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冲浪节第二天，也是有官方冲浪比赛的最后一天。
乔光和夏霖的摊位昨日打响了名气，今天更加络绎不绝。
自从开始出摊，二人就没闲聊过什么，快马加鞭地收拾着订单。
大热天的，还是在海边，所以主食的热门摊位仍是铁板鱿鱼之类，乔光他们主要还是调配冷饮。
“嗨！又见面了。”
那位中年女性今日换了一身豹纹，戴着造型更加夸张的墨镜，在周围人的瞩目下向他们打招呼。
“您来了，昨天太谢谢您！”乔光笑着，拿出了石榴，“之前没来得及，今天我请。”
女性走到凉棚的阴影处，摘下墨镜，爽朗笑着应了句“好呀”，便来回打量着他们：“女朋友这么漂亮，你可得上点心。”
咔砰。
夏霖正给饮料封口，不小心按坏了纸盖。
“扔了吧，换一个。”乔光递给她了个新的，向女性解释，“我们不是情侣，但责任确实在我，当时不该让她一个人回去。”
“不怪店长。是我偷懒，想停得近点，不然其实能避开他们。”
“幸亏没什么事，只是一场乌龙。”
乔光迅速向女性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害，这叫什么事啊？”女性接过饮料，“还好还好，不幸中的万幸。姑娘，吓坏了吧！那帮臭小子真是……”
正准备走，不忘转身嘱咐乔光：“作为补偿，多陪陪她！”
乔光微笑着点点头，待其走远后，低声说：“你什么都没做错，一开始就该让你留下，我回去。”
明明夏霖上手很快，而且调配水平和乔光没什么区别。
但他就是习惯把主要工作交给自己，所以想也没想就递给了她车钥匙。
“行了，别复盘了。那段路都有监控，摊位附近也有巡警，不容易出事的。”
但也正是因为“没想到”，所以才更恐怖。
不知是昨日的疲惫还没褪去，还是暑气蒸得她没了力气。夏霖说这话时，声音非常小，像是没跟肺商量好就脱口而出。
沉默片刻。
“只要我在，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乔光不着痕迹抿了抿嘴唇，掷地有声。
-
不知是因为订单太多，还是昨天一天过了新鲜劲，夏霖觉得上午时间过得龟速。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于是和昨天一样，坐在吧台里的角落，检查着评论和留言——呼声较高的还是“露脸”。
想来是因为乔光身材太好，激起了网友的探索欲，还出现了疑似反串的言论——
“不露脸也好，谁知道会不会是什么‘背影杀手’、‘去头可用’一类的，留个念想也好，别催了。比起露脸，希望店长多换几身好看衣服，让我们养养眼（狗头）。”
觉得“时机已到”，夏霖打开最新视频的评论区，发送了一条置顶评论——
“店长比较腼腆，暂时不会出面哦~但说不定哪天就回心转意了，怕迷路的话记得点个关注哦~”
然后把手机收好，开始准备下午的工作。
-
下午，夏霖发现四肢无比沉重，时不时盯着身旁精力旺盛的乔光，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物种。
“怎么了？”
乔光的表情中没有丝毫不自在，是真心为这种情况纳闷。
“没什么，就是觉得……开店可能很锻炼身体。”
毕竟他们这些天吃的都差不多——尽管数量完全不同。
乔光满脸纳闷。
夏霖收回视线，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她确实不属于“爱吃”的那类人。
遇上再好吃的东西，也最多吃到九成饱，好像“满腹”是什么万万不可发生的坏事，而且一言不合就不吃晚饭，并非为了减肥，而是“不想吃”。
再加上讨厌运动，所以夏霖一直算不上特别健康。
从小到大，不管跟谁逛街，她一定最先累趴。
当初满口答应能胜任绿洲工作，除了一直以来的机灵劲，就是“大部分人都这样，那我也可以”的自负。
而实际上，夏霖的体力根本比不上“大部分人”。
之前没外显出来，主要是因为绿洲多为室内劳作，而且范围就那么大。
这两天换成室外，本就不富裕的体力，被消耗得更快。
但这不像单纯的疲惫。
眼前五颜六色的行人衣服，晃得夏霖直犯恶心。
杯子塑料摩擦的声音，震得她几度挤出眼泪。
看了眼表，估摸了一下人流，离收摊还有一个多小时，咬咬牙还是能坚持。
夏霖来回交换双腿的重心，试图从越来越软的身体掌握主动权。
但绷直了腿，就软了肩颈；绷直了肩颈，就软了双臂；绷紧了双臂，就软了腿……
她只觉得头越来越沉，五脏六腑快要离家出走。
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往乔光方向倒去——
“夏霖？！”
乔光的惊呼，以及臂膀温暖坚实的触感，让她再度回过神，却破罐破摔地仅仅抬了一下胳膊，然后交出了自身的全部重量。
“怎么这么烫？”
额头一阵温热，又迅速便冷。
感觉身躯突然变轻，才意识到自己被横向抱起，结结实实地靠在柔软的胸膛，依稀传来熟悉的沐浴露香。
像是宽大羽翼下的雏鸟，她放松了自己所有神经。
-
咚！咚咚！
迷迷糊糊中，夏霖被远处的烟花声吵醒。
身子不那么沉了，但头越来越疼。
回想之前发生的事，跟做梦一样不真切。
只记得自己被乔光抱着上了车，行驶途中，身边人一直安慰自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早知道让小蔡跟你换一下”，没多久就到了海舍。
被抱进大门时，马萧远跟见了鬼一样，惊叫一声：“这是怎么了？！”
然后乔光吩咐他去拿测温枪和退烧药。
又被问了几句“有没有基础病”、“对什么过敏”，即使脑子天旋地转、痛苦至极，但还是混沌着给予了否定。
测温枪报警后，还拼命拽住乔光的衣裳，用尽全力说自己不去医院，只是普通发烧。
然后被抱进房间，还坚决要待在客厅，绝不穿着这身衣服直接躺自己床上，于是被放在长沙发上。
感觉到身边人消失一会儿，身上出现一床不认识的空调被，混着洗衣液和其他说不上来的味道，令人安心。
之后被搂着坐起，吃了退烧药，又喝了杯糖水，便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现在清醒过来，盯着这印着绿色小花的陌生空调被，夏霖下意识贴在脸上闻了闻——和之前乔光身上的味道一样。
正打算起身，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动静。
除了他们两个，没人有这间房的钥匙，而且锁芯转动的声音非常熟悉、轻盈。
“嗯？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看着刚睡醒，头发杂乱、睡眼惺忪的夏霖，乔光短暂震惊了一下，眉眼中尽是关切。
手上一大兜东西，看着应该是食物。
“嗯……”夏霖好不容易搞清楚了状况，“对不起。”
“你是该道歉，”乔光说着，把袋子放上餐桌，拿出还冒着热气的晚餐，“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照顾好，还有谁能替你？”
然后放在夏霖面前的茶几，赶在夏霖开口前：“吃不下也得吃点。缺营养还怎么抗？”
望着眼前肉蛋奶俱全的菜肴，夏霖拿起筷子，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上半身，答非所问：“这次，我没话说。我认了，自己就是比不上别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冲浪节那么多摊位，想必也只有我连那点工作量都撑不住。”
然后继续：“这些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会再催着入职，绿洲的账号也全都交给你，改绑一下手机就行……”
“不要。你那工作，我可不愿意做，”乔光坐在夏霖旁边的沙发，中间隔着一人位，语气很淡，“你没有基础病，身高也正常，只是有点缺乏锻炼，不是什么大问题。”
见夏霖想开口，乔光抬手打住，垂下眼笑了一下：“还记得之前说要带你拍好东西吗？”
夏霖想起，当初自己遗憾于不能逛冲浪节，乔光却说不差这两天，许诺了其他项目。
见夏霖点了点头，乔光循着烟花声看了眼窗外：“这里也能看到，虽然视野不怎么好。”
说着，关了灯，拉开窗帘——
方才只闻其声的绚丽色彩，奔向夜空，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是冲浪节结束的烟花秀，没什么特殊花型，但聊胜于无。”
乔光介绍着，又回到方才的位置。
夏霖所在的位置不能完全看到，但阳台里外玻璃上都是烟花的倒影，各个角度都有，还是别有一番趣味。
夏霖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今天客人少，游客基本都围在闭幕式。”
乔光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哦……”
夏霖强迫自己吃了一口，又一口。
明明是熟悉的佳肴，却怎么都尝不出味道来。
没多久，就被头痛催促着倒向沙发靠背。
“没事，就是休息一下……”
见乔光起身朝自己接近，夏霖连忙开口阻拦。
“病人就乖乖让人照顾。”
乔光捧起桌上的饭盒，舀了一勺，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看着眼前的晶莹剔透炒米，夏霖感觉自己烧得更厉害了，连忙伸手接过：“我……自己来。”
虽然没什么力气，却十分强硬。
乔光见她愿意好好吃，就不再勉强，“嗯”了一声便拿起手机：“过几天元宵节，南岛的灯会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很有特色。”
然后把屏幕举到夏霖面前，又伸手整理了一下她脸庞的头发。
刚想躲避乔光的手，夏霖便被照片里精致的花灯吸引了全部注意。
在家乡，每年各大公园都会组织元宵灯节，但都是官方行动。
就连小贩卖的花灯，也基本是工业流水线产品，材质多半是塑料，装上电池就会发光、唱歌。
并非现代工艺不好，而是看了二十多年，早已不再新鲜。
乔光拿出的照片中，是传统的竹条布艺花灯，历史悠久，上元灯节的古画中经常出现。
不用烛火而改用现代光源，更加活灵活现。
“南岛每年的灯会，都有很多人自己制作花灯。传统的，前卫的，什么样的都有，很热闹。”
随便翻了几张图，乔光便收起手机：“好好吃饭，快点好起来，这边好玩的地方还多着呢。”
夏霖点点头，心存愧疚，吃着吃着便红了眼眶。
虽然关着灯，但窗外烟火辉煌，也不知道乔光发现没有。
可就算被发现，也无所谓了。
已经在乔光面前出了很多丑，添了很多麻烦，不差这些。
夏霖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正想把吃剩的晚饭放桌上，被身旁一直看烟花的乔光一把接过：“但怎么会突然发烧呢。”
夏霖刚一清醒，就马上推理出了原因。
“昨天……我以为自己那把吹风机还在，想也没想就直接回房间了。后来觉得太麻烦，就干脆不吹了。没想到只此一次竟然也……”
乔光想起昨天紧接着她去洗漱的自己——怪不得没“补救”。
他把小臂架在膝盖处，低了下头：“怪我，昨天睡迷糊了。”
“不……”
“行了，天大地大，病号最大，”乔光收拾起茶几上的东西，又递给夏霖一包湿纸巾擦手，“休息吧。”
与此同时，窗外的烟花也停止了喋喋不休。
昏暗的室内，只剩下乔光整理冰箱的声音。
乔光回来后，拉上窗帘打开灯，又给夏霖量了量体温，在夏霖的坚持下没再准备退烧药。
“现在感觉怎么样，能睡着吗？”
乔光又坐到之前的位置，俯身询问夏霖。
“好些了，但暂时睡不着。”
毕竟之前刚刚安睡了几个小时。
“有想看的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