在。

景历笑了声,拍了下他的肩,王富贵心里就踏实了。

天快黑了。

乌压压的云被风推着走,不到半个时辰就爬了满天,大风刮得土星子乱飞,街上行人稀少,大家都捂着口鼻行色匆匆。

景历该上山的,却走到了书塾门口。

抬头看了眼新漆上的匾。

这座书塾最初是个祠堂,他打进来时一把火给烧了,后来留下了边上的几间屋子,当时需要安置的人太多,土匪嘛,都能凑活,都想憋着等分去排屋,没谁愿意住这种火烧过的梁都黢黑的地儿。

不知道谁提了一嘴,说把这屋子分给孩子们,景历当时忙得脚不沾地,都没当回事儿,随口就给应了。

因此最初他并没有修缮这地方的想法。费钱,没好处。小孩儿嘛,泥巴地里滚滚就大了,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但那一天,绑着冲天辫的小姑娘站在土匪面前,大声揭发对方的样子,让景历觉得……

小孩儿嘛,读点书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敲了下门,没人应,一推开就看见院子里玩沙包的几个小孩儿,当中一个眼睛唰地就亮了,“大当家,您来啦,大当家进来坐呀,快快快!”汪秋鸿使唤边上的小豆子,“搬椅子去!”

“别忙活,我看看就走。”景历说。

“那我领着您看,您要看哪儿呢,是看看里屋还是看看静室,静室添了好多书呢,还有一点碎茶,您喝点茶吗?”

这小孩儿什么做的?嘴皮子利索成这样。蠢和尚天天跟她一道念书,吃亏不得吃到姥姥家去吗。

被这眼神一看,汪秋鸿老实了,嘿嘿一笑,“您来找松子的吧。”

“顺道来看看,他人呢?”

“松子已经上山了呀,您知道的,天一黑,驴车就不等人啦。”

行吧,既然这样,景历就准备走了。

哪知道边上猛不丁窜出个小子,五六岁大,冲着汪秋鸿做羞脸的手势,“骗人,骗人,和尚没来,和尚找和尚去了!”

汪秋鸿愣了,脸臊得通红,扭脸一看,大当家已经走没影了,当即把脚一跺:“你呀!你真会坏事!”

上了山,景历叫来王富贵,让他查查和尚都野哪儿去了。

大当家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王富贵也紧张,一点不敢耽搁,小半个时辰后,就满头大汗进来了。

“在呢,在呢,松子在寨子里呢,确实是没去书塾,跟那些进来诵经的圆真师父一块儿,午间拿着牌子带人吃了个斋菜,又去戏楼里听了场戏,午后逛了会儿寨子,天刚黑就跟着驴车回来了,这会儿在屋里呢。”

好,好得很呢。

背着书包,讲要去念书。

结果呢,连书塾也没进,就跟野和尚耍去了。

骗子。

王富贵斟酌着问:“要去叫过来吗?”

要去叫过来吗?

“不用。”

景历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个地方做错了,以至于让和尚如此不明是非,操着一张无辜的脸,没完没了地干踩他头的事,他低头,看到一堆昨日从山脚买回来的破烂玩意,突然踢了一脚。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的是他。

自己不应该一味忍让顺从和尚,导致和尚飘到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从而去干一些没有分寸的蠢事情。

和尚生来就浪荡,对这种见人就开屏的东西,自己就只能比他更强,弄到他求饶,用羞耻又渴求的表情叫我,浑身湿淋淋,视线里只有我,呼吸着我的呼吸,吞咽着我的东西。我支配他,控制潮起潮落,寻找最容易让他感到害臊的方式摆弄他。

完全的肉//欲。

这才是对待和尚的正确方式。

土匪面色沉重地佩了刀,披了大氅,来到柜子前,取出那枚药丸,看了会儿,一口就吞了下去。

入夜了。雪薄薄地在地上铺一层。

一串脚印从富丽堂皇的朱红大门,延伸到另一扇插着狗尾巴草的褐色小门。

“砰!”

门框猝不及防地撞在石墙上,震得院子里的俩和尚齐齐地回头。

和尚傻了。

景历也傻了。

怎么他妈的两个人?

宛如一兜雪水从天而降,浇得景历魂都清醒了,他想走,可低下头,充分感觉到大氅里的好兄弟已经蓄势待发。

操!!!

这都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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