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只是几个字的事,但我来来回回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收信人是我爸,我迟迟没办法把它发出去。
我想说,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我想说,我没有你这个爸爸。我想说,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和我妈。可我却连一句通顺得体的句子都写不出来。
话无论怎么说都会显露出我的弱势和卑微,而我爸是掌握了局面的那个人。我不喜欢这样。
最终我把手机丢开,它却在被丢到桌角的那刻猛然响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过去把手机捡起来,看着视频来电通知的名字愣了一下。
额尔登,薛晴在蒙古那边公司的一个小弟弟,跟着她做事已经好几年,我们关系不错。但我们通常只会在群里聊天,额尔登为什么会直接打视频给我?
按下接通键,那边先是一片摇晃的白墙或天花板,然后出现额尔登那张熟悉的大脸,语气急促地冒了长串蒙语,连寒暄也没有一声。
我听得心都快要掉到胃里,薛晴早上在公司办公室楼下被一伙人掳走,额尔登从窗户看见那伙人开面包车,不是“索伦格”他们就是“巴特”他们做的。
这两个名字里我只听薛晴提过索伦格,是她以前做事时的同事,后来和她一样出来单干。至于巴特是谁我完全没有头绪。但听额尔登的意思,薛晴和这两人都有嫌隙,否则也不会疑心到他们头上。
我第一反应是那赶紧报警啊,后来反应过来那边做事的“规矩”,报警估计也没什么用。
我思索片刻,安抚额尔登:“你先冷静下来跟各处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干的,有一点消息也好。我,我下午就飞过去。到时候联系。”
挂断视频我立刻上网买机票。虽然不知道薛晴卷进什么事儿了,但她在那边认识的人杂,做进出口贸易也容易得罪人,保不齐欠了谁的钱或是惹了谁眼红。
会是谁,会是谁……薛晴到底得罪了谁。
我在万米高空上还没想出个头绪,只能寄希望于额尔登多打听到一点信息。
但是,还有一条退路。
我看向窗外掠过的白云,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希望那条退路会是一条出路。
额尔登还是开着他那辆日本牌子的二手车,每次发动都会突突突地响上半天,在我以为它会散架的每一个时刻颠簸两下又继续平稳地跑下去。灰色的路上跑着右舵的日本车和韩国的左舵车,我看着这些蒙古司机们以极强的平衡感和默契在同一条车河里流淌着。
几年不见,小伙子人倒是精干多了。之前见面时他完全就像个高中生。现在长高了些,肩膀也变宽了,显露出男人的骨架子。
额尔登把我接到薛晴的住处,从门垫下拿出备用钥匙。房间里东西凌乱但不像是被人翻过,应该只是薛晴自己弄的,我三个房间看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额尔登不进薛晴的卧室,在门边扶着门框问我:“雨,我们怎么办?”
我问:“巴特是谁?”
额尔登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挠了挠眉毛。
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我皱了眉,他赶紧说:“以前跟着朝格特的一个人,骗了钱跑了,晴和他一起做生意,我不知道,他们也许吵了架。”
他提起的那个人名让我眉心发紧。
朝格特。
那是我想到的那条出路,但如果巴特和那个人还有渊源过节的话……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雨,我们怎么办?”额尔登又问了我一遍。
“我去找朝格特。”
我环视了一遍薛晴的房间,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时间很重要,我不能多犹豫。
额尔登看着我:“你自己去吗?雨。”
“当然不,我哪有这个胆子,你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