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尧一听,险些瘫软在地,脑袋里当即闪现出“少年砸警车被刑拘,自毁前程的报道”,所以查旬会被刑拘吗?
望着距离自己不到百步之处,亮着明晃晃白光的朝阳派出所,唐尧三步并一步朝派出所跑去,到门口,只见派出所的玻璃门果真被砸了个稀碎,旁边还静静的躺着一块砖头,应该就是作案工具。
两扇玻璃门得赔多少钱啊?
给查旬布置房间,就花了唐尧三千块钱,现在唐尧全身上下只剩一千块钱,而且这一千块钱不能动,是唐尧计划去外省数竞决赛时用的,虽然学校会承担大部份费用,但自己也得备一些,以防万一。
唐尧的目标是数竞保送清北,初赛他拿了一等奖,九月中旬联赛,唐尧有把握他也能拿一等奖,入选省队员,十一月去外省参加决赛,争取入围国集,获得保送资格。这也是唐尧给戴雅如准备的惊喜。
因此关于数竞所需费用,如购买资料等,全是唐尧给中小学生补课存的钱买的,戴雅如都不知道。查旬今晚砸坏警局玻璃的赔偿,唐尧也不打算让戴雅如知道。
这些年戴雅如一个人要拉扯他已经很苦了,唐尧不舍得让她操心,可目前的境况,想不让戴雅如知道,只能是先动用那一千块钱,然后再想办法补上,只是要怎么把赔偿降到这个范围内,让唐尧犯愁。
唐尧绕开满地的玻璃碎片,硬着头皮进去了派出所。
一进去就看到查旬,他贴着派出所墙壁站,却毫无站相,神色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两名值班警察就坐对面的办公椅上看着他,不时吼一句让站好。
查旬一样浑然不听,他想怎么站还是怎么站。
不过,唐尧看见,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刹那,查旬的神色竟然惊愕。
唐尧平时的生活圈子除了学校,就是家和补课班,面对的人,除了老师同学,就是补课的学生,第一次面对除了这些人以外的人,更是第一次来派出所,不由得有些紧张。其实让唐尧紧张的还是怕钱不够赔。
“您好!“唐尧朝两名警察礼貌道:“我是查旬的哥哥唐尧。请问是您们给我打的电话吗?”
“谁是你弟弟?少给我乱认亲戚。”唐尧话音才落,不及两名警察开口,就先听到查旬警告的话飘过来。
唐尧:“......”
其中一名中年警察站了起来,走过来问唐尧:“电话是我打的,是你接的电话,还是你就是机主本人? ”
唐尧赶忙答道:“我就是机主本人。”
那警察一听,神色当即沉下:“我看你年龄不大,像个学生娃,成年了吗?”
“还没,差五个月。”
“差五个月?我说你们的家长还真是有意思啊,难道不知道未成年不具备法定监护资格?你弟弟犯了这么大的案子,没一个成年人到场,让我们怎么处理?还想不想接孩子回家了?”
“想,当然想。”
唐尧急忙答,实际他心里却是昏的,就连是谁让警察给他打的电话,他都不知道,只能一边连连抱歉,一边试探问警察是谁让他们给他打的电话?
“你父亲。”
“我父亲?”
“对!”警察把目光看向查旬,朝唐尧头痛道:“你家这个弟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砸坏玻璃门后,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手痒’,然后就给了我们一个电话,也不说是谁?只说是他的监护人,让我们通知对方来处理,打通电话问,才知道是你们的父亲,叫唐友峰,他说他在深圳,来不了,让联系你来处理,说你是他的长子,有权管教弟弟。事情就是这样,那知你也是个孩子,想要带你弟弟回家,必须要有一位成年监护人签字才行……”
后面的话,唐尧没注意听,他在想前面的话,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永远记得七岁那年,唐友峰和他妈离婚时,听他妈只要他,别的可以不要,唐友峰当时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么多年了,若不是因为查旬的事,唐友峰恐怕永远不会想起他还有个长子。
“有权管教。”查旬突然发出一声好笑,冷酷的目光撇着唐尧,那眼睑一眨不眨看着人的样子让人打寒战,他说唐尧:“我劝你最好少管闲事,唐友峰想要儿子,就自己来警局处理,不想要就算……”
“不好意思!警察叔叔,给您们添麻烦了!”唐尧回避开查旬的目光,没等查旬说完,他忽然就朝两名警察可怜恳求,打断了查旬接下来的话,“您们千万别信我弟弟说的话,他有神经病,常常胡言乱语,发病时行为也不受自己控制,砸坏的玻璃门,我愿意照价赔偿,您们也联系了我们的监护人,也知道他没办法到场,所以请求您们能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让我带他回家,好吗?”
唐尧忽这般说,是他从查旬的话里听出了查旬砸派出所玻璃门的用意,是想逼唐友峰来警局,带他回深圳。
可唐友峰既然让警察打他电话,证明是铁了心要把查旬交手给他妈,如果今晚自己不能带查旬回家,且不说唐友峰会怎样烦他妈,单讲他妈多愁善感的性格,一旦得知查旬犯了这么大的错,就算不是她导致,她也会自责很久。
跟赔偿的决定一样,唐尧当然不会让戴雅如知道这件事,但警察又非要成年监护人签字才放人,经过飞速思考,唐尧只好绘声绘色撒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大谎,希望能获得警察同情,破例让他带走查旬。
唐尧天生有一种热忱可亲的气质,一见面就能赢得他人的信任,因此两名警察一听,深信不疑,都将目光在投查旬身上。
面对警察深信不疑的目光,查旬冷酷的俊脸上先是吃惊,再是怒火,最后冲唐尧咆哮:“你他妈才病,唐尧。”
“两位警察叔叔,您们看——”唐尧故作焦心,朝两名警察说:“我弟弟发病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总是喊着我的名字乱骂。他现在真的急需吃药,拜托您们让我先带他回家吃药吧!需要什么手续,我明天一定来办理。”
“唐尧,我说你他妈才真的有病吧,我……我需要吃药?我……”查旬被气得语无伦次。
“您们看,他骂得更凶了。”唐尧不看查旬恨不得撕了他的可怕眼神,只又神色无奈的朝两名警察说。
“行啊!唐尧,敢玩我是吧?”
从来都是他查大少爷让人吃鳖,何曾吃过他人的鳖。
两名警察相视一眼,看唐尧焦心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查旬越发激动的情绪也不像是演的,于是经过商量,念在查旬是初犯,且神经可能真有问题,决定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让唐尧签署《临时监护确认书》,就能带查旬回家,但明天必须要有成年监护人来补签确认书,还有要带查旬来派出所参加“法治教育课”,让他懂得违法犯罪的严重后果,至于砸碎的玻璃,就赔偿一千块钱。
一千块,正好够赔,唐尧在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在想要怎么挤出时间去补课把钱挣回来。他赶忙一边感谢,一边赔了钱,签署了确认书,然后走向查旬,在距离查旬一米处停了下来。
这是安全距离,看查旬那恨不得吃了他的样子,唐尧怕被他揍。
这人比他高大半个头,就算隔着衬衣,也能看出查旬的健硕,唐尧有自知之明,要真打架,他打不赢查旬,所以还是要慎重为妙。
“走吧!回家。”
查旬的神色已经恢复原来的冷酷,他把含着邪恶的眼神扫着唐尧,漂亮的薄唇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然后倾身附耳唐尧,语调低沉得可怕:
“深圳,我不回了。唐尧,你他妈敢玩我,接下来这半年,我一定会好好陪你的。”
说完,查旬长腿一抬,先出去了派出所。
唐尧:“......”
他听出查旬话中的报复之意,有钱人家的孩子大抵都是这般幼稚吧!
虽然唐尧不知道唐友峰在深圳混得有多风生水起,他也不认得什么名牌,但他会看好坏,凭查旬那身质量顶好的衣服,足已证明这人在深圳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
突然来到穷人窝窝里过活,不爽,很正常,他能理解查旬巨大的心里落差,只是,唐尧想不通,唐友峰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雇佣人照顾儿子?非要把人拜托给他妈。
怀着这些疑问,唐尧再次给两名警察道谢后,才飞快去追查旬。
从派出所到唐尧家走得快十分钟,走得慢二十分钟。
查旬没有等唐尧的打算,他大步流星,等唐尧出来派出所时,他已经走离派出所一两百米远,好像又在跟谁打电话。
唐尧只好小跑来查旬。
在唐尧追到时,查旬已经挂断电话。唐尧与查旬并排着走,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唐尧气喘吁吁,“走这么快。”
看查旬不理睬自己,唐尧耸了下肩膀,接着郑重其事说:“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刚刚在派出所那样说你,是我不对,不过,不是我要为自己狡辩,你也听到了,要带你回家,警察要求必须要有成年监护人签字,所以我不得不那样说。
我也知道你不想跟我回家,你是故意砸坏派出所玻璃门的,想通过这样的极端手段逼你爸带你回深圳,可是你爸让警察联系我,以你对他的了解,你应该清楚,他不会来,他铁了心要把你留在林城,与其白白被拘留,倒不如将就先去我家住一晚,再和你爸商量回去的事。”
提起唐友峰,此时唐尧的内心已经没有在警局时那种五味杂陈,好像这个男人就只是查旬的父亲,与他没有任何一丁点关系。
“都八点半了,”看查旬还是不理睬自己,唐尧拿手机看了时间,又接着说:“你肯定也饿了,我给我妈打电话,请她把饭菜热一下。你应该不能吃辣吧,我做了……”
唐尧以为查旬还是不理睬自己,没想这回不但理了,还对他动粗。
没等唐尧把话说完,查旬猝不及防地一把揪住唐尧领口,手上发力,将唐尧狠狠推撞在路边的树上,撞得树都摇动了,另一只扬起拳头,英俊的脸上充满愤怒:“你他妈明知道我是故意的,还那样说。”
唐尧没做任何反抗,他抬眼看着查旬,他认为他理亏,让查旬打一拳是应该的,然而就在查旬的拳头即将挥到唐尧脸上时,忽就听白莎喊唐尧:
“尧哥哥,你找到好看哥哥了。”
白莎仍在她家面馆门口玩气球,远远看见唐尧,小姑娘欢天喜地跑来喊,见唐尧被查旬抵在树上,她张着懵懵懂懂的两眼,问:
“尧哥哥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呀?好看哥哥演坏人,你演被坏人欺负的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