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图书馆里没见到裴鸢，这倒在温锦年的意料之外。看着柜台里秦柏邱垂着眼为他们结算的身影，他没忍住多嘴：“秦学长，今天怎么不见裴同学？”

“哦，这不是高三么，小裴家长给她报了补习班，今天补课去了，”秦柏邱给他们的资料装了袋递给他们，声音温和，“这些材料我高三的时候也用过，挺好的。”

“是啊，”站在旁边的池淮穆，无意间笑着参与了这个话题，“温同学的自主学习能力一直都是很强的。”

秦柏邱赞同地点点头：“嗯，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知道，小温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

就这么被对方小小地夸赞了一下，温锦年有点不太好意思。他接过对方手里的袋子，乖巧道：“那学长，我们先走了。”

“好，”秦柏邱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句，“备战高考加油啊。”

阴天，没有太阳，难得有点凉快。旁边咖啡店门口的铃铛被风吹得叮铃铃响，醇厚的香气飘浮在空气里，是很讨人喜欢的味道。

估计是刚刚被夸奖的缘故，温锦年现在闻着这一丝有些苦涩的香气，居然觉得这味道有点甜。

“这个味道好甜，”温锦年偏过头，习惯了随口就和旁边人分享一些无厘头的东西，“像咖啡里加了甜牛奶和甜奶油。”

甜得他有点发晕。

池淮穆听着他说话，像是很轻地笑了一下：“咖啡可没有这么多甜的味道。要是这么说来，能闻到这种味道，应该是温同学想吃甜品了吧？”

甜品。

温锦年猛地想起来自己昨天刚和X约定的事情。

对方说，他们在一家很火的甜品店见面。

……甜品店。

说实话，温锦年从没去过甜品店。一是没兴趣，二是路痴，三是自己还爱宅家，根本不知道哪里会有甜品店。

所以对方当时说这家甜品店“很火”的时候，温锦年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根本不知道这家店在哪里。

但池淮穆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他了。

反正他们也没规划行程，这会儿也没地方去。短暂的国庆里，比起自己一个人呆在家，温锦年还是更乐意跟着池淮穆到处跑，找点平常没有的乐趣。

“吃甜品？好呀，”想到这里，温锦年不自觉地拉过他的手，超级自然地晃了两下，“那你带我去哦。我想去那家——超级火的甜品店！”

池淮穆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很轻地怔了两秒。

半分钟后，温锦年看着人不自在地挪了一下目光，还咳了声：“别撒娇。”

……？

撒娇？

他哪里有啊？！

温锦年十分疑惑地看着人，不理解地开口为自己辩解：“哪里撒娇……”

噢。他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池淮穆的耳朵红了一点点。

那家甜品店位于银城最大的商场外街。相比起他们生活的那一块地方，这里显得更加热闹也更加拥挤。

堵了一路的公交车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里人好多哦，”温锦年被池淮穆拉着，艰难地挤下了公交车，“怎么会这么挤……”

“正常，”池淮穆牵着他，不动声色地又朝他贴近了点，“大多网红店都开在这里。”

哦。原来如此。

温锦年想了想，那这样的话倒也可以理解：“那，那家甜品店，也是网红店了？”

“倒还不至于是网红店，只是比较出名。质量好，味道也不错，和大多数网红店的质量相比要好很多。”

温锦年点点头。

难怪呢，对方要选这么一个地方和他见面。原来是因为，这家店既出名又好吃。

他们来得不算早，进店的时候，几乎已经座无虚席了。但还算幸运的是，就在他们进店后几分钟，就有客人用完甜品，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我们来得好是时候！”温锦年坐在为数不多的二楼靠窗位上，手贴在玻璃上看窗外马路上的那些汽车，“外面又堵上了……天呐，要是再堵会儿，我们就要完蛋了。”

池淮穆正巧拿了菜单回来。他听着温锦年碎碎念，没忍住勾了下唇角，第一时间把菜单递了过去：“别看了。来，先看看菜单，有没有想吃的。”

温锦年乖乖应了声，低下头，开始一页一页翻。

他本以为甜品店卖的都是蛋糕面包什么的，可现在一翻，却发现并不是这样。蛋糕和面包占着极少数，更多的，是一些布丁和冰沙，还有少量的刨冰。

看着都很美味的样子。

“这些布丁做得好可爱，”温锦年举起菜单，指给对方看，“居然是小猫样子的！”

池淮穆撑着脸，目光越过菜单，笑盈盈地看向了满脸不可思议的恋人：“你好像很喜欢小猫。”

有顶小猫帽子，会关注小猫，还偏偏很受小猫的喜欢。

特别是，还和小猫一样乖。

“是啊，小猫多可爱，乖乖的，”温锦年用笔在小猫布丁后面画了个勾，没忍住碎碎念，“我想养小猫。”

“好，”池淮穆笑着接上，“给你养。”

对方没在意，大概是把他说的话当成了玩笑。可只有池淮穆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绝对真诚。

他想有一只小猫，和一个小猫一样可爱的恋人。

菜单被服务员收去，温锦年礼貌地和人道了谢，终于开始切入他们今天的正题。他朝池淮穆伸出手，很干脆地问对方要：“作业。”

池淮穆翻了翻旁边的包，将一套厚厚的复习卷递到了他的手里。

“除了温老师布置的，我也带了点写完的国庆作业，”池淮穆的表情认真，“还请温老师逐一过目。”

温锦年本身就是假正经。看到人一本正经地陪着他一起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瞬间崩了表情。

“好吧，”他眨眨眼睛，顽皮道，“池同学真是我带过最认真的学生。”

池淮穆看着他，弯了下眼睛：“你还带过其他学生？”

“没有，”温锦年承认道，“你是第一个。”

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在之前的学校，之前的城市，人人都称他是学霸。

但没有人会像池淮穆这样，接触他，信任他，温暖他，最后义无反顾地爱他。

意识到自己想得有点远了，温锦年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试图将自己地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卷子上。可他刚刚开始看第一道题干，就又被池淮穆的一句话吸引了过去。

“是吗，”对方轻笑着，“那我很荣幸。”

耳朵不由自主地有点烫。温锦年又控制不住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没敢再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睛。

甜品一样一样被端上了桌。浇了巧克力酱的薄荷刨冰，白色的猫咪布丁，还有满是荔枝果肉的冰沙——每一道甜品，都散发着属于它们的独特气味。

不是很甜，这一点，深得温锦年的欢心。

“嗯，这次进步很大……”诱人的香气里，他终于看完了最后一道题，将卷子合起来，“你看我就说嘛，你只是基础不行。基础补上来了，再听听课，也没什么难的……”

池淮穆轻轻“嗯”了声，看着人止言又欲的模样，抢先给人嘴里塞了口刨冰。

“你上一次的排名……嘶这个好冰，”温锦年蹙眉，努力咽下嘴里的薄荷冰，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被打通了，“……我记得是年段两百多吧？这一次有把握到前两百吗？”

“前两百？”池淮穆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不自觉地弯起眼睛，“嗯…如果温同学能给我一点学霸加成的话，我觉得也不难做到。”

说罢，他扬起笑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

温锦年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烫炸了。他捏着勺子，忙挖了两勺荔枝沙冰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谴责：“…我在认真和你讨论！”

“逗你玩呢，”池淮穆笑了笑，看着人慌里慌张忙着物理降温的操作，不由地在脑海里又浮现出“可爱”这个词语，“我觉得，在温老师的教导下……是可以的。”

那一点滚烫终于被冰沙的凉压了下去。温锦年咬着勺子，听着对方说的话，不禁满意地点点头：“我就说嘛……你是很厉害的！”

池淮穆听着他夸自己，安静地低头吃了一口猫咪布丁，却还是没压住嘴边的笑意。

“时间过得还挺快的，明年就要高考报志愿了，”他岔开话题，把问题抛回了温锦年身上，“温同学，你是想留在银城呢，还是想回暮城呢？”

温锦年舀冰沙的手顿了顿。

这是一个……他目前还没考虑过的问题。

是回那个在他心目中破烂不堪的家，还是留在这个到处都是善意和温暖的陌生城市？

各有利弊。

这里，有池淮穆，有风予卿，有很多很多他无法与之分离的朋友。

那里，有回忆，有父母，还有他未曾见过几面的亲妹妹莫岚。

温锦年沉默地舀了一口沙冰，重新塞到了嘴里。

荔枝很甜，很清凉，是属于夏天的味道。冰块的冰释放了它更多的甜，一点一点，通过舌尖的味蕾甜到他的心里。

半晌后，他才慢慢地道：“我想留在这里。”

这里怎么不算他的家呢。

温暖，自信，失去的勇气，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一点一点被友情和爱滋养，最终重新焕发光彩。

成为了现在的他。

“我想和你，还有大家，一直在一起。”

温锦年莫名觉得，这句话很熟悉。等他说完了他才记起来，这句话，好像在去年池淮穆生日的时候，对方也说过近似的话。

他说过，他想和大家一直在一起。

包括温锦年在内。

果然，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池淮穆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两秒。

“嗯，”池淮穆的声音响起来，很轻也很温柔，“要一直在一起。”

再幼稚一点的话——

说永远，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