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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把酒祝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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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喜气盈庭,元承双着凤冠霞帔,端坐于妆奁前,任由宫女给自己梳妆打扮,面上勉强维持着一丝笑意。

身为国朝如今唯一的公主,又为皇后所出,这婚礼的隆重程度自是非比寻常。

她不免叹了口气。

“公主是不是累了?”侍女桃夭边说着,边走上前。

元承双微微摇头,比起身体上的疲惫,心事更为难解。

她实在不明白外祖父为何会给她择了这样一门亲事,父皇和母后竟也就这般不明不白地应允了,还有皇兄和太子妃,他们又该怎么办?变故接踵而至,不给人一点反应之机。

元庆轻叩桌角:“出嫁的日子,怎么魂不守舍的?”

元承双回神,无奈地眨了眨眼。

“舍不得我们?”

“不是,我是在想……太子妃的婚约。”元承双越说声音越小。

“你管这些作甚?”元庆轻轻点了下元承双的额头,“好好做你的新娘子,别整日胡思乱想。”

“皇兄呢?”

元庆摇了摇头,他当真是不知太子在何处,就连今日早朝太子都未曾出现。

谢府门前,段策焦急地等待着,他见棠梨出来,急忙迎上前去:“怎么不见阿姊?”

棠梨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因而不作隐瞒,将谢杳的行踪告知于他:“小姐转道去了洛阳。”

她见段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又补充道:“小姐命我留下,保护侯爷、夫人,小满陪小姐一道,去了洛阳。”

“多谢。”言罢,段策跃上马,匆匆离去。

巷口转角,一身玄衣的元序等在一旁。

“殿下,阿姊在洛阳。”

元序颔首,策马疾驰出了春明门。

* * *

洛阳北市的江洋酒肆内,谢杳与掌柜对了句暗语,将姑姑存在这儿的两坛桃花醉取了出来。

小满捧着满满一坛桃花醉,好奇地闻了闻,呛得她咳嗽了好一阵。

谢杳莞尔,将小满捧着的那坛酒又放了回去,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们之间至少要有一个清醒的人。

斜阳日暮,一天又过去了大半。

谢杳望着天边余晖,饮了一大口酒,心想:大婚该进行到哪一步了呢?合卺酒,拜高堂,结发为夫妻。

她轻笑着起身,小满连忙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谢杳摆手示意。

小满舒了口气,幸亏她的轻功是谢杳教的,不然她也很难偷偷跑出队伍,跟着谢杳来洛阳。

如今看来,她真的来对了,瞧阿姊这模样,怕是已有几分醉意。

“阿姊,我们还是回府吧。”小满劝道。

谢杳摇头:“天色还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黄昏时分,最后一缕天光照在西阳门的城楼上,转眼没入沉沉天际。

守城的士兵见来人,立时伸手阻拦。

“在下江宁侯府谢杳。”谢杳缓缓开口。

“太子妃?”其中一个士兵脱口而出。

“胡说什么,大晟如今哪还有太子妃。”他一旁的士兵出言纠正,“谢二小姐,您这是?”

“我头一次来洛阳,想上城楼看看风景,并无他意,若是为难,便算了。”

守城的士兵互相张望,最终松了口:“宵禁将至,谢二小姐莫要停留太久。”

“多谢。”谢杳扬唇一笑,向他们道谢。

立于城楼,放眼望去,整个洛阳城尽收眼底,这里曾是前朝的皇都,迄今为止,繁华程度依旧不逊于长安。

来来往往的行人进出城门,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她们所处的位置。

谢杳一袭大红色衣裙,明媚艳丽,在夜色中格外惹眼。

她倚靠在城墙青砖上,饮了口酒,垂眸望着露出衣袖的手腕,失了神。

城楼上的风很大,吹的她发丝翻飞,头却还昏昏沉沉的,不甚清醒。

“阿姊,这里风凉,我们还是下去吧,当心染了风寒。”

小满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黑影从她身边极快闪过,她险些叫出声来,幸得被段策及时捂住了嘴。

谢杳一个踉跄,跌入那黑影的怀中。

元序稳稳地揽住她,抬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谢杳迟缓地眨了眨眼:“子启哥哥?”

元序闻言微怔。

她伸手扶住元序的肩膀:“你……你别晃!”

元序接住滑落的披风,耐心地给她披好,系紧系带:“我没晃,是你这个小酒鬼喝醉了。”

“我没醉!”谢杳面露不悦,用力摇头。

她这一袭红衣倒像是婚服,元序的心念微动。

谢杳慢慢凑近,与元序目光交汇:“子启哥哥……不对!是太子殿下。”

元序无奈地笑了笑,真是拿她没办法。

“你怎么又穿玄衣?”谢杳拽了拽他的衣领,“不好看。”

段策见状,连忙拉着小满转了过去,背对着他们。

“别闹。”

元序拉开她的手,温声哄道:“昭昭喝醉了,再吹风,明日会头疼的,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谢杳的眸中透出一抹忧伤,“是啊,等哥哥到了洛阳,我就该回去了。”

元序动作一滞,他能将她带回哪儿去?对他们来说,无非是一人回长安,一人回江宁,他们再也没有同归之处了。

段策忍不住转过身:“殿下,还是快带阿姊回公主府吧。”

元序将谢杳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走下城楼。

守城的士兵见状,都无声施礼,不愿打扰,他们望着二人的背影,连连叹息。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太子和太子妃携手赈济灾民的事迹似乎还在昨日,而今却只能隐匿在这阑珊夜色中,渐趋陌路,成为无人知晓的过往。

王侯将相尚且不能圆满,他们这些微末之辈何以能不汲汲营营。

翌日清晨,谢杳从睡梦中醒来,一时有些恍惚。

她是怎么回来的?

记忆里,只剩下在城楼上喝酒的零星片段。

小满端着醒酒汤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她醒了,连忙问道:“阿姊感觉如何?可有头疼?”

谢杳轻轻摇头:“我是怎么回来的?”

“阿姊昨夜喝醉了,是太子殿下将你送回来的。”小满叹了口气,“饮酒伤身,阿姊以后断不能再这般了。”

谢杳默不作声,元序昨夜便来了洛阳,定是也未参加兄长的大婚,他们倒是出奇的一致,可圣上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了。

小满蓦地想到什么:“阿姊,方才苏侍卫说有事找你,他现下应是还在院中。”

谢杳动作极快地敛好衣裳:“公主府人多眼杂,请他进来吧。”

段策走到桌案旁,躬身作揖:“阿姊。”

谢杳略感意外,起身扶起他:“殿下将一切都告诉你了?”

段策颔首。

“阿策,这些年是阿姊对不住你,害你漂泊了这么久。”谢杳眸光闪烁。

“阿姊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江宁侯府远隔江南,有心无力,我岂会怨阿姊。”

谢杳轻叹,示意他坐下说。

“更何况,我也不曾漂泊。”段策提起过往,“段府灭门时我不过三四岁,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我儿时的全部记忆都在长安苏府,后来我就到了东宫,做了殿下的亲卫。”

“殿下将你教得很好。”谢杳很是欣慰,“阿策以后作何打算?”

段策猛地起身:“阿姊,我想继续守在殿下身边,以报他的救命之恩。”

谢杳恬然一笑:“阿姊尊重你的选择,但倘若有一日,阿策想离开东宫,江宁侯府便是你的归处,你要记住,你永远都不会无家可归。”

段策连连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元序缓缓走进屋内:“昭昭就这么放心,将他托付给我?”

谢杳没想到他会来,一时忘了开口阻拦。

段策识趣地拉着小满快步离开,将门关好,守在门外。

“阿策是殿下救下的,若是这样都不能放心托付,那这世间又有何人值得信任呢?”谢杳言辞恳切。

“那昭昭的退婚书为何还写得那般情真意切?”

元序此言一出,屋内立时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谢杳释然一笑,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圣上旨意,我不写不行吧。”

元序的面色依旧如和煦春风,眸中却是刺骨寒凉,纵使是温润如玉的东宫太子,也难抵命运蹉跎的世事无常。

谢杳谈笑自若,将腕上的红翡玉镯干脆利落地摘了下来,递给他:“看来我与这玉镯无缘,殿下还是将它送给有缘之人吧。”

元序没接,只沉声道:“昭昭可否再陪我同游一次?”

“殿下,这于礼不合,若是圣上知道了,恐要怪罪。”

“昭昭担心我?”

谢杳摇头:“如今太子妃婚约已解,我与殿下都未参加公主与驸马的大婚,却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洛阳,这罪名,谢杳承担不起。”

不等元序回答,她将镯子放在桌案上,径直出了门去。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谢杳刚迈出公主府门就撞上了一个鸦青色的人影。

那人连忙扶住她:“阿杳,没事吧?”

谢杳揉了揉肩膀,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很是惊诧:“阿宇?你怎么在洛阳?”

“我调任楚州刺史了,正好随你一道回去。”

谢杳眉头微蹙,楚州刺史虽是正四品,比大理寺少卿官升一级,可京官外调,实则明擢暗贬。

她轻叹:“终究还是段氏一案牵累了你。”

“阿杳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之间,江宁侯府与定远侯府之间,谈何牵累。”陆琼宇纠正道。

他忽而想起刚欲问她的话:“你这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

谢杳压低声音:“太子殿下在府内。”

陆琼宇会意,拽着她的衣袖,将她拉走:“听说洛阳有南北两市,其繁华程度不比长安东西市逊色,好不容易来一趟,你陪我去逛逛。”

谢杳本也不知该去到何处,正巧陆琼宇为她找了一个好借口,于是任由他领着,向南市走去。

既然今生无缘,何不彼此放手,既然决定了要放下,就不应该再有任何牵扯。各自安好,对他们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是最好的选择。

有些人,有些事,只能相携一段路,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幸运,没什么遗憾的了。

她如是想到。

* * *

第三日黄昏,谢景与永乐公主一行抵达了公主府。

他们与太子寒暄了几句,谢景就将小满带到一旁,轻声问道:“昭昭呢?”

小满摇头,面色复杂,将近日谢杳与太子的对话全盘托出:“阿姊不让人跟着,也不知她现在何处。”

谢景轻叹,他本以为让妹妹转道洛阳就能避开此等窘境,却不曾想,太子竟来了洛阳。

他正沉思该如何寻人时,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又无比熟悉的声音。

“哥哥!”

谢杳快步向他跑来。

谢景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望向跟在她身后的陆琼宇,舒了口气,他忙着成婚事宜,一时忘了玉楼调任楚州刺史,已比他们先一步到了洛阳。

“与殿下见过了?”谢景试探着她的态度。

谢杳颔首,面色如常。

“父亲、母亲启程回江宁了,你可以在洛阳多待几日。”

谢杳俏皮一笑:“哥哥新婚燕尔,我可不愿在你这儿大煞风景。”

谢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转而与陆琼宇交谈:“玉楼何时赴任?”

“立冬前至楚州即可。”

“那要劳烦你送昭昭一程。”谢景嘱托道。

“玄明兄放心。”陆琼宇郑重应道。

“怎么就成了送我?”谢杳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楚州在北,应是我送他。”

“没大没小。”谢景轻轻敲了下谢杳的额头。

“哥哥说不过我便动手,非君子所为。”

元承双在一旁观察许久,实在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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