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延看向浑身湿透险些死在自己手里竟还帮自己说话的秦玥,终于大哭起来:“你别叫我的名字!我不叫延延,我不是苏清延,我不要当苏清延!!”
秦玥:“……”
秦桑:“……”
谢岁安:“……”
苏清延将衣袖拉起来,露出一条条红痕,她哽咽片刻方才道:“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老地主做妾,就因为对方答应给我家10亩良田做聘礼,我不答应就挨打,除了自救,我还有什么办法?你们自小锦衣玉食万事不愁,你们从出生起就注定要嫁给另外一户好人家继续你们安稳无忧的一生,可我呢?!我为什么就要被扔进肮脏的泥淖里做烂掉的泥!我要韩枫,只是想给自己找条路!你没了韩枫,还有张枫,李枫,我只有他一个!”
苏清延抹了把眼泪,神情忽然决绝:“我有什么错?!”
秦桑愣了愣,然后蹲在她面前叹气:“你说的这些,跟你想杀我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二姐落水不是你有意,但你刚才疯狂砸石头,可别说是你手滑吧……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想,自己不顺则拉别人垫背,那世间岂不早都乱了套了?说吧,把我二姐带出来,是不是受了那李胖子指使?”
苏清延呆了会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一张脸忽然绽开一个似是绝望至极,伤心至极,又无奈至极的笑来,她笑够了才道:“对方上头有背景,你们也就是栎县一个岌岌无名的小地主,拿什么跟人家争?就你那破田,人家若想要,你能保得住?我们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分什么高低贵贱,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她声音本就细弱,如此说话令人又恨又怜,秦桑的一颗菩萨心肠确实被那凄凉的笑容触动了,但她虽有菩萨心肠却也是铁石心肠,并未有半点动容地将手指向缙云:“刚才他的功夫你看见了吧?你觉得咱们栎县这样厉害的能找出第二个?”
缙云听见自己被提起,眼珠飘过去,想笑不敢笑,忍得辛苦。
秦桑继续道:“保不住?你若是不动歪心思,或许我还能救你出苦海,可你天性阴毒,既想帮助姓李的拿下我家的茶田好分你十亩,又想借他之手除掉我二姐,方便你顺利嫁给韩枫,你这一石二鸟之计玩得如此纯熟,用他人性命做垫背且丝毫不觉得愧疚,你不命苦谁命苦?”
苏清延却笑了笑,转头看向秦玥,道:“你以为韩枫当真是良配?你以为他和你当真青梅竹马矢志不渝?你可知他除了我,还同别的女子有拉扯?我不过提了一嘴,他就能狠心将你推下崖,你嫁他?哈哈哈,你该感谢我,早早拉你出火坑才对!我不求你们怜悯,我自己的人生从来都是我自己作主,好也罢坏也罢,用不着你来评价我!”最后一句话是对秦桑说的,“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一边吊着杨文昊,一边靠着唐子安,你当全栎县的人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出你打的如意算盘,秦桑,你年纪虽小,心机未免太深了吧?”
谢岁安的扇子悠悠晃了晃。
秦桑怔住,秦玥也楞住,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自己这位夕日好友似乎完全成了一个陌生人,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秦桑不想跟她扯,站起来朝漆黑的四下看了看,道:“这里就你一个人?李胖子原本让你把我二姐带去哪儿?”
苏清延这才跟着抬起头来朝四下观望,仿佛才发现什么该来的人没有来似的。
这时缙云终于能出声了,他道:“都解决了,不会有人来抓你们了。”
秦桑眼睛睁得老大,苏清延却听明白了,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缙云,然后彻底颓败了下去,面如死灰。
秦玥这才反应过来她直到方才都还在维护的朋友欲对她做什么,她涩声道:“苏清延,你……你要把我抓去卖了??”
“终于看明白了,可喜可贺啊姐姐。”谢岁安看热闹不嫌事大。
秦玥嘴吧动了动,不知是太冷,还是因为太气愤,浑身发着颤。这几日她反反复复推翻自己,又因为韩枫来道歉认错,她已经选择相信那日是意外了。
可惜,如果不是秦桑及时出现,她怕是已经……
秦桑弯腰扶起自家二姐:“冻死了,走吧,回家换衣服……”
秦玥大声道:“苏清延!亏我对你那么好!”
苏清延垂着头,咬牙忍住了哭泣,她像一尊绝望的雕塑,手指紧紧攥着衣裙,好半天才轻声道:“多谢,但不必。”
一瘸一拐的秦桑和英儿一起扶着一瘸一拐的秦玥从河边码头上了岸,夜风吹得人鸡皮疙瘩起满身,谢岁安刚把外套脱了想给秦桑裹上,就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几人愣了半晌,秦桑叹了口气,重新朝码头跑去。
“欸!”谢岁安急道,“让缙云……去……”话音未落,秦桑已经跳入了水中。
***
三月夜风清凉,拂过湿透的衣衫,冻得三个女孩喷嚏连天响。谢岁安难得不插科打诨说些俏皮话,他道:“当真有人要买你茶山?”
秦桑道:“不是买,是抢,你不是都看见了?怎么,路公子瞧着身份不俗,可有什么办法?”她裹了裹谢岁安给她的外衫,还是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谢岁安蹙眉,但斩钉截铁道:“有。”
秦桑:“当真?”
谢岁安:“自然当真,你瞧不起我?”
秦桑当即拦在他面前,郑重地伸出右手小指头,谢岁安不解:“这是?”
秦桑真诚道:“早看出来路公子气度不凡,又心地善良,好歹我的茶山别院你也睡过了,你要对它负责任,帮我保住它就靠你了,来拉钩盖个章,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帮我解决此事,可否?”
缙云忙扯自家公子的袖子,谢岁安却已经伸出右手小手指,跟秦桑的小手指勾在了一起:“那有何难……”
缙云:“……”
盖完了章,秦桑揉揉鼻子问他:“所以路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此事何解?”
谢岁安果然认真想了想,然后道:“俗话说,擒贼先擒王,釜底抽薪方能一劳永逸,既然这些人从衢州府而来,那我们,就上衢州府!”
秦桑怔了怔,随即点点头:“有道理。那咱们何时出发?”
“择日不如撞日,不然就,明日?”
秦桑再次点点头:“行,赶早不赶晚,明日卯时,我派马车去接路公子。”
谢岁安:“卯时??会不会……”
秦桑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前往衢州需得两个时辰呢,就这么说定了,好了,你们也不必再送了,省得被街坊邻里看见了说闲话,告辞吧,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见。缙云小公子,也多谢你咯,明日见!”
秦桑扶着失魂落魄的秦玥,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