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丑。
可季青临是什么样的身份,他凭什么轻而易举地就能够参加,并且如此自如,仿佛天生就适应这样的场合。
他一走进来,所有人都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他身上,他连正装都没穿,却把精心打扮的自己衬托得一文不值。
宋澈甚至听到有人在议论,“季家父母真是可惜,这么精心养育成了季青临,却发现不是自己的孩子,而他们真正的那个孩子,你记得吗?上次参加宴会连餐桌礼仪都会出错,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要是我啊,我就把季青临接回来,季青临有那样的一张出众的脸和气质,起码能为季家撑撑场面,现在这个季家公子,简直是没脸看。”
这些话语像针扎一样,径直钻进宋澈的耳朵,季青临季青临,为什么永远是季青临,他不过是一个冒牌货,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关注他,都在拿自己与他比较。
而季青临,居然还有脸看他的父母,难道他真的想接近自己的父母,博得同情回到季家吗?
那么自己的一切,一定会被他再次抢去。宋澈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如果说看到,季青临看向季父季母,他还只是有点犹豫的话。看到季母挪动了脚步,好似想要向季青临走过来时,宋澈是真的破防了。
他仗着自己被假山挡住,旁人看不到自己的小动作,便恶向胆边生,恶狠狠地推了季青临一把,想要把季青临推到水池里去。
不管季青临会不会游泳,淹不死他,能让他当众出丑,也算值了,宋澈如此想道。
却没想到,就在他伸手推向季青临的一瞬间,季青临猛地抓住他的手,将他一同拉进了水池里。
扑通两声,有人发出巨大的尖叫声,“天啊,有人落水了!”
季母是最先发现季青临落水的人,她此刻顾不得任何事情,随手拿起附近一根竹竿,就朝水池边冲了过去。
“绵绵,妈妈来救你了,快抓住。”季母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看到季青临受伤,她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季青临挣扎中,看到了季母朝他伸出的竹竿,他的眼眶微微湿润。
是妈妈,就像小时候无数次自己遇到危险一样,妈妈永远会像一个神一样,出现在自己目前,保护自己。
季青临努力挣扎着,够向那根竹竿。
就在这时,宋澈扑棱出水面,“妈妈,救我,我是小澈啊!”
听到这个声音,季母再不能淡定,她离得太远,只看清有两个人落了水,其中一个人,她确定是季青临后,便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
而至于另一道落水的那个身影,她丝毫没有关注到是谁,此刻听到了宋澈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只有一根竹竿,谁先上来,便能少受一点苦。
季母听着宋澈求救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竹竿转向宋澈的方向。
“小澈,别怕,妈妈在,妈妈这就将你救上来。”季母心急如焚地朝宋澈喊道。
就在季青临拼命挣扎着,快要够到竹竿的下一秒,季母毫不犹豫地将竹竿换了个方向,朝向了宋澈。
刚才那一分钟的挣扎,几乎耗尽了季青临所有的体力。
他看向季母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模样,突然想道,妈妈是不是忘记了,他从小到大,都不会游泳这件事。
不然,怎么会这么迅速地放弃了他呢?
因为没有血缘,所以他就不是妈妈的孩子了吗?是会被立即放弃的存在吗?
季青临只觉得自己似乎整个胸腔都浸满了水,让他再也呼不过气来。
似乎,他就要这么死了,死在这个地方吗?
就在这时,季青临听到一声巨响,岸上的人叫到,“怎么刚救上来一个,又有人跳下去了?”
“好像是陆司寒,他跳下去干什么?”
是陆司寒吗?他来救自己了?
不是的,没有任何人会来救自己,自己会被所有人放弃的,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跳下来救自己。
就连妈妈,都会把生的机会,留给她的亲生儿子,不是吗?
季青临只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呼不过气了,像是要失去所有意识。
“绵绵,绵绵!”
季青临听不清谁在这么撕心裂肺地喊着自己,他只觉得这个声音分外熟悉。
这个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有人不要命地朝自己游过来,救自己。
会是谁呢?
下一秒,季青临终于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有人在一下又一下地渡气给自己。
那人的嘴唇这样的柔软,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像咬到了一块棉花糖。
一下又一下,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这样颤抖呢?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吗?
季青临感觉自己被带着离开了水中,他不知道是池水还是汗水,亦或者是什么别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带来了一丝凉意。
他只觉得意识模糊,好累好冷,他只想紧紧缩在抱着他的这个人怀里。
陆司寒将季青临救上岸后,浑身湿透,像个狼狈的水鬼,他陆司寒从来衣冠楚楚,何时在人前如此狼狈过。
不过此刻他丝毫顾不上这些,他看着怀里季青临苍白的唇色,第一时间叫助理联系好救护车。
他抱着季青临去门口,在路过宋澈身边时,他的眼神好似要杀人,“如果他有事,我要你拿命来赔。”
宋澈似乎还想辩解什么,“拜托陆总你讲讲道理,我和他一起掉入水中的,我也是受害者。”
陆司寒冷笑着看了一眼监控的方向,“你最好请个有本事的律师,不然我保证你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况且,看你这毫发无损的模样,你会游泳的,不是吗?”
听完这话,季母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的,在接宋澈回季家的时候,她看过宋澈的所有资料,他是会游泳的。
倒是绵绵,他从小怕水,根本没学过游泳。
一阵后怕涌上季母的心头,她迫切地想要去看看陆司寒怀中的季青临怎么样了,然而陆司寒却避开她,“你不会知道,你失去了什么,以后绵绵他,再不会来看你了。”
陆司寒抱着季青临往外走着,衣服上的水滴在地板上,陆司寒顾不上,只是眼神担忧地看向怀中的季青临。
看到季青临虚弱苍白的模样,陆司寒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一样,很疼很疼。
“绵绵,我好像,比我想象的,更要爱你。”
直到这一刻,陆司寒才明白,季青临对他意味着什么。
那是连陆照野出事,陆司寒都不曾感受过的深切慌张,像是要失去了全世界一般。
他绝对不会放过宋澈,他会让他付出一百倍的代价,来弥补他今天犯下的错误。
懊悔自责心疼,无数的情绪涌进陆司寒心里,他不该离开季青临半步的,是他的错,他没有保护好绵绵。
到了医院后,陆司寒连湿衣服都没换,就这么守在外头,直到医生出来,陆司寒立马站了起来。
“还好做急救做得及时,再晚一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现在已经把病人肺部的所有水都排出来了,病人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但因为病人体质比较虚弱,还需要尽可能地休养一段时间。”
陆司寒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医生,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
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犹豫,斟酌了一会儿,终于朝陆司寒开口,“陆先生,您先去换一身衣服吧,您这样湿漉漉的,自己也会生病的。”
陆司寒低下头看向自己,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有多么狼狈。
他不能这样去见绵绵,陆司寒换了一套衣服,将自己收拾好,才重新进了季青临的病房。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又虚弱的季青临,心里难受无比,恨不得能代替他承受这些痛苦。
陆司寒一直将季青临送他的红绳带在手上,几乎从来没有解下来过,无论什么场合,无论这手绳与自己的西服相不相衬,他都从没有想过解下来。
可这一刻,陆司寒忽然动了心思,他伸出手将手上的手绳解下,而后系在了季青临手上。
陆司寒有些痛苦地低下头,虔诚地将头伏在季青临的胳膊上,“绵绵,如果这红绳真的有灵的话,希望它保佑你一生平安喜乐,即使拿我陆司寒这一辈子的运气来换,也没关系。”
在季青临昏睡这一期间,陆司寒雷厉风行地处理了宋澈。
本来这种高级山庄的监控,是绝对不会轻易给出去的,但陆司寒发了话,若是以后还想和他有合作,他便一定要拿到当日的监控。
山庄主人权衡利弊后,立刻将监控交给了陆司寒,而后便是宋澈痛哭求情,他甚至拉上了季父季母,还想要去季青临面前,当面和他道歉。
然而陆司寒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除了季青临,任何一个人对陆司寒的评价都是狠厉决绝,他的所有温柔也只会给季青临一人,又怎么会放过伤害季青临的人。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再动他,会有什么后果,看来是你还没吃够苦头,之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陆司寒看向宋澈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
宋澈知道今天自己没有退路了,陆司寒不会放过他的,没想到这样冷清冷面的疯子也会动情,还是为了季青临那个家伙,他到底有什么好?
宋澈此刻几乎被刺激得失去了理智,“你到底以什么身份在为季青临出头,据我所知,他是你弟弟的男朋友吧?你以为季青临真的喜欢你吗?他不过是因为你弟弟现在躺在病床上,无法庇佑他,他才向你伸出了手。不管你怎么做,季青临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宋澈因为那天的事,被陆司寒教训得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他当然也不会让陆司寒好过。
知道陆司寒在意什么,宋澈便偏偏往他痛处戳,“陆司寒,我说你,你到底希不希望你的亲弟弟陆照野醒来呢?若他醒来,季青临恐怕会立马回到他身边,到时候你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可那是你的亲弟弟啊,你难道想他一辈子躺在病床上吗?”
陆司寒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人带走宋澈,这一次,宋澈想必再也不能再在季青临面前晃悠了,他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只是,明明知道宋澈故意说这些话,来离间自己和季青临,可陆司寒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地受到了他的干扰。
季青临,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他吗?
想到这一点,陆司寒不由得感到有些烦躁,像是有一团火在他心上乱窜。
他就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走到了季青临的病房,下一秒看着季青临有些不安地看着他,他的眼神里全是对自己的依赖,“陆司寒,你去哪里了,我睁开眼看不到你,你为什么不一直守在我身边?”
这一刻,所有的妒意和失落,瞬间消失殆尽。
他走过去,将季青临抱在怀里,“绵绵,对不起,我之后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保证。”
季青临不喜欢他又怎么样,他喜欢季青临……就够了。
只要季青临存在于这世上,与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只要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那便够了。
季青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他在呼吸,自己便是幸福的。
绵绵,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
陆司寒在心里对着自己说道。
季青临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他从小就怕水,对水向来有阴影。再加上当时季母选择救宋澈,转而放弃他这一点,也总是在季青临的梦中重现。
他的不安感更甚,几乎要陆司寒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才能稍微好一点。
在季青临住院休养的这些天里,陆司寒甚至把所有公司的事物都转移到了线上,他一直在医院陪着季青临。
季青临本来说,让陆司寒给自己请个护工照顾自己便好,然而陆司寒却不同意。
季青临的任何一件事,无论是多么小,他都不愿假手于人。他宁可自己累点,也要亲自照顾季青临。
于是陆司寒一边开着线上会议,一边给季青临剥橘子。
“陆司寒,我不喜欢吃酸的,一点点酸都不行。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挑,要在果盘中,挑出最甜的一个橘子。不然你剥好了,我也不会吃的。”季青临有些娇气地指使着陆司寒。
陆司寒也不恼,只是任劳任怨地给季青临剥着橘子,每剥好一个,他都自己先尝一块,甜就递给季青临,酸的救自己消化。
季青临本想通过陆司寒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