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沼!巫禾!”
“主子!”
“东家!”
戴着大头娃娃面具的三个人奔了过来。
“芍药,快拿雪莲生肌散给我。”棠沼语带急切。
铁芍药扫见巫禾肩上的伤,赶忙从身上拿出一瓶膏药递给棠沼。
“棠沼……你竟执迷不悟,你既不愿回去坐那位置,这条命也是浪费,便用你的血来换颜芝的血吧……”
躺倒在地上的张开道猛然扑向棠沼的方向,棠沼正要横剑扫向背后,却发现老头转了个头,匕首刺向巫禾。
巫禾早已挡在棠沼身前,一剑削掉了张开道拿匕首的手指。
“巫禾!”棠沼抱住了巫禾,扫了眼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口,捡起地上的匕首怒气冲冲地将张开道踹倒在地。
她将匕首贴在张开道脖颈上,咬牙切齿道:“死老头,你怎么还不死,你竟敢在我面前伤她!我已念在师徒之情饶过你几次,你为何看不得师姐好?看不得我好?”
“咳……你这逆徒懂什么!我看不得你好就不会让你长到这般大,若你不是颜芝之女,我何苦求着你引着你让你坐那高位?”
身后的巫禾眼底闪过轻微诧色。
“巫禾,棠沼是林颜芝的女儿,是你妹妹,你知道吗?”
“你胡说!”棠沼将匕首压进了几寸,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朝巫禾解释:“不是的!巫禾,我不认识什么林颜芝我也没见过她,我母亲,我母亲叫林婉,是当今皇帝的妃子。巫禾你相信我!”
“颜芝要是醒来知道她的两个女儿有着那种有违人伦的关系……怕是不敢认你们了……”
“闭嘴!闭嘴!”棠沼神情癫狂。
她手中的匕首深深压了下去,一只手却及时捉住了她的手腕。
“哈哈哈……巫禾!快将你妹妹绑起来,将她绑回去……她是我培养的无瑕的药人,用她身上的血能救醒你母亲,你不是一直在找你母亲吗?”
“主子小心!”
“棠沼小心!”
一旁的张禄刺向棠沼,巫禾看也没看,反手举剑朝后刺去,长剑贯穿了他的腹部,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巫禾从棠沼手里拿过匕首,张开道见了皱巴巴的脸上笑开来,“哈哈好孩子,快将棠沼……”
颈间鲜血溅开,话戛然而止。
“巫禾……”棠沼颤着手去擦巫禾脸上沾到的血迹。巫禾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站起来就走,棠沼抽出腰间软剑追上去拦住她,“巫禾!这是化蝉剑,你不是在找吗?我给你!还有那九星谶图我已画好,你若想要那个我们现在回家取,我们回家好么?”
棠沼眼睛里包着泪,忍着不敢掉。
巫禾还是沉默,两目低垂,越过棠沼往崖下走。
棠沼惨然一笑,竟没有勇气挪动步子去追。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击向她的小腿,棠沼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哎呀棠沼你怎么摔了!方才着急忙慌赶上来崴了腿你也不当回事,现在疼了走不动了吧!”始作俑者铁芍药站在身后,却没有来扶她。
“是啊……疼了……”棠沼双手撑在地上,一滴泪垂直滴在石头上。
“起来。”一双指节修长的手伸到她眼前,手的主人手心朝她张开。
棠沼心如鼓擂地抬起头,看见那张冷淡但熟悉的脸,当即捉了对方的手借力起身,扑到了巫禾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委屈地落泪道:“巫禾,好疼呀,走不了……不要丢下我。”
巫禾没有丢下她,一路沉默地背着棠沼下八极崖,途中棠沼拿了自己的水囊给巫禾喝水,巫禾接过喝了,但仍未与棠沼说上一句话。
出了八极崖,左司寻了辆马车,三人见气氛不对没上车厢。
跳珠和铁芍药骑马跟着,左司则负责驾驶马车。
棠沼和巫禾两人待在车厢,车轮滚动,棠沼慢吞吞挪着身子靠近巫禾。那双蓝色眸子里满是惶恐和不安,看着那人面上冷淡平静的模样,她一时不敢说话打破车厢内的宁静,只紧紧黏在她身边。
回到止水斋的当天,铁芍药没有离开,因为棠沼病倒了。
铁芍药给她把脉,棠沼是因强行冲破内力导致的寒毒反侵,从而引发的高烧。其因还有忧思过甚,惊吓损耗心气,所以这场高烧断断续续烧了三天。
三天里,铁芍药煎了药喂棠沼,她喝了两口就吐了出来。
夜里巫禾过来喂药,棠沼烧得迷迷糊糊中忍着反胃把药全喝下去了,虽然后面还是吐了,但总是能有一两分药汁留在腹中起到药效的。
一场高烧,棠沼人清减了不少。本就雪白的脸更白了,往日脸上还有的红润已经消失不见。
病刚好,棠沼挣扎着要起身,铁芍药按住她:“棠沼你别起来那么快,你现在身上都没什么力气起来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棠沼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能帮我找来巫禾吗?”
“她晚上会过来看你呀,昨儿晚上不是来看你了嘛!”
“不会。”棠沼朝着铁芍药惨然一笑:“芍药,我病好了,她今晚不会过来了。”
“那我去跟她说你病还还没好?”铁芍药愁着脸道。
“不必了,卖惨说不定她会更厌恶我。”
“棠沼你别这般说,巫禾怎么会厌恶你?她不会厌恶你的。厌恶你怎会担心你还亲自给你喂药?”
“许是怕我死在止水斋,担心的是她亲妹妹……不是我,你能明白吗?芍药……”棠沼低低笑了起来。
笑声有些渗人,铁芍药急于搞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忙问道:“八极崖上那个老头说的可是真的?巫禾是你姐姐?”
棠沼没回答,反问道:“你信吗?”
“我不认识那老头,我不信他,我信你。”
“你信我?”棠沼收起了笑,看向铁芍药幽幽道:“若老头说的是真的,我执意要与巫禾在一起,你会唾弃我吗?”
“我怎会唾弃你?我知你心里煎熬得紧,巫禾何尝不是,她比你年长些,礼序在前,想必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坐到床榻边,叹了口气道:“棠沼,情之一字,原不由人。女子相爱本无错,前朝就有女冠李轻昭与琴师相知成家的事例。但……亲姐妹如双生莲同根,若强要并蒂,有伤天伦,我恐你画脂镂冰,空费心力啊。”
棠沼的心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颜笑道:“可我爱上她时,她是我的师姐,是我的巫禾。而不是我的姐姐……”
这就像春日里误饮了桃花酿,醉眼朦胧时才告诉她不该贪杯。
铁芍药突然起身去推开窗棂指着外头,“棠沼,你看那嫁接的梅枝,若接穗与砧木本不同源,尚能开花。可同根生的两杈枝硬要纠缠,便开不出花。”
“为什么一定要开花?她就是我的花,不需要再开出别的花,我只要她这一朵。”
“棠沼你个痴人!”铁芍药重重把窗棂关上,“你这话倒像那戏本子《孽海记》里的小尼姑,明知菩萨脚下长不出并蒂莲,偏要拿血泪去浇! ”
门外的白衣一角慢慢往后退去,离开这方屋子。
屋里棠沼噗哧笑道:“可惜我这人俗得很,当不了尼姑。那尼姑是个傻的不是痴,菩萨脚下是金刚石,血浇透了也冒不出芽。”
“我要说的是这个吗?棠沼你故意的!”
“好了我不逗你了。”棠沼默了笑,“铜镜台上有我画好的九星逆命谶图,依着上一甲子的斗宿九星绘成。你将它送去给巫禾,让她将四把剑熔在一起,雕成星谶碑。准备好后来告诉我,我会亲自摆阵。”
铁芍药激动地抓住她手臂摇晃:“棠沼!你找到巫禾她母亲了?还有这传说中的上古秘术九星谶图真的能向天借命吗?”
“你别摇了我头晕。”棠沼虚弱地闭上眼睛缓了缓。
“啊,我错了,对不起我不摇你了。”铁芍药忙松开她手,担忧看着她。
棠沼掀开眼皮,“我已派人将林颜芝带来枕河,想必过几日就到了。”她冷森森笑道:“至于那上古秘术,想必是真的吧,不然死老头和巫禾怎会找了那么些年……”
“那摆阵会对你有损吗?八极崖上那老头不是好像说了什么要用你的血?”铁芍药问了重点。
冰冷的黯色在那双蓝色眸子里闪烁,她眨了下眼,笑盈盈道:“不会,死老头胡说罢了,是想让巫禾与我反目,可惜巫禾根本不信他,亲手送他归天了呀。”
“那就好,我现在就将九星谶图送过去,告诉她她母亲准备到枕河的好消息!巫禾一定很高兴。”
“棠沼你先躺着好好休息啊,别乱走动。”铁芍药不忘嘱咐道。
“好,你快去吧。”
棠沼笑着催促她出门,直至铁芍药身影出了房门后嘴角的笑容陡然落了下来。
自老头弄出那场人魂祭,棠沼就翻遍整个上京找林颜芝,最后在地宫里的一处密室将人找到。
林颜芝被置身于冰馆之中,其人已是活死人状态。为了防止张开道为其再做出些歪门邪道的事,她把人秘密转走,藏在了药堡老头的冰室里。
棠沼不知道巫禾一直在找的人是林颜芝,她若知道定会告知巫禾。
不……她不会!她当初若知林颜芝是巫禾母亲,她会杀了林颜芝,永远不让巫禾知晓!她会杀了她的,她还会杀了老头灭口!老头本该死在她手里,巫禾抢先一步不过是不让她背弑师的名头罢!
她对林颜芝没有感情,她对母亲的情感早已寄托在林婉身上,她留恋过,乞求过母亲的爱。是以她知道巫禾所感,知道巫禾为何一直苦寻林颜芝。
棠沼心疼了。
心软了。
她决定让她们见面。
病倒那日,便已派了左司亲自回上京将人接来枕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