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剧散场出来，才晚上七点多。陈时一路从剧院走到停车场上车，期间好几次打开手机确认，周岩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小时前他回的最后一个“好”那儿。
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什么事能让周岩忙这么久。陈时回公寓之后一直抱着手机守到睡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还是没收到周岩任何一条新消息。
他心里气闷不过，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连线声短促地响过两秒后，就被另一边掐掉。
陈时还没下一步动作，手机就响起一声短促的提示音。
——等会儿。
是周岩发来的。二十分钟后，对方的电话才终于拨了过来。
“有事吗？”
“没有。”陈时语气一顿，“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行。”带着很明显的气音，不知道周岩是不是在笑。
“刚才怎么没接电话？”
“在宿舍，舍友还在睡觉。”
陈时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八点四十。
“你们今天休息吗？”
“算是，但上午学院开例会，可以晚点去。”
“哦，”陈时试探道，“那结束后我可以去找你吗？”
“今天算了吧，林教授明天上午回来，下午要开组会，我得准备下。”
那就是这两天都不行了，陈时心情低落下来。他后天要去趟本部公司，跟着就回项目上了。
之后不知道又得等多久才能再见面。
“对了，昨天的音乐剧好看吗？”察觉到陈时的沉闷，周岩转移了话题。
“好看，后面很精彩，可惜你先走了没看到。”
“嗯，以后有机会再看。”
“昨天什么事啊？你处理到很晚吗？”
“没什么大事，是他们找的借口。”周岩的声音顿了下，“其实是吴新月过生日，回来九、十点的样子吧，我怕你休息早，没和你说。”
听到那个名字，陈时的眉头皱起，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好说什么。
电话对面传来一声“啪嗒”的清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在抽烟吗？”陈时有些惊讶。
“嗯。”周岩应了一声，声音也跟着氤氲起来，惹得陈时的心和许多年前一样飘忽。
陈时也不知道自己在烦闷什么，但周岩也没再说话。
就这样静了十几秒后，陈时打起精神，开口道：“好吧，你先去忙吧，我挂了。”
“嗯，再见。”周岩说。
“再见。”
陈时怅然地和他道别，像多年前第一次动心之后的那个夜晚一样。
“打完了？”
逸夫楼二层露台边上，周岩随手把手机揣进兜里，回身看见吴新月站在门口位置，向自己投来意味深长的打量。
“怎么出来了？”他问。
“几步路而已。”
吴新月耸肩，将手里的U盘连带一个信封递过去，又接过周岩手里的U盘，见对方直接把信封放进了衣兜里，忍不住道：“不点点吗？”
周岩没接话，只问：“设计资料书和数据都在里面了？”
“都拷好了，你回去看看要不行的话再和我说，我让小年给你。”
吴新月说的小年是数院的一个大一新生，上次报告会上和她打了个照面，吴新月对他印象不错。
周岩知道是谁，不置可否。
“对了，下周一九中高三联考，理综加数学，群主说你加入的话还是老规矩。”吴新月伸出右手，做了个OK的手势。
周岩迟疑了下，回道：“我考虑下。”
“怎么？”吴新月意外挑眉，“你不缺钱了？”
“最近没什么时间而已。”
“但是有时间和老同学逛街？”
周岩脚步一顿，脑海里闪回昨天在商场地下车库时，瞥见的车和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抬头和吴新月饶有兴趣的眼神对上，心想当时果然没有认错人。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周岩说。
吴新月笑道：“我自己有什么好管的？还是说，你在关心我？”
习惯了的周岩懒得接话，转身就要走。
“开个玩笑嘛。”吴新月出声拦住他，转头问道，“说真的，你俩不会旧情复燃了吧？”
“和你没关系。”
“其实我感觉也不错，那个陈时背景挺厚。”吴新月仿佛没听见一般，自顾说着，“以后凭你俩的关系，让他帮帮你或者出点钱之类的，也很简单合理吧？”
周岩的目光骤然变冷，回头刮过吴新月的脸，如同刀锋一般锐利。
“我再说一遍，和你没关系。”
吴新月丝毫不受影响，神色如水，笑意涟涟。
“只是提个建议而已。”
周岩还想说什么，墙边门“吱呀”响了下，两人回头，刚好看见陈宇推门出来。
“师兄，视频会议，林教授找你。”
周岩应了一声，转身进楼。
两小时后，视屏会议才结束，周岩抱着一堆资料和电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吴新月已经离开了，只剩在微信的聊天页里留下的一堆文件讯息。
学院例会已经开始半小时，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周岩坐在自己位置上，把记满了修改建议的资料整理归类，最后才将吴新月发送的文件一一接收拷进U盘。再关上笔记本时，楼里的铃声正好打响，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四十。
他刚准备起身，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周岩以为是吴新月漏发了什么东西，点开屏幕看，却没想到是好几个月没联系的大学舍友姜文楠。
——最近忙吗？
——还行，怎么了？
周岩直接开门见山。姜文楠继承了家里三辈职业，新闻学科班出身，毕业后就进了地方电视台开始跑一线，经常忙得回了上句没下文，不会无缘无故扯挤闲心找他。
果然没过几秒，对面就回了消息。
——有点事想咨询你。
——我妹妹在准备明年的推免，计划内有你们学院，所以我想先和你打听点一手消息。
——她不是在B大吗？有推免的实力，怎么不留校？
周岩有些不解，虽然论学校排名和师资力量，A大和B大不相上下，但一个在省会城市，一个在直辖市，地理位置和城市资源的差距是抹不平的。
——哎，这不是隔了一千多公里嘛，体验了这两年，家里老两口说什么都不愿意了。
原来是人之常情，周岩想。
——那你想问哪方面的？
——当然是学术条件之类的啊，各方面要求、制度、待遇等等。
——当然，还有导师情况。
周岩手想了想，如实回道。
——环境和条件还那样，相对于我们读本科的时候更集中，强度更大了而已，其他的都没什么说的。
——那导师呢？
——原来的院长退了，现在的一正两副都在带学生，只是少，平时人挺忙，很多时候是他们博士生，或者两个前两年刚招进来的讲师在带。
——剩下的都是几个资历挺厚的教授，有的严有的也宽，就看她想充实点还是顺利点了。
——这样，那你现在的导师呢？
周岩手上一顿，过了几秒才又打字。
——这得看她会什么，还有想要什么了。
——什么意思？
——单论学术的话，如果她会来事，愿意配合，那结果也能如她所愿。
——但是如果她心性没那么强烈，就没必要自找苦吃了。
手机安静半分钟，另一头的姜文楠才迟疑地回了一句。
——真的假的?
——你猜。
——要是她真推免到我导师这里，说不定我还能带她几年，和她一起毕业。
周岩开着玩笑，表情却冷着丝毫没变。
手机那头再度沉默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姜文楠突然有了急事。
周岩等了半分钟，见对方没回消息，干脆收起手机起身，背上电脑包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经过阶梯教室门口的时候，没想到学院例会也才结束，周岩被正好出来的任丘几人叫住，拉着结伴去吃饭。
——不好意思，刚领导找我说事。
——找个时间我们见面聊聊吧，就这个月，你看看行吗？
再收到姜文楠消息的时候，周岩正在食堂排队买饭，看见后也没多想，直接回了个“好”。
前面的人正在付钱，马上轮到他。周岩等着对方拿到餐盘走到旁边，刚上前一步要开口，手机就再次震动了两下。
“同学，要吃点什么？”
阿姨见周岩低着头看手机，以为他还没反应过来排到了自己，便主动开口询问。
周岩随即应声抬头，随便点了两份菜，刷完饭卡，端着餐盘找到任丘他们，才坐在位置上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界面。
——明天下午我去找你。
是吴新月发来的消息，时间显示五分钟前。周岩思索片刻，打字回复。
——下午要开组会。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秒，对方就回了过来。
——没事，我在对面的教室等你。
——行。
周岩答应下来。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陈时往陈游公司跑了一趟，等闲下来已经是第二天周日下午，这期间只有头一天晚上睡前，陈时和周岩说上了两句话。
出租房的空调坏了，陈时通知物业到现场弄了半天才修好。
等把人送走又收拾半天，他坐下来再拿起手机时，才发现收到了几十条新消息。
陈时解锁点进去，发现自己不知道被谁拉进了一个未命名群组，随着不断有其他人被邀请进群，总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他有些疑惑，点开了成员介绍，看见几个已经改了备注的名字，才知道这是新建的高中同学群。
陈时点回聊天界面，群里有一些人也反应过来，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陈时潜水看了一会儿，才知道是为了聚餐的事。
因为现在几乎已经没人用□□了，班长早几天前就在原来的□□班级群发了聚餐消息，却一直没人回复，这才决定要重新拉一个微信群。
陈时看到这，忽然想起什么，拿过笔记本登上□□。
他很久不用，连密码都差点忘了。
分组还是记忆里他设置的样子，陈时上学的时候人缘不错，每个阶段的分组都添加了不少的人，只不过现在一大半人的头像都灰着。
陈时扫过一眼，鼠标继续下滑，找到人数显示为2的那个分组点开。
没想到除了他自己的头像，另一个头像也亮着，状态显示在线。
陈时十分惊讶，忍不住点开聊天界面，给对方发了一个表情过去，没多会儿就收到回复。
——？
——怎么了？
——没事，随手一发。好久没登上来了，有点新鲜。
——是吗。
周岩回完，界面好一会儿没再弹消息。陈时思索片刻，又发了一条过去。
——你在做什么？
——在办公室，等林教授忙完来开会。
——噢！那我先不打扰你了。
陈时的消息发过去，过了半分钟，才收到周岩的回复。
——嗯。
他关了聊天界面，一时无聊，就把几个关系亲近的朋友的主页信息挨个浏览了一遍，然后点进了高2010级3班的班级群。
如班长所说，除了他发的那条聚餐消息，群里再没有任何人说话。
陈时点进群详情页，随手翻着相册，却突然在群动态里看见一张没见过的照片，再看上传时间，是两年多以前。
他点开相册，一张张划过，都是些熟脸，拍摄时间也都在同一天，陈时看着照片背景和里面人穿的荧光色外褂，有了一些印象。
那是高三最后一学期，三月份的某一天，班主任和学校那边找单位对接了一个公益活动，带着他们去十字路维护交通秩序，为自主招生报名表公益材料的那一页拍摄材料。
当时参加的一共有十几个人，周岩也在其中。陈时心怦怦跳着，一边看一边仔细找着周岩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