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龙腾小说网 > 绿洲手记 >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哎你说,乔光能啃下这块硬骨头吗?”

回程,高景向故意将脚步放得极慢。

“谁知道呢。平时基本看不出她什么想法,咱们对她也不了解。”

马萧远答得漫不经心。

“正因为八字没一撇,才让人期待进度不是吗?我看他俩挺搭的,刚才吃饭,她胳膊肘压根不碰桌子,明显是刻意为之。果然,能搞定洁癖的只有洁癖。”

“你这么关心他们?”

“怎么,想让我关心关心你?”

“是让你关心关心自己。”

马萧远本就中气十足的声音,更加铿锵有力,激得几名路人轻轻打战。

“你怎么回事,都几点啦,也不怕扰民?”

高景向故意用气声说。

“元宵节,烟花都能放到半夜,我这算什么扰民?”

“啧,吵到路边的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

见马萧远无语,高景向也不“乘胜追击”,更不另找话题。

但二人间这不合时宜的沉默,很快就被打破。

“马哥,已经收拾好了。”

还没进海舍大门,“耳钉”就穿着刚才绿洲的工作服,替马萧远他们打开了门。

“辛苦你啦,”高景向撇开马萧远,径直走向“耳钉”,“那带我去吧?”

“耳钉”应了一声,便大步前去引路。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高景向站在打开的电梯门前,只是往后轻轻侧了一下头,语气极淡:“这是我的事。”

与你无关。

-

“‘万年兰花指洁癖’是什么?”

夏霖收好餐具,路过乔光,悄悄甩下一句。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夏霖一时不知道他指的是“兰花指”还是“洁癖”,索性略过,转头继续收拾起其他餐位。

“你……”

乔光叫住她。

“嗯?”

“没什么。今晚冬叔做了元宵,还吃得下吗?”

“当然!跑了一圈,早就饿了,也只吃了一块椰子蛋糕。”

见乔光欲言又止,夏霖却没多想:“今天的片子,大概每天就能剪出来了,你说,这回会不会被推上头条?”

一点也没注意到刚才乔光脸上的阴霾。

见她期待的样子,乔光表情柔和了不少:“尽人事,听天命。”

关店后,乔光和夏霖伴着或近或远的漫天烟花,缓步走在街上。

“景向在国外学习美术,习惯一下子改不过来,见了人就勾肩搭背。”

夏霖只是默默点头。

“她的第一个男朋友,还是拜托我才牵线搭桥上的。我和她从小就不对付,一直吵到大。”乔光顿了顿,“马萧远总缠着她,我在南岛又没有他以外的朋友,所以连带着,就慢慢熟了。”

“你不是本地人吗?”

夏霖终于开口。

“算是,但从小在外省上学,节假日才回来,亲人也都不在这边。”

“这样啊……”

“我父母和马萧远父母工作上有过往来,一来二去熟了,便经常把我拜托给他们。但说是拜托,也只是偶尔关照一下,不怎么麻烦。”

乔光抬头望了眼前方:“那时我和他都住在南岛的市中心,平时有祖父母和阿姨照顾。再大一些,上了初高中,就自己照顾自己了。”

“你在市里果然有住处。”

“对,但好长时间没住人了。自从决定开绿洲,就基本没回去过。”

他接着解释:“马萧远的那一半海舍,最初是他父母雇人经营——比绿洲早开张很久。我父母和他父母都看不上这郊区,所以很少过来。”

夏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盯着路灯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水坑。

东岸环境非常好,但也确实不乏有人觉得“过于自然”而没有安全感。

论吃喝玩乐,东岸虽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和市区比肯定单调,医疗保障也远不如市区。

“那你当初决定留在这里,父母没说什么吗?”

片刻沉寂。

夏霖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但马上,乔光打开话匣:“当初确实不被看好。所以我答应他们,如果没起色,就去读研,然后找工作。”

“你学的是?”

“食品。。”

夏霖猛地抬头,撞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学校呢?”

那所顶尖学府的名字,从乔光口中弹出,再通过空气振动,挤进了夏霖的脑子。

“那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你那个学校,那个专业,多少地方抢着要吧?”

“彼此彼此,”乔光理了一下衣襟,“和你差不多。”

“那可是第一啊,能一样吗?”

夏霖微微嘟了一下嘴。

“结果来看,没什么区别。”

乔光抬手在自己和夏霖直接比划了一下。

“那也不一样啊,你是老板,我是员工。”

“往后就不一定了。”

“嗯?”

“到了。”

推开海舍大门,只见马萧远一个人闷在前台,连游戏也不打了,用电脑搜索着什么。

房间一空出来,马萧远就将那仨人安置好了,所以这些天大厅格外安静,难免觉得这些天的喧闹都是错觉。

“回来了?”

马萧远看到来人,关掉网页,揉了揉眼,先前紧绷的表情瞬间被疲惫代替。

“嗯。”

乔光发现了马萧远的不对劲,但也没说什么,打过招呼就回房间了。

一路上,夏霖反复观察着乔光,企图从中挖掘什么信息。

一来二去的眼神交汇后,乔光认输:“没事,是他和景向之间的事,海舍倒不了,你也不会无家可归。”

乔光转动锁舌,夏霖呲溜进门,不再过问。

洗漱过后,夏霖便回房间剪起了片子。

从小螃蟹花灯,到最后的棒棒糖,相机里规规矩矩摆放着回忆。

却也有几段陌生画面。

一段是猜灯谜时是兴致勃勃,一段是打铁花时的满脸惊奇。

都是自己。

从打铁花开始,乔光就经常帮夏霖保管手机。

如果只是暂时帮忙拿一下,倒没什么。

可这是“长时间保管”:交给乔光后,夏霖便不再过问,权当乔光是自己的另一只手。

平日,夏霖绝不会将个人物品交给同伴保管,尤其是在公共场所。

这是因为放眼她认识的人,能像她那样“从不丢东西”的,并不多。

正因在公共场合总是比寻常人更提心吊胆,所以夏霖养成了“非必要不出门”的习惯。

而这一点,除非和她相识已久,不然根本看不出来。

能让她放心保管私人物品的,曾经只有一位。

而现在,不再唯一。

想到这一点,夏霖悄悄起了冷汗,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剪辑上。

乔光和他就算很像,也绝对不一样。

不能一样。

-

“灯灭掉后,确实少了点什么……”

翌日,夏霖洗漱完后,目不转睛盯着昨晚挂在电视旁的螃蟹花灯。

乔光见她扶着膝盖、微微撇着嘴的样子,觉得她比实际年龄更小了:“没看够?可以带着。”

“才不。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可担不起,还是这里最安全。”

乔光继续逗她:“不用你赔。”

“不是赔不赔的事,是我舍不得。”

夏霖轻抚了一下“小螃蟹”的钳子。

“元宵节年年都有,到时再做不就好了?况且这种手工花灯寿命本就不长,指不定哪天就脱胶了。”

“那是‘自然衰退’。而我想避免的,是在那之前的一切意外。”

“只要想,‘自然衰退’也可以避免——再黏上就是了。”

“修修补补下来,它还能是最初的样子吗?”

“有说法称,人体细胞更换一遍需要七年左右。七年后,你的肉身就不是你了吗?”

“要看怎么定义‘我’。这个问题太深了。”

夏霖摇摇头。

“放在没有意志的花灯上,也一样。哪怕几十年后,这花灯已经没有一个零件是原来的了,只要你坚信‘就是它’,那又有什么区别?”

“话是没错,但至少现在这个站在‘初版’小螃蟹灯面前的我,还没法接受。”夏霖推了一下膝盖,起身,“况且,未来的事,谁知道呢?保不齐……”

就没那么宝贝它了。

“所以,就别纠结现在了。”

乔光默契地走到玄关。

“我不能预知未来,也无法完全确保现在;没有‘不在乎任何’的洒脱,也没有‘全力保障当下’的劲头。”

夏霖换好鞋,直挺挺站好:“但我还是想做一些能让自己心安的事,不论在别人看来有多没必要,又有多愚蠢。”

“人都这样,区别只是在意的东西、程度不同。有人拿到喜欢的东西,恨不得日夜带在身边——哪怕这样会加重磨损。有人则相反,哪怕把东西保护到‘完全不喜欢’的那天,也没彻底享受。”

乔光转动门把:“但无论哪种,他们在过程中获得的快乐,应该都差不多。”

“嗯,”夏霖跟紧乔光,迈出门,“我一直觉得……人很难做自己真正认为‘错’的事。但人又总是后悔。比如你举的例子,前者会后悔没有更珍惜,后者会后悔没有更放纵。”

“所以‘差不多’。”

乔光弯起唇角。

夏霖点点头:“反过来,那些极端喜新厌旧的人,还有极端守旧的人,也分别有‘找不到下个乐子’和‘旧事物损毁’的压力。”

“超越他们的,大概只有‘完全放下’的人了。”

乔光接话。

夏霖笑笑,迈入电梯间:“那是圣人。可能有吧,但我没见过,也成为不了。”

“当个凡人也没什么。”

“这种话都是凡人说的。”

二人相视,同时笑出了声。

太久没和人这样聊过了。夏霖觉得胸中升起一股暖流,直冲被笑容压弯的双眼:“那你是哪种呢?”

“看对什么。”

“比如……”

叮咚。

电梯门不合时宜地打开。

玻璃门外,烈日愤怒地经由地面反射,刺得夏霖眼睛直眯,看不真切眼前那似曾相识的人影。

“夏霖!”

熟悉的惊呼。

压碎了温情,攥灭了宁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