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瑄盯着林潇然，用手指揉了揉眼角，从沙发的右侧踱步到了左侧。她微微弯下腰盯着林潇然看，回应她的只有再次往右边扭了扭的脸。

“看向我，林潇然。”纪如瑄握住了林潇然纤细的手腕，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林潇然感觉自己心脏在狂跳不止，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你要干什么？过来报仇吗？”

听到“报仇”这两个字，纪如瑄本来稍稍缓和的脸色立刻又冷了下来，她的眼睛眯了眯，又睁开。

“你在说什么？说胡话吗？”她握着手腕的手稍稍用力，感觉到了细腻皮肤下坚硬的桡骨。林潇然紧闭着自己的嘴，咬住牙齿，用这种方式抗议着纪如瑄的动作。

纪如瑄眼神扫过她的脸，瞳孔缩了一下，手也随之松开。林潇然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把刚被握住的手抱在了怀里，用另一只手轻轻揉着。

“你参加节目之前，不知道她是我们旗下的新人吗？”纪如瑄把外套脱了下来，整齐的叠好，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她坐到了林潇然的身侧，眼神往上瞟了一下。

看着她因疼痛而蜷起来的上半身，微卷的长发因为刚才的动作，凌乱的散在了肩头上。手还在揉着自己的腕部，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唯有嘴唇抿成了一条薄薄的细线。

纪如瑄往她那边挪了挪，两人间的距离再次被缩短，轻轻的喘气声传入了她的耳朵。她伸出手，指尖再次凑近了林潇然。林潇然没有躲开，还是揉着自己的手腕。

“那天你怎么不跟我说？”纪如瑄把她额角的头发撩开，看到了那道已经愈合的伤痕。她用手指轻轻摸着那处淡淡的白色。“被刀划了一下都不说？”

“她不是故意的…”林潇然的手从手腕上离开，抬起了头。纪如瑄的手指也从额角滑到了她的脸颊上，熟悉的触感再次从指腹传来，带着一点点胭脂粉。

纪如瑄收回了手，用指尖捻了捻沾上的粉末，眼神再次碰撞到了一起。她投过去的眼神，被对方再次用瞟向别处的方式移开了。

“那你的腿呢？腿总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了吧？”纪如瑄换了个话题，指向了她的右腿。

“已经好多了…”林潇然的右腿往后退了退，她把双手按在了膝盖上，姿势很是拘谨。纪如瑄很是不相信她这句话，她把林潇然的手拿到一边，撩起了她腿部的布料。

腿部被磕到的地方还留有淤青，这让她感觉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用手轻轻按了一下那里，抬头看向林潇然。林潇然不出所料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腿往旁边靠去，想要躲开她的触碰。

“别乱动。”纪如瑄把住她的膝盖，又把腿挪了回来。“你受的伤，那天吃饭的时候别人都告诉我了。”她往前坐了一点，把林潇然的右腿抬起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她们都告诉你什么了？”林潇然看着纪如瑄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一小瓶红花油，滴了两滴在自己的手心。

纪如瑄两个手心相互摩擦，把红花油搓热，抹在了淤青处。“就说了你受伤的事情，还有……”她话语在这里戛然而止。

“还有什么？”林潇然看着她连自己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话也不说了，很是奇怪。

纪如瑄轻轻按摩着，嘴巴微微张开，“我告诉杨璇不要再叫你林姐姐了。”她冷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她又忘了有这件事了。”

“都是工作同事，她不过是想拉近关系…”林潇然感觉到了话语里浓浓的酸味，但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的回答，回避这份感情。“她跟别人也是哥姐称呼。”

“我不允许她这么称呼你。”纪如瑄没有抬头，继续忙着自己的动作，“在我面前就是不行。”

“你知道这一句话会让她瞎想吗？”林潇然低头看向她，语气有些强硬“这是我的工作同事，而且……”林潇然顿了顿，话到嘴边难说出口。“我们已经结束了，纪老师。”

这句话之后，纪如瑄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手按在小腿上，没有动作。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走着，两人的呼吸声微弱到近乎听不到。一个人在等待着答复，另一个人在保持着沉默。

时针与分针的空隙拉得越来越大，秒针绕着它们跳起舞蹈。直到咔嚓的一声，时针定格在了某一位置，分针也指向了最上端。

“还没结束…！”纪如瑄突然说出了一句话，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潇然，通红的眼底蓄满了泪水。“潇然…我，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纪如瑄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又找到了你，难道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放在膝盖上的腿抽了回去，她乖乖的让回了位置，手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衣角。

“纪老师，我说过了…”林潇然把裙角拽了回去，抓着自己的右胳膊，“我们已经结束了。”

纪如瑄没有吭声，她盯着自己的双手，指尖因为攥着衣角而微微发白。她想说话，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感觉面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你，你别这样…我……”她微微抽泣着，泪水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顺着肌肤滑落，在衣服上晕染开。她早该知道的，在锁上房门的那一刻，面对着林潇然，她没有底气维持自己的形象。

纪如瑄就像是修炼不到家的妖精，总是会在她面前现了原形。

“我哪里错了…四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她用手背擦着眼泪，越擦视线越模糊，只能低着头不让她看到。

“结束了就是结束了…”绝情的话语再次传来，林潇然继续用刀子插在她的心上，“这需要理由吗？”

“需要！我需要理由！”纪如瑄猛吸了一口气，把泪水忍了回去，瞪着林潇然。她的妆容甚至被哭花了一些，这让林潇然想起了刚才的对话。杨璇问她为什么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她回答说是要见一个重要人物。

原来那个重要人物是她。

“没有理由…”林潇然把脸别了过去，被刚刚的想法扰乱了思绪，没了气势。“纪老师，请您冷静一点……”

纪如瑄看着她把脸扭过去，听着她一口一个纪老师叫着自己。“叫我什么？潇然，你再说一次？”

“纪老师，您是我的前辈。”林潇然没有回过头，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语气中混杂着冷漠与礼貌。

纪如瑄注视着眼前的人，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过林潇然还有如此一面，能够说出这么冷漠的话语。

因为她最绝情的一次，直接选择了分手。

“啊…哈…纪老师…”纪如瑄自嘲地笑了两声，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潇然你当艺人多久了？”

“两年。”林潇然比出两根手指，又缓缓放下，继续保持着看向一边。

“嗯…嗯嗯…”纪如瑄看着手里那块被浸湿的纸巾，变形的部分就像是二人的心一样，早已不是原本的样子。她拿起了桌上的一块蛋糕，是林潇然在节目上吃过的那一块，举了起来。“我可以吃这个吗？”

林潇然听到询问，回头看向她，“…可以，你为什么不选择另一块？”她又指了指李师傅做的那一块，形状更加的完美，也没有被吃过的痕迹。

“因为是…草莓…嗯…”纪如瑄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勉强笑了出来，她挖了一块蛋糕，沉默了许久。奶油混着草莓碎，在勺子里静静躺着。甜蜜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身侧，她看得出神，但没有下口的勇气。

“而且因为…是你做的…”纪如瑄说完这句话，把蛋糕含进了嘴里，仿佛得到了甜蜜，就是得到了某人的心一样。

林潇然没有说话，她不愿意说出更绝情的话，不愿意更深地去伤害纪如瑄。能重复两人已经分开的事实，无论是对她来说，还是对纪如瑄来说，都是在一遍又一遍撕开伤口。

伤口从未结痂，两人间的裂隙从未释怀。

“我…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纪如瑄把勺子放下，恳求地看向林潇然，像个等待大人满足愿望的小孩。

林潇然抿了抿嘴，再次对上了眼神“什么请求……”

“我想让你喂我一口…好吗？”纪如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越来越不足。勺子上粘着蛋糕的残留，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不规则的光。

林潇然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蛋糕被端了起来，用刚刚的勺子挖了一小口，温柔地递到了纪如瑄的嘴边。

纪如瑄张开了口，再一次含住勺子。同样的食品，同样的器具，但有特殊的情感。林潇然见她吃完，又挖了一小口，再次凑了过去。

就这样，一口一口，把整块蛋糕吃完，把所有的甜蜜嚼碎咽下去。林潇然把勺子放好，看着纪如瑄，她的嘴角还有一些奶油，显得有些碍眼。

“嗯…？”纪如瑄的头被扶住，纸巾按在了嘴角，轻柔地擦拭了一下，把奶油抹去。她看着眼前的另一张脸，感觉两人还处在热恋之中。

“潇然。”纪如瑄再次开口，声音平静了下来，眼睛周围因为哭过的原因，有些微红。

“什么？”林潇然把纸巾收回来，顺带从她手里拿走那张用来擦眼泪的纸巾，一并叠好扔进垃圾桶。

“你上次还说单独请我吃一顿饭……”纪如瑄轻轻叹了口气，“这句话还是真的吧？”她把双手手心向上，平摊在腿上。

林潇然回想了一下，她确实在那次见面的时候，迫于无奈答应了这句话。“是真的…”林潇然轻轻捏着她的手，从手心捏到指腹，用这种方式平复着她的心情。“你想什么时候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今天就去。”纪如瑄的手回握住了林潇然的手，手心贴着手心。

十指连心，但是心与心之间是否因手而相连呢？

“好，今天就去。”林潇然回应了她的请求，看着纪如瑄紧张的面容平静了下来，“你指定地方吧，纪老师。”

“……好。”纪如瑄还是在听到这个称呼之后沉默了一下，她永远也不会习惯林潇然在私下这么称呼她。纪如瑄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本就身材高挑的她，在穿着高跟鞋的情况下，比林潇然高了整整一头。

纪如瑄慢慢松开了手，转身去拿靠背上的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从桌上拿起墨镜和口罩，把头发挽好，戴上它们，遮住自己的面容，防止被认出来。

“我来开吧…”林潇然抢先一步走了过去，把门打开一个缝隙，观察了一下外面没有人之后，才完全推开。

“您先请，纪老师。”她站在门侧，扶住了门。纪如瑄脚步停了一下，还是选择从林潇然身旁擦过去。

林潇然回头检查一下没有忘带的东西，关好了大门，也跟了上去。

室内的时钟还在滴滴答答走着，直到时针与分针再次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