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知道自己的速度不可能比对方快,所以他闭眼等待疼痛到来,等了半响,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不可置信的睁开眼,心中涌起万分激动,自己打中了。
堂屋里,阿萝站着,前方人已倒下,袁成眨眨眼,看向自己的枪,咔哒咔哒,里面没子弹!
他一把扔出去,气呼呼的指责,“你还真想要我死啊。”
骂完后,觉得实实在在的委屈,他千辛万苦跑来,满腔热忱,一桶冷水泼没了,他要是再她,就变王八。
阿萝斜挎枪,将人从他面前拖出门外,又回来拖他房间里那个。袁成这才闻到这满屋的血腥,忍不住作呕。
见阿萝拖的吃力,刚才发过的誓言抛诸脑后,反正他趴着就像条王八。“你等我起来帮你一块搬。”
袁成手撑地面,刚一动,胯骨就疼的厉害,“哈嘶~~”
“阿萝,我不会瘫痪了吧,怎么我站不起来,我腰断了,你快帮我看看,咱们这儿有车吗,快送我去医院。”袁成是真的怕,吓得眼泪都快出来。
阿萝翻出白眼,扔掉死人,手摸上他的腰侧。
袁成浑身战栗,她的手怎么这么凉,这可是六月。
“这里疼?”
“嗯嗯,疼死我了。”
阿萝双手卡住他腰侧胯骨的位置,用力一压,又是一声咔嚓声响。
“试试。”
袁成伏地撑身,不痛了,而且能站起来,他胡汉三又回来了。
哈哈,扭扭腰,动动腿,只有一点隐隐的疼痛,不妨事。
“我来搬。”袁成信誓旦旦的拖住那人腋下,屏住呼吸,不敢睁眼看他眉心的血洞,起,没起动。
怎么这么重?
他想调整姿势,眼睛透出一条缝来。
“呜~~”
转身冲出屋子,刚想在屋外吐个昏天暗地,发现,院子里还躺了两个人。袁成再顾不上,跑出老远,到山脚,呜啊呜啊的将肚子里的存货吐个干净。
等他再回去时,院子里已经没人,而屋后有铲土的声音。
“就这么,埋了?”
所有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切无不是在冲击其世界观。
“不然留着过年?”
袁成咬牙,视死如归上前,阿萝示意旁边另外一把铲子,敢情早给他备好了。
从正义好青年到埋尸好帮手,只需一秒。
哼哧哼哧埋完满头大汗,摸黑回屋,房子血迹斑斑。阿萝在他身后好整以暇的看着,袁成不回头也知道,她脸上一定有种料准他受不了自己走人的笃定。
咬牙去厨房打桶水,屋角拿出一个尘封多年的拖把,忍着恶心清理血迹,阿萝挑起眉毛,感到意外,最终啥话没说关门回去睡觉。
第二天又被一股饭香勾醒,饭桌上已经摆好碗筷,袁成笑着招呼,“起的刚好,吃早饭吧。”
青菜粥,简单的食材,不简单的香气和味道。
“你还不走?”
袁成横眉怒眼,“我说了不走。”碗磕在木桌上咚咚作响,他转身与阿萝面对面,十分严肃的说道,“我再重申一次,不走,就算死,也不走。”
阿萝始料未及,怔愣当场,意欲再劝,只听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赶我走是为了不连累我,昨晚那些人是来杀你的吧。你早预料到,也早有准备,他们进屋没看到你人,所以冲着我来。你本可以不管我,可还是救我了。阿萝,你没你自己说的那么绝情。你知道的,我决心已定,谁劝都没用的。”
“夜色的教训还不够深?”因为他的一意孤行,最后的结果多惨烈,不够刻骨铭心吗?
袁成眼神微闪,沉声道,“我也无数次问自己,早知当初,还会把你拉入夜色那摊沼泽吗?每次的回答都是,会。我没有预言的能力,无法得知你会带来怎样的风险。我不能要求你帮了我的忙,却无视我该付出的代价。我说过不怪你,我相信奶奶更不会怪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证上面冠的是我奶奶的姓,你姓雷,雷阿萝,我们袁家有三口人,奶奶,我,还有你,如今奶奶不在了,我们相依为命,你还要赶我走吗?”
“那根本不是我的名字。”阿萝淡漠开口。
袁成勇往直前,“我就认这个名字,也认你这个妹妹,所以我不能把你丢下。”说完察觉不对,又补充一句,“你也不能把我丢下。”
反正就是赖定你了。
阿萝无语,沉默坐下喝粥,嘀咕道,“你只会拖后腿。”
袁成嬉皮笑脸,“放心,有危险我就躲,真被抓住用来威胁你,我就自杀,不给你添麻烦。”
阿萝哽住,粥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最后无奈说道,“多练跑路和防身。”
“我已经进步很多了。”袁成扬起笑容,外边的太阳都没他灿烂。
这两年他一刻不停,按着阿萝的方法训练自己,就为了有朝一日遇见雷霆,能一刀终结他。
两人像是真的在这儿安了家,袁成一大早搞好卫生,问阿萝能不能出去买肉,吃了两天青菜,嘴巴没味。
“山里有。”阿萝回答,说着拎起步枪就走,回来时,两只野兔子摆上厨房案板。
袁成咽咽口水,这真是货真价实的野味。
“能烧火吗?”昨天烧火就把杀手引来。
“烧吧,一时半会不会来了。”
有这句话袁成就安心了,他撸起袖子,拿出大厨的架势,势必要把野兔子做出花儿来。
吃饭睡觉,乡下的日子悠哉悠哉,跟世外桃源似的,袁成都有点不想回了。
午后,那位本地青年又来了,袁成没好脸色,阿萝亲自应酬,又提回一篮子蔬菜,袁成在她后头喋喋不休,“干嘛又收他的东西,不是他泄露你的行踪吗?万一又把杀手招来怎么办?”
阿萝不胜其烦,“我回来不是秘密,不是他也会有别人,而且,我们待不了几天。”
袁成这才稍稍心定,“去哪儿?”
阿萝微微摇头,“不知道。”
反正得离开这儿,下一批来杀她的人不会那么快到,所以有几天喘息时间。
袁成满头的问号,“你才回来吗?之前你在哪儿?”
这是他重遇阿萝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怎么逃出来的?还有他叫你阿晃,阿黄还是阿红,还是阿什么?”
阿萝头大,“你问这么多我怎么答?”
“一个个答,反正也没事儿,咱们聊天呗。”
袁成搬来两把椅子,放在堂屋门口,洗了阿萝从山上摘来的野果,一人一把蒲扇,跟农闲的农民似的敞开腿坐着,闲适惬意。
阿萝被他拉着坐好,塞了一把葡萄。
“这屋子你以前住过。”
“嗯,被雷霆捡回去就住这儿。”阿萝慢慢悠悠开口,“遇到我的时候,我在跟一只大黄狗抢东西吃,所以给我起名叫阿黄。”
袁成忍住不笑,这名字太敷衍。
“想笑就笑吧,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阿萝指了指屋前屋后,“这里全都是他一手建起来的,十岁时离开了。”
“那时阿影来了吗?”
“来了,刚来的时候我特别不喜欢她,因为怕雷霆觉得她资质高继而取代我,虽然在他手底下生不如死,可我更害怕饿肚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影就喜欢粘着她,可能在这屋里的三个人中,相比雷霆,她只能找阿萝这个姐姐报团取暖。
每回见到自己都是笑脸相迎,不管阿萝怎么对待她都毫无怨言。在她米饭里放沙子,她当没看见吃的很香,在她被子中倒水,她也乖乖的睡着,第二天感冒仍然被雷霆抓着在太阳底下训练直至晕厥也没说出是阿萝动的手脚。
阿萝干的这些事儿雷霆放任,甚至推波助澜。
“我知道他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可阿影这个傻子只会默默承受来自我的恶意。两个人的游戏,没有人配合,一点意思都没有。”
所以后来阿萝也歇了斗争的心思,一来是阿影根本不懂,二来是阿影学格斗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后来雷霆放弃了,阿影根本不是做杀手的料。
“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了她。”
既然无用,那就丢弃。
当时她也才七岁,雷霆就让她杀一个比她还小的女孩。
如果你不杀她,你就得死。
阿萝害怕极了。
“看到后头这片山林了吗?”阿萝问道,“我们犯了错就会被扔进去,能不能活下来看命。我不敢杀人,阿影更不敢。雷霆就把我们扔进去,三天之内谁能先走出来谁就能留下来。”
阿萝觉得自己一定能顺利出来,结果偏偏栽了大跟头。
雷霆晚上带两人进山,黑夜中分辩不出方向,更不知道走了多远。阿萝只记得走了整整一夜,然后雷霆就消失了。
完全陌生的环境,之前没有来过的地方,她们要在这山中保住性命,然后回到家中。
阿影想粘着她,被她远远甩开。
自己下不了手杀她,那就眼不见为净,她自己死的跟我没关系。
阿萝当时就这么想的。
“姐,你等等我,我害怕。”
听见阿影软糯的声音时,阿萝犹豫过,可她仍然狠狠心,一走没回头。
前两天安安稳稳度过,没遇到猛兽,也没遇着陷阱。她削了根尖锐的木片当武器,以野果果腹,晚上找棵树,在上头睡觉。
第三天她遇到一头野猪,足足有三百多斤,七岁的她不可能是对手。
阿萝的狠辣那时候就展现无疑,打不过,死也要咬下拉着它陪葬。
硬碰硬是不可能的,阿萝飞快的跑着,爬到一棵树上,野猪撞击树干,树快要倒了,她立马舍弃,继续逃命。
小短腿跑不过猛兽,很快她被追上,阿萝与之搏斗,野猪皮厚,木片未伤及分毫,她却被撕咬浑身是伤。
她赌了一把,以身犯险,将整只手臂投入野猪口中,然后趁其不备,用长木片直接刺入野猪眼睛,以全身之力钉进它脑中。
野猪发了狂,阿萝整个身子被狂躁的甩开两米开外,直至被树拦截,头部撞击,昏迷不醒,最后的意识是那头野猪疯狂朝着她奔来。
再醒时自己在一个小山洞里,手臂涂满了不知名的草木汁水,阿影就守在她身边,眼神亮晶晶的。
她那时伤的太重,起不了身,清醒不到一分钟,再次昏迷。
真正醒来已经在医院,阿影躺在她隔壁床位。
后来才知道,阿影救了她,自己也身受重伤,可还是将濒死的阿萝拖回山洞,想方设法弄草药救她。
雷霆找到她们的时候,两人一起躺在山洞里,不知死活。
“她明明可以不管我的,躲在一旁,等我和野猪同归于尽,她再出来即可。”阿萝温柔的笑说,“可她偏偏要出来,从暴躁的野猪手里救下我,与野猪周旋,等待猛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雷霆见两人迟迟没回,出来寻找,才把人带回来。
“我觉得她挺聪明的,以她的资质,无论如何雷霆想选的人都不会是她。你是她为自己选的靠山。”
阿萝微微笑着,“是啊,她鬼精鬼精的,比我聪明多了。”
此次事件之后,雷霆对两人的去留没有再发表其他意见,自此阿影留下来,当做她的磨刀石。
“不过他也没亏。”阿影才是那个最厉害的秘密武器。
练就这一身本事,一定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门外的院子里好像出现一个小女孩,汗如雨下的训练,被严厉的惩罚一言不发,受了伤默默掉眼泪也咬牙坚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