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怎么还有个人?”
“对不起。”乔光朝同样被吓得不轻的客人道歉,赶快把咖啡装进袋里,递给他们,“请慢走。”
不等乔光开口,夏霖一手抓住乔光半袖。
逐渐缩紧的手指,抓得皮肤在布料下微微发疼。
“啊……”
她快速扫了一眼,连忙松手,轻轻拍了拍,试图抚平皱纹。
全程没有直接碰触到皮肤分毫。
乔光对充满违和感的那边袖子置之不理,观察着夏霖的表情:“怎么了?”
夏霖跟没听见一样,继续摆弄着手机。
她确实听见了,也知道自己听见了,但目下实在没工夫回答——
点播量竟然爆了!
她反反复复看着软件显示的数字,还有点赞、评论、收藏、转发这些数据,确认不是网站抽风后,才蹦出一句:“成了!”
她知道这句话会让人云里雾里,但来不及多解释,因为等不及看其他平台是不是也一样。
发现其他几个反响没这么激烈,才回归了理智,冷静下来,低头查看、回复评论消息,回答乔光:“绿洲的账号,上头条了!”
乔光表情舒展开来,唇角带了笑意:“挺好的,恭喜。”
“同喜同喜!”
夏霖拿起还剩几口的三明治,单手打着字,飞快吃完,然后收起手机,擦了擦嘴,摆手示意乔光去休息,让她来。
此时顾客变少,乔光果断接受了夏霖的好意,拿起自己那份三明治,摘下口罩,跑到吧台角落,侧身面壁享用。视情况看一眼夏霖的动作,确认无误后便继续用餐。
以往就算再忙,也可以抽空吃点饼干垫垫,撑过午高峰没问题,但今天是例外。
摊位人满为患,而且气温不低。
虽然身体需要补充能量,但光顾得上喝饮料了,尽管越来越累,也还是提不起多少食欲。
回绿洲后,吹着冷气,闻着香气,才恢复了正常感觉。
“椰子海盐蛋糕一块,请稍等。”
说着,夏霖俯身向冷柜,却被乔光截了胡。
短暂的手足无措之后,她绕过正在盛蛋糕的乔光,收拾起上午的器具。
“你们……上午是不是在冲浪节那边?”
眼前一位中年女性,梳着精致卷发,将墨镜高高戴在头顶,手提硕大的草编遮阳帽,视线在乔光和夏霖身上来回扭动:“我看到你们了,但上午没来得及,正说下午去呢。”
乔光礼貌微笑:“多谢支持。其实这里的菜单比摊位的更全,环境也好。”
“这个石榴饮,能在那边买到吗?”
中年女性提了提手中的透明袋子。
“可以,两边做法一样,味道没区别。”
“那太好了!下午我多带点人过去,给你们拉拉生意。”
乔光递过蛋糕:“谢谢,慢走。”
-
顾不上品味阶段性胜利的喜悦,夏霖便和乔光开始了“下半场”。
不知是不是上午积累了口碑,下午客人比上午还多,食材很快告急。
“喏,”乔光摘下手套,掏出车钥匙,“空的冰淇淋箱留在这里,你先回去拿一些。”
夏霖心领神会,摘了口罩手套,一路小跑到停车区,来不及将座椅调整到合适的距离,便勒上安全带上路了。
到达绿洲,将冰淇淋箱的盖子盖上,和水果、冰袋一起放进保温箱,便在小蔡的协助下将手拉车也一齐装进后备箱,回到驾驶位。
没多久,就回到了冲浪节的停车区。
只不过,刚才的好位子已被占用,只好多开些距离。
眼前一颗大树,树荫里靠着几个小混混似的人物,一边聊着什么别的,一边有意无意穿过前挡风玻璃盯着夏霖。
夏霖不愿与他们产生交集。
可乔光那边急着要食材,也没有比这儿离摊位更近的停车位,便心一横,停在了他们的不远处。
出了驾驶室,余光发现他们还在原地,夏霖暗自放心。
可当她打开后备箱,拿下小推车,努力把保温箱抱下来,那帮人开始缓缓朝她靠近,嘴里还嘀咕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夏霖忙不迭合上后备箱,锁上车,把钥匙深深埋进兜里,扫了眼被冲浪节的欢喜气冲得空无一人的停车区,心凉了一截,加快脚步,向大路走去。
“这位小姐。”其中一位穿着背心,戴着耳钉,绕到夏霖侧前方,试图放慢她的脚步,“你提着这个,去哪儿啊?”
夏霖侧身,绕过他,步伐加快,拼命扫视周边地形,冷冷出口:“出摊。”
“哦!你是冲浪节的摊主啊。卖什么的,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也想光顾。”
那人扭着身子——角度极其诡异,盯着夏霖的手拉车。
夏霖向后伸手,将手拉车换到远离那人的一边。
“哎哎,这儿还有人呢。”
一位气质与那人相似,但戴墨镜的人,出现在夏霖换手的那一边。
夏霖惊得往反方向一退,才想起那边还有耳钉人,便跟拨浪鼓一样来回丈量着距离,仓促前进。
“摊位很多,不止我这一家,要去快去。”
夏霖下了逐客令。
“哎呀,瞧你这态度,想必生意不会好吧?哥几个不支持支持,你还做得下去吗?”
说完,二人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他们一行四人,除了左右这两位,还有一位走在夏霖正后方,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全程不说话,就这么淡淡盯着夏霖。
另一位,远远跟在后面,戴着耳机一摇一摆,丝毫不关心三位“哥们”的所作所为。
望着远处冲浪节的熙熙攘攘,夏霖一瞬间被无助感吞没。
她不敢进一步激怒他们,却也找不到摆脱现状的办法,只想着“拖一会儿,再拖一会儿,等到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
可这种时候,事实从不如人所愿。
背心那位,用大拇指蹭了下耳钉,便要拿过手拉车的把手。
夏霖像只被惊着的刺猬,连忙后退到无人遮挡的缝隙,这才发现——
自己被包围了。
身后是一辆私家车,那二人则到了夏霖正前方。尽管都和夏霖保持着两步距离,但还是将她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这是卖的什么,冷饮吗?多沉啊,我想帮你。”
“耳钉”说着,便向夏霖接近。
“我送你们几份冰淇淋吧,但得等我到摊位,这里没杯子。”
夏霖提高语调,喝停他们的步伐,悄悄攥着口袋里的钥匙,构思着动作,希望千钧一发之际以此为武器突出重围。
烈阳高照,夏霖却冷汗淋漓。
“你们挡住她了。”
双手撑后脑勺那位淡淡说道,然后吹了个泡泡糖。
“墨镜”拍了一下“耳钉”,腾出位置。
夏霖近乎是冲出去,但还是顾及着“别拽倒保温箱”而保留了实力。
像是注意到夏霖动作的僵硬,耳钉再次朝拉杆伸手:“说了照顾你生意,怎么会让你破费?哎呀,我帮你吧。”
“别碰!”
夏霖转身面对他们,把拉杆别扭地藏到身后,喊出了她今日的最高音量。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摊上这种事。
这种不善来者,通常会被夏霖的冰冷气场和矜贵气质吓退。
剩下的,哪怕是称得上“不断纠缠”的搭讪者,也多半不敢像这样直接动手动脚。
说实在的,她没有对付这种场景的经验。
她下意识不愿让“耳钉”摸了耳后的脏手碰她的东西,但看这个架势,像是要直接碰她。
或许方才扔下保温箱撒腿就跑更好?
夏霖不着痕迹地摆了摆头——自己的脚力,不可能跑得过青年男性,周围也没什么障碍物能让她像武打片一样阻挡对方脚步。
就算真的有,她也不一定搬得动。
更何况——她实在不想连这么短距离的“送货”都办不好,不愿弃箱而逃。
各种思绪交织,才把夏霖推到了现在这个情况。
“碰碰都不行啊?看你从刚才就那么紧张,是不是里面装的不是冷饮,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墨镜”盯得夏霖直发憷,但好在对方没有继续靠近,所以还是稳住了精神。
“我都说了,让你们跟我到摊位。一到地方,我马上会把它打开。”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运什么危险物品?万一到时炸了,或者跟你对接的人拿了箱子就跑,岂不是……”
“耳钉”附和道。
夏霖莫名想到当初自己误认袁冬为逃犯,惆怅了一秒“被冤枉的滋味真难受”,但很快反应过来:“你们这样,竟然还觉得我可疑,有什么资格?”
“呦,哥几个最不缺的就是资格,你们说对吧?”
“耳钉”瞅了眼其他人。
“墨镜”嗤笑一下。虽然看不见目光,但看脖颈的动作,很明显朝夏霖的箱子翻了个白眼。
“泡泡糖”和“耳机”不为所动。
“这样,我们先帮你拿着。”
墨镜作势伸手。
“戚……”
“七?”
“乔光!!!!!”
一声尖嗓,直冲云霄。
“泡泡糖”面无表情地堵着耳朵,“耳机”咋舌一声摘下耳机。
“耳钉”收回了伸向夏霖的手,“墨镜”撇了下嘴,像是翻了个更白的白眼。
“你吼什么!整得跟我们欺负你一样。”
“哎哎,就在这儿!”
远处传来热情中年女性的声音。
四人顾不上夏霖,扭头望去。
夏霖抓住这个机会,“啪!”地扔下手拉车,朝来人狂奔。
“哎!”
听着身后惊慌四散的动静,夏霖生怕他们追上自己,心脏比方才响得更厉害,两条腿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停靠路边的大巴车旁,闪出一道黑影。
黑短袖,黑西裤,正如初见那天。
风吹散了他额前的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比刘海遮挡时更显锐利。
眉毛微蹙,如出鞘利刃,折了犹豫,断了迷惘。
夏霖不由自主放慢脚步。
最后的短短几米,竟如此漫长。
她扑向乔光,抓住他的臂膀,这才回头看到:作鸟兽散的四人围在保温箱半径两米开外,像是躲避什么晦气的东西。
“他们一直拦着我,还想抢我东西。”
夏霖语气中没了往常的从容,抖得杂乱无章。
乔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夏霖。
感受到怀中纤细双臂不断颤抖,显得这位本就称不上高大的姑娘更加渺小。
他上前把夏霖护在身后:“你们怎么回事?欺负一姑娘。”
听着平日听惯的声音发出如此严肃、冰冷、充满攻击性的语调,夏霖下意识看了眼乔光,视线顺着他坚毅的下颌线,停留在英气的眉眼。
是她不曾看过的模样。
她对乔光的印象一直是“淡淡的”、“不主动争抢什么”、“偶尔露出些许阴郁”。
这样的剑拔弩张,还是第一次见。
只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乱掉分寸,底色依然是令人心安的沉静。
就像那细雨降临前的古潭,有种不由分说的稳重和压抑。
虽不会火山般爆发,浇烈焰享哀嚎遍野,却仍能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卷人入幽冥。
没错,夏霖从他身上察觉到了某种杀气,就像被毒蛇潜入巢穴的猛禽。
那四人当然也发现了“来者不善”。
毕竟乔光比他们高,比他们壮,还比他们好看。
幼儿园底气最足的孩子王往往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哪怕其本人从不欺负弱小,更不对他人动粗,别人也会下意识礼让他们。
人和动物,在“瞬间判断对方实力,决定如何对待对方”的本事上,依据也无非都是这几点。
见乔光靠近,四人便自动后退。
看到他径直奔向保温箱,才像是知道它没危险一样,再次上前,却还是保持了足够距离。
“我们也没怎么她啊,就是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