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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妄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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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时明月没有走的意思,竹音咳嗽了两声,用眼睛的余光略略地瞄了她一眼。

车中人依旧聚精会神。

竹音顿时为他家公子愤愤不平。

“姑娘,此处距离医馆还有些路程,我们得快些赶路了。”竹音提醒道。

时明月收回目光,看了眼日头,吩咐车夫按照竹音说的小道赶。

路过谢砚时,竹音淡淡地瞥了一眼。

虽说对方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也有股大家风范,可竹音还是觉得他与自己公子相差甚远。

说不出来什么原因,只是直觉让他觉得,谢砚这个人很假。

竹音知晓他家公子为了不被人找到错处,故意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可他装得坦坦荡荡,被人发现后也不矢口否认。

再看这谢砚,虽说举手投足皆端方有礼,却给人一种装模作样努力维护这副皮囊的感觉,看着一点也不真实。

竹音摇了摇头,觉得兴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马车驶入小道,路上虽颠簸,却节省了将近一半的时间,待时明月下车,与先前估算的时间竟别无二致。

医馆的门微微开着,时明月唤了黄太医的名字,见无人答应便推门而入。

庭中寂寥,因先前学徒卖药害人之事,黄太医遣散了医馆中的所有学徒,如今这院中,除了他一把老骨头,便只余苦涩的药香。

时明月近来忙于应付林佑和那边,已有一旬未见他,再次踏进医馆,只觉得他瘦了很多。

原本匀称的身子消瘦了一圈,眼睛凹了下去,眼下一团乌青,留的胡子亦蓬乱如稻草,一副魂销骨立之态。

方才从庭院中走过来的时候,时明月见他坐在一堆古籍中,简直与城郊流浪汉大同小异。

见时明月来了,黄太医暗淡的眸子猝然一亮,冲着她招了招手。

时明月带着丫头们和竹音上前,黄太医见着竹音进来,神色肃然,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只字不提。

时明月意识到下人们在场不妥,转身对着后面的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竹音和四个丫头应声退下。

见屋中只余时明月和他自己,黄太医起身将门关上。

门板阻隔了阳光,屋内忽然昏暗了几分,时明月捏了捏拳头,见黄太医这番谨慎,心中更沉了几分。

“我母亲的死因……”

“确有隐因!”

未等时明月的话问出口,黄太医便已斩钉截铁地下了论断。

时明月的眼皮一跳,心中燃起一团怒火。

黄太医用下巴指了指屋外,问她:“外面有个眼生的,老夫似乎从未见过。”

时明月点头,“是先前沈从谦送来的匠人。”

她很聪明,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黄太医话中之意。

她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报出那个名字。

“沈从谦?”

黄太医没有回答,只是转身从一处暗格中取出一只白玉瓶。

时明月看过去,眼眸瞬间阴冷了下来。

她记得这是她与沈从谦相遇之日他用来装寒露的瓶子。

一股无名的猜想从她心头慢慢划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有那么一瞬间,时明月感到自己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双腿好像踩在一团棉花中,周身软绵绵地没有力气。

直到黄太医说出那句“寒露有毒”,这一猜想才仿若大石沉沉落地。

纵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然砸得她措手不及。

时明月明白了黄太医为何将竹音支开,再回想起幼时的经历,回想起她的母亲,整个人宛若沉溺于水中无力。

怎会有人一盘棋能布局十年?

时明月忘记是怎么从哀伤中挣扎出来的,只记得眼前的黄太医似乎比她更加悲痛。

堂堂才华斐然的太医此刻宛若一个木头人,只知道坐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都怪我”。

要是他能早点发现寒露中也有毒。

要是他没有再回那趟京城。

要是他再细心谨慎一点……

无数个悔不当初宛若洪水般激荡着他的内心,将他本就脆弱的心房冲击地溃不成军。

待时明月推门出来,一束明媚的阳光照射着她的眉眼,她只觉得刺眼,却又麻木地未曾抬手去遮。

她强撑着自己打起精神,顾不得被阳光灼伤,抬头去看太阳。

好像太阳照射到的地方,就不会存在阴暗的角落。

她恍惚。

在庭院中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的丫头们忽地围了上来,见自家小姐举止怪异神色悲伤,皆被吓得不敢多问。

竹音双臂抱胸坐在墙头上,注视时明月的时候,对方亦向他投来一丝目光。

这目光比先前多了些厌弃与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戾。

竹音收回了目光,从墙上跳了下来。

他身手和听力极佳,就算隔着一扇门也能听见里面人在谈论什么。

他们冤枉了他家公子。

公子虽说手段狠辣,却称得上有情有义。

真正心狠手辣的人不会愿意冒着风险去救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如若公子真如他们所想的那般,他早就死在了先皇清算陈王谋反的那次大清洗中。

想到过往,素来内心冷漠的竹音冷不丁酸了鼻子。

时明月注视着向她走来的竹音,心中一阵激荡。

如今沈从谦远在皇城,她想替母亲报仇,便不能舍弃竹音这个中间人。

她强压着内心的怒意,只对他云淡风轻地说道:“走吧。”

竹音有些错愕,可他并不怀疑方才听见的对话,时明月确实恨急了沈从谦。

本以为她会因对公子的恨意殃及池鱼,却没想到她能这样轻飘飘地揭过去。

阿蓉从他身边经过,紧紧跟在时明月身后,擦过的衣裙将他拉回现实。

竹音定定地看着前头的时明月。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公子喜欢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回程中,一路沉默。

竹音带的小路虽说能省不少时间,却过于偏僻,中途免不得穿过些坟地。

期间还掺杂些许多年没有人修整过的孤坟,碑石横斜,有些已拦腰而断,大剌剌地躺在小土丘上。

“砰”得一声,车厢一阵震荡,时明月一把扶住车窗,险些被甩出去。

“姑娘小心!”阿莲和金雀两个丫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时明月。

时明月捂着胸口,喘了口气道:“无碍。”

再掀开帘子,马车停在坟场中。

“出什么事了?”画眉张罗着往外问了声。

“轮子卡石头缝里了。”竹音答道。

阿蓉搀扶着时明月下车,剩余三个小丫头也走了出来。

低头一看,两个轮子恰恰好好卡在一方断掉的石碑中,轮子前方还挡了块大石头。

车夫使了吃奶的劲也没能挪开大石头,急得额头直冒汗。

时明月瞄了眼,淡淡道:“这种石头埋得很深,搬是不行的,只能找工具刨开。”

可周遭皆是起伏的坟堆,哪有能刨石块的工具。

竹音叉手在马车四周转着,似是在观察些什么,剩下的丫头们皆是一筹莫展的神色。

时明月张望一圈,隐约间看见不远处有群人影。

眯着眼再一打量,是谢砚。

谢砚站在一村妇旁边,老妇身侧跟着两名拉着板车的小厮,板车拉了个人,扯了张好大的白布盖着。

遥遥望去,只见老妇步履蹒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伤心处还忍不住扑到板车上,直呼白发人送黑发人。

时明月收回目光,想来板车上躺着的是今日去世车夫,那老妇正是她的家人。

谢砚恰好路过时明月的马车,车夫瞧见对面小厮手中的铁锹,上前问道:“我们的车轮被困在石头后,可否劳烦将铁锹借我们一用?”

“请便。”谢砚点头,仪态端正,细看着却觉神色颓然。

车马麻溜地接过铁锹,同竹音一起松着石块周围的泥土。

时明月打量了谢砚一眼,一身素衣飘渺,眉眼如画宛若画中仙人,近些再看,透着书卷气的容貌竟也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被时明月注视了这么久,谢砚有些疑惑,拱手,彬彬有礼道:“姑娘可是认识我?”

时明月回过神来,浅笑道:“听闻过公子美名。”

竹音哼哧干活本就不爽,听着时明月这话更为他家公子鸣不平。

要说美名,他家公子在淮县可是举世无双。

怎么没听时姑娘夸过他家公子……

心里一边嘟哝,干活的劲一边变大,一下没稳住手中的铁锹,不小心甩飞了一团土,可巧泼就到谢砚身上。

谢砚后撤了一步,衣角还是被泥土沾污了一块。

“谢公子,对不住了。”竹音抱拳致歉。

谢砚倒也不恼,反倒淡然一笑:“无碍。”

时明月盯着谢砚的衣角看了好一会儿,笑了一声。

“谢公子豁达大度,不愧世人皆传公子美名。”时明月看了眼谢砚身边拉板车的小厮,“瞧着各位拉车辛苦,谢公子帮我等解除了燃眉之急,一会儿我用马送各位一程。”

谢砚眼睛一亮,拱手道:“多谢姑娘了。”

时明月迎着他浅笑,眼睛的余光却挪到谢砚身侧的老妇上。

妇人发现时明月的目光扫过来,呆木木的脸瞬间挤出了两滴眼泪。

时明月觉得奇怪,一股异样渐渐浮上心头。

荒无人烟的坟地,看似合理的遇见,可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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