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萨斯·多雷亚,16岁,正处于十分微妙的青春期。
这时候的他刚开始对一切产生不满的情绪,譬如被叫做“马卡洛夫会长的孙子”时会啧嘴一声,譬如比起和爷爷或是公会的同伴更愿意独自在外就餐,譬如常挂在嘴上的“爷爷”不知何时变成了“老头子”或是“老家伙”,譬如陪着会长参加魔导士协会会长级会议却对其他任何公会都嗤之以鼻。
譬如身处由王室主办的位于花都库洛卡斯王城的春季宴会,也依然是摆着一张臭脸。
——老头子的活动,真是麻烦得要死!要不是为了将来继承公会必要的交际……
拉克萨斯不耐烦地调节着音壶耳机的音量,把嘈杂的会场与皇家演奏队的音乐一并拒之门外。
放眼望去,那些魔导士协会的老头子与整个王宫格格不入,再加上出席者还有王国内各界绅士名流,相比之下魔导士的格调简直是一群怪物混在人群中般的不堪。
不止是外表,还有实力。
那些会长无论哪个的手指,都能轻而易举破坏这个大殿吧——哼,若不是那国王就是喜欢魔法之类的东西,恐怕在场的某些贵族根本不会去讨好这些怪物。
就像是站在场边毫无混迹其中打算的自己,不需要用眼神就让那些年轻男女望而却步。
女的——很抱歉他目前还没有那方面的兴致;男的——更抱歉他没那方面的嗜好。但对于那些人而言,自己这个怪物的附属品才没有选择的资格吧——不过是某个魔导士公会会长的孙子,仅此而已。
——切,这边才对无聊的王城花园更嫌弃呢,和玛格诺利亚的虹之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继续靠着大殿旁的柱子,索然无味地晃着一进场就被负责招待的王宫随从塞过来的一杯酒。
——就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么……
反正,就是这么无趣的世界。
他要做的,只是超越自己的父亲,让爷爷承认实力,而后继承会长之位——成为那些怪物中的一员。
就是这样无趣的,魔导士的世界。
耳边充斥着自己习惯的摇滚乐,16岁的少年就像是看破世间的老人一般望着这璀璨夺目的大殿。被灯光照耀的地方,却在他的眼中都变成了单调的黑白色,没有任何色彩可言。
“……嗯?”
——忽然有种裤子向下移动了的错觉。
他不由地眉头一挑。
这身不太合身的礼服是老头子不久之前一时起兴订做的,说是“反正在生长期就做得大些的吧”结果完全就是比自己体型大上许多,即使给基尔达斯那个大叔穿也绝不会发生开线脱线之类悲剧的尺寸——怎么看都是为了省至少五年份的礼服费用吧。
这么松松垮垮的糟糕着装,让他穿着这个站在人群中间还不如让他穿三角紧身泳裤去阿卡涅海滩跑一圈——当然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这两个他都拒绝。
因此,就算裤腿有些向下垂坠他还不至于太过在意。
然而,就在他注意到这个情况的同时,裤腰似乎又向下移动了少许。
……看来不是错觉。
左侧的裤腿确实在下降——被某种细小的力量。
眉头遽皱。
这是——尽可能不改变装酷的表情,拉克萨斯向身旁瞥了一眼。这一看让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崩坏,手中的高脚杯也差点脱手。
“——干嘛?”
“——”啊,他还带着耳机——粗暴地迅速摘了下来。“——也是一个人吗?”
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正仰望着他。
“……”
“我也是一个人哦。”
红通通的稚嫩小脸上咧开了大大的笑容:“请大哥哥您和我一起玩吧!”
身着紫色公主裙的女孩向他伸出手。
拉克萨斯屏息三秒才迟迟反应过来:
“……啊?”
——那是什么奇怪的敬语……话说这黄毛丫头是谁?
视线内是金碧辉煌的宫殿,与之仅隔着落地窗的观景阳台却像是被外部的庭园感染了夜色,清冷寂静。
拉克萨斯背靠纯白玉石制的阳台护栏,倒是没有再回到大殿的想法。一手是之前错过回收酒杯的随从而不得不继续拿在手里的高脚杯,另一手则因袖口被紧紧拽着而只能撑在护栏上。
让他被迫在春季的凉风中对一切更为冷淡的罪魁祸首——那名金发少女——或者该说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此时正对着王宫花园的方向坐在护栏上前后晃动着双腿。
“这里是个喷水池哦,在花园开放的时候会从人鱼的水瓶里涌出闪闪发亮的水呢!爸爸每次带我来库洛卡斯都会去看一眼,不过晚上关闭的时候就不能看了,好可惜哦。”
——这关他什么事啊。
“啊,还有那棵树!那一排第三棵!我去年在那里看到过一个鸟巢呢,不知道还在不在呢……”
——他完全对这些没兴趣啦。
“晚上真的完全看不到那些漂亮的花花……不过据说以后会在花园里装上魔导灯,到那个时候应该就可以在晚上参观了吧~”
——为什么他会任由这小鬼揪着礼服带到这里来啊!虽说是因为自己也想逃离那个无聊之地,但被个小鬼主导情况,也太让人不愉快了吧?!还有这家伙也太自说自话了吧?已经说了将近十分钟的话了啊!
“不过晚上可以看到月亮奶奶和星星们,所以我也很喜欢夜晚哦!大哥哥觉得如何呢?”
“真吵闹啊……”
按耐住想快步离开这货的冲动,他烦躁地动了动被拽住的手臂,谁知这一动,扯住他衣袖的女孩尖叫了起来,整个身体突然倾斜向庭园的地面。
“呀!”
“啧!”
拉克萨斯连忙反手挽住女孩的腰部,从她背后轻轻一提就又让她安然坐回了护栏之上。
……还真轻。
“谢……谢谢您……”
口齿不清的敬语传来,让他的心情没来由地好了些。
——刚才起就觉得了,这丫头还挺有礼貌的啊,是贵族的孩子吗?多半是吧,在场的人尽是些大人物。
低头看向因后怕而紧紧抓着自己前襟的少女,拉克萨斯脑中那些不耐烦的念头此刻却烟消云散。
他确实是对可爱的小动物没辙啦——当然这种事打死他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就是了。
“真是麻烦……别再乱动了啊。”
少女金色的发旋向下迅速动了几下。
一下子变得如此乖巧反而让拉克萨斯不适应起来,他笨拙地从背后抱起对方,用故作深沉的声线说道:“你还是下来去找你爸妈比较安全!”
这话一出,少女双手一齐抱紧了他那条圈住她的臂膀。
“不要……!请……不要!”
看来是说出口才发现没用敬语,又再说了一遍。
一旦将重点放在了这上面,拉克萨斯便不觉得有多厌烦,反倒是生了些兴趣。
就这么把一个不过十岁的少女抱在半空,对于体内移入了魔水晶后变得力量过人的自己而言毫无难度。他也就这么举着对方问道:“为什么不要?”
“不……不要就是不要!”
——这次完全不说敬语了,看来是很着急吧?
“不说我不放你下来哦。”
“你、你坏!”
——哦?竟然开始说人坏了?
“那可是你说的。”
说着,他故意使坏地让她在半空中转了半圈。
“哇——呜……!对不起……!”
——还真是个乖小孩,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竟然先道歉了。
拉克萨斯玩兴大起,又抱着她在半空中摇来晃去,吓得她连连惊呼。
“话说你也太轻了吧,”他开玩笑般地故意脱手让少女从臂弯间滑下几分,恰好再次抱住了对方的前胸。他夸张地叹了口气:“唉,看来长大以后也是个干瘪的小鬼。”
“呀!放、放手啦!”少女终于还是生气了,原本紧扒着他的手臂的双手拼命拍打起来,“人家、人家以后会像妈妈一样前tu后qiao的啦!”
吹了声口哨,拉克萨斯大笑出声:“噗哈哈,你在说什么傻话!”
前tu后qiao——真亏她这么小的年纪就会用这个词啊。
“才不是傻话!人家现在只有10岁,以后会很快很快长大的啦!”
看来无论是哪个年纪的女性都对自己的外表很在意,怪不得每次说艾露莎张着一张男人脸她就拔剑相向——不过他生理上还是不想把那只红发怪物定义为女性。
“10岁像你这样发育不良的也很少见啊。”玩累了,拉克萨斯干脆把她放回了护栏上,不过少女显然还没从惊慌中回神,依然抓着他的手臂不放,让正要放开手的他有些无措:“好了,不玩了。你也放手吧。”
“……大哥哥是在和我玩吗?”
“是你自己说要玩的吧?!”
“嗯唔……”少女这回乖乖放开了手,注意到他也松了手后,她却竟主动侧靠向了他的身上。
“……喂喂。”
——还真是个没有危机感的小孩,就不怕被拐了么。
“因……冷……”
“啊?”
“因为怕大哥哥觉得冷……”
“是你觉得冷吧?回去好了。”
“不要。”
“你可真顽固啊。”
“——不可以去打扰爸爸。”
“爸爸?啊,你是被爸妈带进来的啊。”
“……只有爸爸。”
“啊?”
“妈妈,又生病了。”
细小的回答声从手臂侧的细微震动中传来,拉克萨斯迟疑了会儿,才应了声:
“……哦。”
“所以爸爸说要找很厉害的医生……所以——不可以打扰爸爸。”
——啊啊,是这么回事啊,今晚的宴会有许多社会名流和贵族,一定也会有那些医药世家什么的吧。
“果然是个乖小孩啊。”
“只要——乖乖的话,妈妈就会好起来的。”
——哇……这是哪个家长的教育方式啊。相信这个的小孩是有多老实……
“……没有这样的说法吧。”
“有的……!因为——”小女孩忽然跳了起来,吓得拉克萨斯赶紧把另一只手的酒杯随手放置在了护栏上,两只手都腾出来抱住了激动的少女:“喂这样很危险……!”
“——的妈妈是魔导士!妈妈会很厉害的魔法哦!”
——“啊?”
这孩子也是哪个会长的家属?不是吧……
“所以妈妈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这个小笨蛋究竟对魔导士有什么样的误会……
“……我先告诉你一声,魔法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再说魔导士又不是神。”
说出口后才想起女孩也只是希望母亲的病能痊愈而已,拉克萨斯有些气恼自己的意气用事。但在他还在考虑怎么挽回一时嘴快之前,少女先开口了:
“是……这样吗?——会一直听爸爸妈妈的话,这样也不行吗?——不会再说要当魔导士的话了,这样也不行吗?”
“——你想当魔导士?”他试着转移话题。
“……嗯。”果然小孩会很轻易地被拉走注意力,“——想成为和妈妈一样厉害的魔导士!有好多同伴的魔导士!”
——好多同伴……公会吗?果然是哪个公会的……?不对,刚才好像说了“不会再说要当魔导士的话”,那应该是说父母反对?
“你刚才说……你父母不希望你当魔导士?”
“……是爸爸。爸爸说魔法会弄坏身体,妈妈就是这样的,所以……”
“喂喂,哪有这种说法。说不定成为魔导士后体质会变更好啊。”拉克萨斯顿了顿,稍稍有些羞耻地继续说下去,“比如……大哥哥我,在小时候身体也很差啊,但是现在,像你这样的小鬼随便举两三个都没问题。”
“大哥哥也是魔导士吗?”
“算是吧。”
“真的吗?好厉害哦!大哥哥好厉害!”
“嘛……还好啦。”撇除掉实力上的问题,单是被这样崇拜,拉克萨斯还是颇为得意的。想想公会那些小鬼完全就没那么有趣,那个沉闷的卡娜,只会脱衣服的格雷,粗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