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宇青知道,夏霖指的是他出国的原计划。
“那可就好几年了。除了读书,还有当地企业的实习。”
曹宇青再次强调。
“我知道,我在国内等你。”
夏霖微笑。
“这不行!”
曹宇青语气明显强硬了,吓了夏霖一跳。
“那个……我也打算继续深造,在国内考研。”
她以为是自己没交代清楚自己的计划。
“那也不行!分开的时间太长,距离也太远。”
曹宇青语气没有丝毫缓和。
又是如此僵局。
“回去再说吧。”曹宇青平复了心情,勾了一下嘴角,眼中的笑意并不真切,“路上慢点啊。”
夏霖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哎,夏霖!”
和曹宇青在转角分开后,夏霖被班长喊住。
“嗯?怎么了?”
夏霖熟练地摆出一副“官方姿态”,让人不觉得失礼,却也明显感觉不到热情。
“你还没想好要不要留学吗?”
班长的高马尾险些甩到夏霖肩上。
“你呢?”
夏霖不想深聊,索性把话题扔回去。
“我啊,早就想好啦!而且到时说不定还能见到熟悉面孔。”
“挺好的。”
夏霖听出了画外音,却不为所动。
“你竟然放心把曹宇青一人放那么远?”
班长唐突来了一句。
“我是在犹豫,没说不去。”
夏霖有一说一。
“这种事你还犹豫?曹宇青那种条件,在那种开放环境,你不担心?”
班长摆出一副夸张表情。
“他是什么人,没人比我更清楚。”
“所以说才危险呀!被劈腿的人都跟你想的一样。哦,我不是说你这样的人容易被劈腿,而是说不能全面信任任何人。当然了,我也不是不相信曹宇青,只是不相信那边的姑娘们。你知道的,女追男隔层纱,再加上那种环境,能出什么事都不意外,你说对吧?”
“谢谢提醒。”
夏霖摆出笑脸,然后加快步伐,但班长显然并不打算遵从这“逐客令”。
“我看你也不怎么着急啊,是不是和他闹什么矛盾了?还是说……你已经随缘了,哪怕曹宇青找到了更合适的人,也欣然接受?”
“那你呢?和前男友分手没多久吧,下一步什么打算?”
夏霖保持着快步,语气夹杂着不耐烦,但也没忘撇开话题。
“这不正看你的打算吗?”
“你不觉得狼狈吗?”
夏霖没法再假装没听懂画外音。
“狼狈?怎么会。你们不是还没结婚吗,总不会这么年轻就订婚了吧?”
“你是觉得只要没结婚就一切皆有可能,口头的男女朋友关系不算契约?”
夏霖挑明了班长的逻辑。
“是啊,不然呢?”
望着她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夏霖觉得好累:“可对我们、对大多数人来说,口头的男女朋友关系已经算是契约了。”
“那要是遇到更好的人了呢?”
班长飞快接了一句。
“那就商量,不行就分。而且你说的这点,就算是已婚夫妻也一样吧,不然人们就不会离婚了。”
夏霖抓住了她话语中“将结婚视为契约,却指出了不论结婚与否都会发生的情况”这一矛盾。
“结婚了当然就不一样了。结婚相当于两家公司合营,哪能那么轻易放弃。”
夏霖懂了。原来这是个把“谈恋爱”和“结婚”分得很开的主,还擅自以为大多数人都这样。
“我们不在乎一纸结婚证,只在乎一起度过的时间。至于你说的那种‘结婚了才算’的契约,我们其实早就达成了。虽然不具备多强的法律效益,但我们两个都很认真。只要我们两个认可,外界的承认有必要么?更何况我们双方父母都看好我们。”
夏霖正视她:“而你看重的那种‘契约’,如果有一方不愿遵守,也不会缺投机倒把的手段。就算能靠法律夺回权益,那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她打断正要开口的班长:“你说要找可靠的‘合营者’,但就像你说的,人是会变的,说不定哪天就不靠谱了。”
夏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么多。
“你说的很对,但你也没法百分百肯定曹宇青一个人留学就一定不出问题吧?”
夏霖很想说“与你无关”,可一看她这迫不及待接手的架势,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你很急啊,那为什么不找找别人呢?”
“我找了啊,广撒网嘛!”
这就是夏霖虽然不想和这位脱线的班长多打交道,却也没法真正憎恶她的原因。
这姑娘看待感情十分轻松,连自己被劈腿也不见她多崩溃,这一点倒是不双标。
只不过,别人也有别人的标准,没义务配合她。
“那你继续加油吧。”
夏霖向她摆了摆手,自己出了校门。
“拜拜!”
班长也举起胳膊道了别,就像这对话根本没发生过。
夏霖就没那么看得开了,自从上了车,就思索起来。
迄今为止,她从没想过“没有曹宇青”的人生。
但如今对留学迟疑的她,也没法保证自己一定能跟上他的步伐。
她不想让曹宇青为了自己而放弃追求,也不想放弃自己的追求。
“坚持自己”还是曹宇青教会她的。在她高中险些要滑坡的时候,是曹宇青帮她定心神,给予她“为了目标,接受坎坷”的勇气。
可她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目标会和曹宇青冲突。
夏霖悄悄叹了口气,逃避着挥散了愁绪。
晚饭后,还是给柳梓怡发了消息。
“那你就去啊!区区几年,平时注意点,不一定会遇到危险的。”
柳梓怡恨铁不成钢。
“我是真的不想在异国他乡待那么长时间。平时旅游我都不乐意去,留学就更不乐意的。”
夏霖想起高中时对留学兴致勃勃的自己,感慨时光不复和少年天真。
那时,她执着地认为“留学”是必经之路,但现在她发现,完全不是。
加之了解了更多地方差异,让退堂鼓的鼓槌砸得更加猛烈。
“那你就别去啊,他不是也乐意在国内陪你吗?”柳梓怡发完这句意识到了问题,又补充,“哦对,他期待留学很久了。”
“嗯……”
“唉,真难办。别想了!我跟你说,之前提过的……”
望着柳梓怡的娱乐话题,夏霖却没有调动情绪的心情,很快就结束了谈话。
事到如今,夏霖甚至想要破罐破摔。
什么契机都行,只要能打破现状。
第二天下课后,夏霖玩笑似的讲起昨天放学时和班长的谈话。
“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曹宇青实事求是地说,“异地恋能坚持下去的不多,特别是在学生时代。”
“但咱们和他们不一样,对不对?”
夏霖从他那事不关己的语气,听出了这个画外音。于是笑着窥探他的表情,企图得到印证。
“嗯……但还是能别分开就别分开吧。”
夏霖笑容凝固:“你在担心什么?”
是不信任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虽然在夏霖眼中,这两者没什么区别。
“跟你一样,担心变数。”
夏霖一直以来担心的“变数”,是自己没法适应国外环境,导致身体和心理问题。
跟曹宇青此时指的“变数”,显然不是一个变数。
“什么变数?”夏霖追问,“或者说,还能有什么变数?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
在一起?
讲到这里,夏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的一点。
她和曹宇青虽然早就是情侣关系,但日常相处依然是朋友的模样,和高中时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现在。
这一停顿,让曹宇青关切地望了她一眼。
她庆幸那视线无法贯穿自己的心理活动。
可此时此刻,脑中涌出无数个这几年和曹宇青相处的片段。
她终于知道那些场景、表情、语气是怎么回事。
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或者说,他竟然藏了这么久。
可能是因为他们这几年的生活节奏与高中时差不多。
每天一起上课,放学各回各家——一个走读一个住校。
假期里一起跑步锻炼,一起打游戏。
旅游也和高中一样,两家各玩各的。夏霖还因为洁癖,经常申请一人留家。父母虽然不理解,觉得大好年华应该去逛逛大好河山,但也拧不过她。
有名的山川湖海,夏霖从小就已经看过了。比起旅途的劳累,周游的新鲜感实在是不足一提。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曹宇青和夏霖这么多年都没能营造更亲密的氛围。而夏霖对此心满意足,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高中时,她的目标是“维持和曹宇青的现状”,也真的原封不动地保持到了现在……
可若是让她迈出那一步,哪怕只是亲吻脸颊,都让她莫名抗拒。
她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只知道自己这一点很难改变。
她不想自己做出选择,只希望像一直以来那样,由曹宇青为她指出一条明路,却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个……”
夏霖把曹宇青带到教学楼几乎没有人的一侧,强行摆出一副活泼姿态:“如果你遇到了更合适的人,一定要跟我说啊!没关系的,我不是不讲理不知趣的人,能接受的!”
在她说前半句的时候,曹宇青就有打断的冲动。但事发突然,还是愣着听她把话说完。
然后周身气场一变,简直要把夏霖生生吞掉:“什么意思?”
夏霖一瞬觉得不妙。刚一开口,双臂就传来剧痛。
“你是不是看上谁了?是不是那天你和柳梓怡身边的那个男的?还是说你终于厌烦我了?”
曹宇青死死攥住夏霖的双臂,像是能把她直接举起。
语气充满攻击性,音量却刻意压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分贝。
“不是……嘶……”
夏霖挣扎着想摆脱禁锢自己的十指,却岿然不动。
“你不跟我去留学,也不想让我留国内陪你考研,是因为这个?是不是!是不是想摆脱我?!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你突然不想留学,不想从事金融行业,就是因为想离开我,对不对!”
夏霖一时竟忘记了疼痛,脑子一片空白。
“我真是受不了了。五年来的心血竟然功之一溃!我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但没有任何区别!”
她们?区别?心血?
夏霖发现双臂的压力有所减轻,却依然不许她挣脱。
“从你改变主意,不愿走既定路线开始,我就知道不妙。只是没想到,最终是你提出的。”
曹宇青苦笑一下:“五年啊!你要是能跟我走下去,该有多好。”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遇到了合适的人……”
“不能有如果。”曹宇青打断她,“你能笑着说出那种话,已经说明我不会是‘唯一’了。虽然早有察觉,但我始终坚信时间能纠正你。你遇到的人和事越多,越该离不开我才对。”
曹宇青长出一口气:“说实话,我也累了。我本该和往常一样,装作听不懂那画外音的。但你这些日子实在太坚决,让我看不到一丝可能。”
他放开夏霖的胳膊,想轻轻揉揉,却被夏霖下意识躲过,只好摇摇头:“你该不会以为单靠自己真能干成什么事吧?这么急着赶我走,是想干嘛,证明自己吗?”
夏霖此时还是懵的。
“你这么瘦,又吃不了苦。没我跟着,能干什么?”
夏霖熊熊燃起的怒火,被瞬间浇灭。
是啊,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依靠曹宇青的帮助,从生活到学习各个方面,都离不开他的支持与配合。
自己独自干成的事情?还真没有能拿出手的。
“可你不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