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乐之瑶和团子送回家后,盛凌云驱车驶向城市另一端,车内弥漫着猫咪刚洗过澡后的香气。窗外是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他漫不经心地播放着车载音乐,车厢里环绕着舒缓的轻音乐,让人心情平静。
然而,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他顺手戴上蓝牙耳机,语气平静:“喂?”
听筒另一端传来急促的声音,语速很快,夹杂着细微的杂音。虽然对方的声音完全听不清楚,但盛凌云的表情却在片刻之间迅速变化。他眉心微蹙,嘴角的弧度渐渐僵硬。
沉默几秒后,他开口,语气低沉而急促:“好,我马上到。”
说罢,他一手拉动方向盘,将车迅速掉头。明亮的车灯划过街道,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紧抿的唇线和陡然加快的车速透露出他内心的波动。
B市南郊,养颐医院。
夜幕低垂,南郊的养颐医院笼罩在寂静的夜色中。这座高端私人疗养院远离市区喧嚣,背靠青山绿水,占地十分广阔,医院里点缀着大片葱郁的树木,蜿蜒的人工湖,湖水碧绿清澈,游鱼成群,湖边小径曲折迂回,可以尽情闲庭信步,观鱼赏花。
如此宜人的景色,对于大多数来此疗养的人们来说,无疑是心灵的抚慰和身体康复的绝佳环境。但此时此刻,这一切的静谧却在盛凌云的眼中化为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车停在医院停车场,他匆匆下车,脚步飞快地穿过绿荫掩映的庭院,直奔住院楼的电梯口。他的手指紧攥着手机,关节因用力微微泛白。
电梯抵达顶楼的私人套房。
这个套房足足200平,设计堪比星级酒店。除供病人休养的卧室以外,还包括一个设有70寸高清电视、视野开阔无比的客厅,可摆放8人餐桌的宽敞饭厅,带有冰箱和微波炉的开放式厨房,以及一间内设独立淋浴和卫生间的陪护房。
然而此刻,原本安静的套房却呈现出一幅截然不同的繁忙景象——众多身影忙碌穿梭其间,套房内外人满为患。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紧张有序地为病人进行各项检查和治疗;私人陪护在旁随时待命,助理和秘书匆匆忙忙,进进出出,手里拿着电话和各种文件。
与此同时,大量先进的医疗器材也被搬了进来,这些冰冷的器械虽然默默地矗立在角落,但散发出的无形气息却让整个房间越发凝重压抑。一时间,原本宽阔无比的套房被挤占得几乎无处落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焦虑的氛围。
“盛少!”特助李培生看到盛凌云,快步迎了上来。
“我爸情况怎么样?”盛凌云的声音低沉,步伐却没有停顿,径直朝着套房的方向走去。
“薛董中午用餐后突然感觉胸闷,我们立刻联系了陈医生并送到这里,检查后初步判断是急性心绞痛,目前情况暂时稳定,但他还没有醒。”李培生快速汇报着情况,跟在盛凌云身旁。
盛凌云的步伐一顿,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医生怎么说?”
“陈医生表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薛董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需要好好静养。”
盛凌云:“我妈呢?她还没回来吗?”
李培生:“夫人还在欧洲出差,我们已经通知她了,她坐最近一班飞机飞回来。”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径直推开套房的门。
病房里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盛仁博静静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床边的仪器监测着生命体征,屏幕上跳动的曲线显示他还活着,但这种安静却让人感到无比脆弱。
盛凌云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动。迈步上前时,他的鞋跟轻轻敲击地面,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他在病床边坐下,目光落在父亲的脸上。父子俩容貌有五六分像,同样狭长的丹凤眼,在父亲健康的时候总是暗暗蕴含着精锐的光芒;高挺的鼻梁更是为他们增添了几分英俊之气。
有所不同的是,盛凌云有一双略显冷淡的薄嘴唇和尖尖的下颌,这些特征更多地遗传自母亲那边。相比之下,父亲盛仁博的下巴则略微方正一些,给人端庄宽和的感觉,倒也确实符合“仁博”这个名字所蕴含的意义。
此刻,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容已经变得如此苍白,毫无生气可言。原本健壮的身躯如今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上去比以往消瘦了许多,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异常脆弱。狭长的丹凤眼如今紧闭,眼角布满细纹,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病痛的折磨,让人看了心有不忍。
盛凌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父亲的手。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但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仿佛生怕用力过大,惊扰到沉睡中的人。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从小到大,他都被父亲教育,男人的脆弱与悲伤不能轻易流露,因为一个家庭需要有人扛起责任。此时此刻,尽管内心波涛汹涌,他却只是低头看着父亲,保持着沉默。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到父亲因岁月而布满青筋的手背上。这双手曾带着他学打高尔夫,陪他跑步,教会他处理商业谈判。如今,这双手却变得冰凉无力。
“爸,你怎么就不肯多爱惜自己一点……”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病房的窗外传来几声轻微的鸟叫声,窗帘微微晃动,映入眼帘的是养颐医院那片如画的湖景。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与他内心的翻涌形成强烈对比。
门口传来敲门声,盛凌云回头看去,是主治医生陈教授。他站起身,礼貌地点头:“陈医生,我父亲的情况具体如何?”
陈教授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但透着谨慎:“薛董的心绞痛是由于过度劳累引发的,我们已经做了全面检查,目前生命体征稳定,但他需要充足的休息。按照目前的状态,至少需要两个月的静养。”
“其他的指标呢?都正常吗?”
“血压偏高,心脏负荷过重,还有轻微的动脉硬化。盛少,我建议您让他减少工作量,尤其是避免高强度的情绪波动。”
盛凌云点了点头:“好的,我会安排。”
医生离开后,他重新坐回病床边,沉默地望着父亲。
时间一点点过去,深夜的病房重回寂静,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盛凌云轻微的呼吸声。窗外的夜色渐浓,行路灯光隐约映照在湖面上。
盛凌云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一扇窗,夜风夹杂着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闭上眼睛,任由风吹散额前的发丝,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乐之瑶发来的消息:“怎么还没到家?团子很好,放心吧。”
他握着手机,沉思片刻,回复道:“家里有点事,你早点睡。”
发完消息后,他将手机放在桌上,靠着窗边,静静看向远方。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内心有太多的话想说,却无人可倾诉。
“爸,你一定要好起来!”
这句未说出口的话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