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采莲女也是凄惨的很,家中母亲病重,又有幼弟抚养,她知晓父亲赚钱不易,每日早起采了莲蓬上集市来卖,也好贴补些药钱,可这钱若是用到实处真能见效也就罢了,谁曾想一直以来的老生意,竟也干些以次充好的勾当!
采莲女的母亲吃了药迟迟不见好,反倒还不如前段时日将养的状态,喊了别家大夫一瞧,当场就被大夫瞧出药材的蹊跷。
她一怒之下冲上门来讨要说法,却被指责无理取闹。
“你明明是以次充好,药渣在此,找个经验丰富的大夫一瞧便知道!”采莲女死死地抓住手中的药渣袋子,颇有些声嘶力竭的叫喊,她双目圆瞪,牙关紧咬,胸口不断起伏,分明是气的狠了。
店家被纠缠的不轻,也是不耐烦了,他阴沉着脸,喊了店里魁梧的伙计说道:“把她给我叉出去!以次充好?我看你是想让我给你免了药钱亦或是给你重新换药吧!如此看来,怎的都是你划算,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偏学得个无事生非,无理取闹。也不知你爹娘是如何教导你的,真是没教养,赶紧给我滚出去!我告诉你,别在这给我变着法的占便宜!滚滚滚!”
店家说的三分痛惜四分怕嫌,表现的真如他所说一般,采莲女是借着以次充好的名头好免去药钱,再看采莲女,她本就是憋着口气一时脑子发热才上门争辩,被掌柜这一通话说的不知从何辩解,失了先机,讷讷的说不出话,只嘴里不停的呢喃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两相对比,周遭看热闹的人都信了店家几分。
“这小姑娘看着标标致致的,没想到撒起谎来挺有一套啊,古话云:知人知面不知心可真没说错。”
“是啊是啊,游草堂多年的老铺子了,难不成还会坑她个小丫头么。”
“要是我闺女做出这等坑拐事儿,我不仔细扒了她的皮!”
……
各色各样不堪入耳的话语传进采莲女的耳中,更叫她难以承受,她想到那位大夫说的话,不由得落下了泪。
——这药材没问题,只是……这药既不补身也不损身,等同于过过口便罢了的,是药三分毒,若有滋补之用倒还罢了,可这没有啊,长此以往,只怕是会在身体积累药毒,于养病无益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做了这等亏心事还面不改色?
采莲女心生怨怼,扔下手中的药渣,咬牙朝掌柜扑了过去。
掌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退后,拍拍胸口,扯着嗓子喊:“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还不把她给我弄出去!!”
伙计依言,拿着棍子推搡着采莲女。
“都给我住手!!”
一声清斥。
黄鹂娴急急忙忙的喊,冲过人群包围,无视杜清的拉扯便要上前,她冲上前去拉过采莲女,把她置于自己身后。
“你一男子,怎能指使他们伤害弱女子!”
掌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长相不像是惹不起的,嗤笑着说道:“这位姑娘,你与她认识?”
黄鹂娴昂首挺胸,“认识,如何?”
“如何?”掌柜冷哼一声,“把她们给我赶出去!像你们这起子占便宜的,本掌柜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给我打!”
黄鹂娴没想到这掌柜如此不讲理,见着棍子就要落下,心急万分却仍护着那采莲女。
“啊……”
将要落下的棍子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持棍之人捂住双手尖锐叫喊。
周遭皆露惊疑之色。
黄鹂娴诧异的扫视了一圈,发现不远处一名男子手里颠着石子,瞧她看过去,还与她点头示意,黄鹂娴不由得朝他抿了个微笑。
趁此乱,黄鹂娴带着采莲女跑出人群,剩下掌柜在那骂骂咧咧。
采莲女对着她千恩万谢,若不是她指不定今日就有来无回了。
黄鹂娴扶起她,解下身上的荷包,颠了颠,估摸着也没有特别多,索性连着荷包塞给了她。
采莲女惊吓万分,实在不敢拿恩人的银子,又福了一礼,迅速跑开了去。
黄鹂娴只得系回荷包,顶着杜清责备的眼神讨巧笑着一同进了金一阁。
至此,这场初相识便已了了。
而中途帮忙动手的男子便是外出的霍去病。
“鹂娴虽大大咧咧,做事有些莽撞,可她性子极好,殿下也知道我不善人情世故,可与她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是鲜活的……”
刘据也不笑他情窦初开活像变了个人似的,只静静听他说。
“……我知晓母亲定会向皇后娘娘探听情况,去病这厢还得拜托殿下不要与娘娘多说。”霍去病起身揖礼。
“为何?”
想到母亲可能会有的态度,霍去病就烦闷不已,说道:“鹂娴她家中并非勋贵……在母亲眼中定不是良配,可恰好是我欢喜的。若殿下与娘娘实情相告,只怕母亲下一刻便会拆散我们两人,所以……”
“此事拖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我可以不向母后说那位黄姑娘,但你既想与黄姑娘共结连理,那迟早是要与你母亲说的。”
霍去病点头,“是,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挑明。”
打听的事情既已探听到,刘据没有久留,与霍去病约好切磋箭术一事也就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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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
“妾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王夫人去而复返是何缘故?”
“娘娘。”王夫人看着卫皇后,突然跪下,“还请娘娘替我做主。”
“什么事?瞧你一脸委屈的模样,仔细说说罢。”
王夫人捏着帕子,语调微哽地说道:“李姬欺人太甚,平日里对妾嚣张跋扈也就算了。妾一直教导闳儿知礼守礼,敬爱娘娘与皇上,不得与兄弟们起争执。闳儿那性子娘娘也清楚,若说闳儿主动招惹事端,妾是万万不信的。可…可那李姬……”
王夫人憋不住那汹涌而出的泪水,胡乱擦拭后继续说道:“昨日申时,闳儿与胥皇子相约跑马,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回来的时候竟是被内侍们抬回来的,两人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如此大的动静瞒不过李姬,李姬爱子心切妾也不是不能理解,可她见着胥皇子之后竟一口咬定是闳儿害了胥皇子。”
“闳儿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手足,还望娘娘明鉴,求娘娘审查清楚帮帮妾罢。”王夫人说完朝卫皇后磕了几个响头。
卫皇后朝锦秋使了个眼色。
锦秋立马上前扶起了王夫人,王夫人身边的贴身女婢有眼色的接过。
“王夫人先回去吧,本宫会好好查清楚,给你和李姬一个交代。”
“谢娘娘。”王夫人扶着贴身女婢的手出了椒房殿。
锦秋将王夫人送出椒房殿,待王夫人的身影瞧不见后,回了正殿。
“娘娘,您真的要帮王夫人吗?”锦秋轻声问道。
“锦秋,不是本宫想帮,是不得不帮,你懂吗?”
锦秋还未答话,锦如急切地说:“可是娘娘,王夫人与李姬所出三个皇子,日渐成长,您帮了她,那……那岂不是为太子殿下添几个对手吗?”
“锦如!”锦秋呵斥道。
锦如一吓,讷讷地望着锦秋,说不出话来。
“娘娘,锦如她……”
“本宫知道,你们俩跟我多年,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了解么?”卫皇后虚点了点锦如,“你这张嘴,下回可真别叫人收拾了你!”
锦如咧开嘴笑着撒娇道,“谢娘娘心疼,锦如下回再不敢了。”
“那娘娘为何要帮王夫人?”
卫皇后下巴向锦秋方向微抬,“锦秋,你说说。”
锦秋思索片刻,开口说道。
“女婢猜测,天下之事尽在陛下眼中,此事陛下虽未下令却是一定知晓的。娘娘若先一步查清楚,将事情摆在陛下面前,那陛下会赞叹娘娘贤明,乃六宫典范。反之若娘娘不帮王夫人,待陛下查清后再查,恕女婢大胆多嘴,闳皇子、旦皇子、胥皇子年纪与太子相仿,若娘娘一步行着踏错,那……”
“正是如此。”卫皇后叹了口气,“再者,本宫身为一国之母,理应对后宫之事妥当处理。另外,本宫随着时光流逝而老去,皇子们又逐渐独当一面,太子和这皇后之位,着实令本宫不安呐。”
“娘娘。”锦秋、锦如齐声喊道。
“本宫无事,扶我去歇着吧。”
卫皇后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听着宫殿的女婢们来回走动的声音,内心的苦涩泛了又泛。
怎能无事呢,后宫之中,圣宠决定一切,不得圣宠的女人看陈皇后便知。她逐渐老去,即便容颜保养得当,也比不过那些夫人姬妾来的新鲜娇嫩。圣宠又何止后宫,朝臣皇子也需得,她和据儿的圣宠缺一不可,若有一不妥,只怕这皇后与太子之位子就得换个人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