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看似冷静的女子,眼底藏着和他一样的滔天恨意。
"转过去。"他突然说。
宁婉清蹙眉,但还是转过身去。只听机括轻响,萧景明从墙上暗格取出一只乌木匣子。
"认得这个吗?"
匣中躺着一枚青铜令牌,上面浮雕着一只踏火麒麟。宁婉清倒吸一口冷气:"火麟令!传说中能号令..."
"前朝暗卫的令牌。"萧景明指尖抚过令牌边缘的缺口,"这只是半块。当年母后塞给我的时候,说另外半块在..."
"在太子手中?"宁婉清突然接口,"难怪家父说太子死前紧紧攥着什么..."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电光火石间都明白了什么。萧景明猛地坐起,金针被震得歪斜,血珠立刻渗出。
"别动!"宁婉清按住他肩膀,突然撕开他左侧衣襟。萧景明正要挣扎,却见她盯着自己锁骨下方一处旧伤怔住了。
"这是...金疮药留下的灼痕?"她声音发颤,"永昌元年冬,是不是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救过你?"
萧景明浑身一震??那是他记忆中最寒冷的冬天,重伤的他蜷缩在破庙里,确实有个神秘人留下药物...
"那是我娘。"宁婉清取出帕子按在他渗血的针眼上,"她那夜从宁府失踪,三日后尸体在护城河被发现..."
萧景明注视着帕子上渐渐晕开的血迹,忽然道:"结盟可以,但约法三章。"
宁婉清挑眉:"说。"
"一不问过去,二不涉私仇,三..."他指了指她腰间露出一角的密信,"情报共享。"
宁婉清思忖片刻,从药箱取出一只青瓷瓶:"这是'同命蛊',服下后三月内若不见解药,蛊虫噬心而亡。"她倒出两粒朱红药丸,"你我各服一粒,算是盟誓。"
萧景明盯着她掌心的药丸,突然轻笑:"宁小姐好手段。"说罢取过一粒吞下。宁婉清怔了怔,也将药丸放入口中。
"现在,说说太子的发现。"萧景明拉好衣襟,"令尊可曾提及'碎玉手'?"
宁婉清正要回答,密室外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阿砚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公子!二皇子府上来人,说请您即刻过府鉴赏新得的《千里江山图》!"
萧景明与宁婉清对视一眼,同时变了脸色。这幅《千里江山图》正是前朝末代皇帝——萧景明生父最珍爱的藏品。
"更衣。"萧景明沉声道,转向宁婉清,"你扮作我的医女同去。"
宁婉清会意,从药箱底层取出一套男装:"不必,我自有办法混进二皇子府。"她将一枚金针别在萧景明衣领内侧,"遇险时刺入合谷穴,可激发气血暂保性命。"
萧景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利落地束起长发:"宁小姐对此似乎早有准备?"
"家父死后,我一直在查。"宁婉清蒙上面纱,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眼睛,"二皇子府上有我要的东西——太子临终前交给家父的密档,如今落在二皇子手中。"
萧景明系玉佩的手顿了顿:"你知道风险?"
"萧殿下不怕,我又有何惧?"她轻笑一声,身形一闪已到窗边,"记住,服蛊后你我气血相连,你若死了,我也活不成。"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雨幕中。萧景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自觉地抚上心口的龙鳞印。十五年来第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阿砚捧着锦袍进来,惊见满地狼藉:"公子,这..."
"备车。"萧景明取出一张新面具贴在脸上,转眼又变回那个温润如玉的书画商人,"记得在香炉里添一把'梦甜香'。"
马车穿过雨帘驶向二皇子府时,萧景明摩挲着衣领内的金针。他忽然很想知道,当年母后是否也如今日的宁婉清一般,明知前路凶险却义无反顾?
车帘外,一道素白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萧景明唇角微扬——这场以性命为注的棋局,终于要开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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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的朱漆大门前,萧景明整了整衣冠。雨后的青石板上泛着冷光,映得门前两尊石麒麟愈发狰狞。他余光瞥见墙角闪过一道灰影——宁婉清已按计划混入了府中杂役队伍。
"明镜先生到!"
管家高声通传中,萧景明迈过门槛。与三皇子府的雅致不同,二皇子府处处彰显权势。鎏金铜鹤香炉吞吐着龙涎香,廊下侍卫清一色腰佩弯刀,眼神锐利如鹰。
转过九曲回廊,眼前豁然开朗。水榭中二皇子赵元泓正与几位幕僚饮酒,见萧景明来了,亲自起身相迎。
"先生果然守信。"赵元泓今日着了件绛紫锦袍,玉带上悬着螭纹玉佩,笑意不达眼底,"来,先饮一杯暖暖身子。"
侍从立刻捧上琉璃盏。酒液猩红如血,萧景明心知有异,却不好推辞。正迟疑间,身后扮作书童的宁婉清突然上前:"公子旧疾未愈,这杯小的代饮可好?"
赵元泓目光一凛:"这位是..."
"小徒阿宁,粗通医理。"萧景明微微侧身,恰到好处地挡住宁婉清半边身子,"让殿下见笑了。"
宁婉清已接过酒盏一饮而尽。赵元泓盯着她喉结看了片刻,忽然大笑:"好个忠仆!来人,把画抬上来。"
四名侍卫小心翼翼展开一幅丈余长的卷轴。萧景明呼吸一滞——正是《千里江山图》。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还有那熟悉的笔触...他仿佛又看见父皇立于画前负手而立的背影。
"先生请看,这可是真迹?"赵元泓似笑非笑。
萧景明强迫自己冷静。他戴上丝绢手套,指尖轻触画绢,细细查验每一处细节。当检查到右下角时,他心跳陡然加速——山石皴法间藏着极细微的针孔,排列成火麒麟的轮廓!
"确是希孟真迹。"他声音平稳,"不过..."
"不过什么?"
萧景明指向画上一处远山:"此处笔墨较新,应是后人修补过。"
赵元泓抚掌而笑:"先生好眼力!实不相瞒,此画十年前曾遭火焚,是请了江南圣手重新装裱。"他忽然压低声音,"先生可知,这画原本属于谁?"
水榭内气氛骤然紧绷。萧景明感到背后宁婉清的手指轻轻点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警示信号。
"若草民没记错,应是前朝萧氏皇室的珍藏。"萧景明佯装沉思,"永昌元年那场大火后,据说与萧氏秘宝一同湮灭了。"
赵元泓眼中精光一闪:"先生博闻强识。说起来..."他突然凑近,"先生眉眼间,倒有几分萧氏皇族的影子。"
萧景明袖中短剑已滑至掌心,面上却笑得温润:"殿下说笑了。草民祖籍江南,世代经商,哪敢高攀..."
"玩笑罢了。"赵元泓直起身,"来人,给先生看茶。"
侍从端上茶盘,萧景明注意到他拇指上的老茧——是常年拉弓留下的。整个水榭周围,不知埋伏着多少弓箭手。
宁婉清突然轻咳一声:"公子,该服药了。"她递上一只青瓷瓶,指尖在瓶底画了个"毒"字。
萧景明会意,取出一粒药丸含在舌下。茶香氤氲中,他嗅到一丝苦杏仁味——是剧毒的鸠羽!
"殿下厚爱,草民愧不敢当。"他佯装饮茶,实则将茶水倒入袖中暗囊,"不知这画殿下从何处得来?"
"太子哥哥的私藏。"赵元泓盯着萧景明的反应,"说来也怪,他暴毙前一日,特意将此画交给本王保管。"
萧景明余光瞥见宁婉清身子微微一震。太子此举必有深意,难道...
"殿下!"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在赵元泓耳边低语几句。二皇子脸色骤变,霍然起身:"先生稍坐,本王去去就来。"
待赵元泓走远,宁婉清立刻凑近:"画上有问题。右下角那些针孔,是'火麟密卷'的标记!"
萧景明一惊:"你怎知..."
"家父留下的医书里有记载。"宁婉清语速极快,"用白芨汁混合晨露涂在针孔上,会显形。"
萧景明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药液,迅速点在针孔处。片刻后,绢面上浮现出淡红色的线条,竟是一幅微型地图!
"是皇宫秘阁的布局图!"萧景明瞳孔紧缩,"这里标红的位置..."
"与我爹描述的太子密档存放处一致。"宁婉清突然拽他衣袖,"有人来了!"
萧景明迅速用袖子擦去药渍。刚恢复原状,赵元泓已阴沉着脸返回,身后侍卫押着个灰衣人——正是宁婉清之前假扮的杂役!
"先生这位随从,看着眼生啊。"赵元泓冷笑,"更奇怪的是,他竟想潜入本王的书房。"
萧景明暗自运劲于掌,面上却露出讶色:"殿下是否误会了?阿宁一直..."
"是么?"赵元泓突然掀开灰衣人前襟,露出里面素白中衣——那是宁婉清原本的装束!"那这又作何解释?"
电光火石间,萧景明一把拉过宁婉清护在身后,袖中短剑铮然出鞘。"走!"
水榭四周瞬间冒出十余名弓箭手。宁婉清扬手打翻灯烛,火苗窜上纱幔,浓烟立刻弥漫开来。混乱中她拽着萧景明跃入水中。
"闭气!"她在水下将一粒药丸塞进萧景明口中。几乎同时,无数箭矢射入水中,却诡异地偏离了方向——是宁婉清撒出的磁粉起了作用。
两人潜游至假山后方冒头。萧景明刚要开口,忽见一道银光直奔宁婉清后心!他本能地扑过去,箭矢擦着右臂划过,顿时鲜血淋漓。
"你..."宁婉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迅速撕下衣角为他包扎,"忍着点。"
她手法娴熟地洒上药粉,指尖不经意擦过萧景明腕间脉搏。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又各自避开。远处追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跟我来。"宁婉清搀着他钻进假山洞穴,"这底下有排水暗道,直通府外护城河。"
黑暗中,萧景明感觉她的手冰凉而坚定。暗道狭窄潮湿,两人不得不贴得很近。有几次萧景明伤口撞到石壁,却硬是没哼一声。
"为什么要替我挡箭?"宁婉清突然问。
萧景明沉默片刻:"盟友死了,对我没好处。"
前方出现微光,出口到了。两人湿淋淋地爬上岸,躲进一处废弃茶棚。宁婉清检查他伤口时,眉头越皱越紧。
"箭上有毒。"她取出金针,"幸好不是即刻毙命的那种。"
萧景明任她施为,目光却落在远处二皇子府的方向:"赵元泓故意用《千里江山图》试探我,他起疑了。"
"不止。"宁婉清从发间取下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片,"我在他书房找到这个。"
玉片上刻着半只火麒麟,与萧景明那半块令牌严丝合缝!
"果然在二皇子手中..."萧景明突然抓住她手腕,"你冒险潜入书房,就为这个?"
宁婉清挣了一下没挣脱:"家父遗言说,两块令牌合一,才能找到真相。"她直视萧景明,"包括你萧氏满门被灭的真正原因。"
远处传来犬吠声。萧景明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同时捂住她的嘴。一队巡逻兵举着火把从茶棚外经过,近得能听见甲胄碰撞声。
宁婉清贴着他胸膛,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火光透过茅草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萧景明突然意识到,这是十五年来第一次与人如此接近。
追兵远去后,两人迅速分开。宁婉清整理衣衫的手有些发抖:"现在怎么办?二皇子肯定全城搜捕。"
萧景明从腰间取下一枚私印:"去城南慈恩寺找慧远方丈,就说'明镜蒙尘'。"
"你呢?"
"我另有人要见。"萧景明望向皇城方向,"既然知道密档在秘阁,就不能再等。"
宁婉清一把拽住他:"你疯了?现在进宫等于送死!"
"我有内应。"萧景明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当年萧氏旧部,如今在宫中当差。"
宁婉清冷笑:"你说的是尚膳监的刘公公吧?他今早已经被秘密处决了。"
萧景明脸色骤变:"你怎么..."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宁婉清从怀中取出一块腰牌,"太医之女的身份,有时比剑更好用。"
腰牌上"太医院行走"五个字让萧景明恍然大悟:"你要以医女身份入宫?"
"三日后是皇后寿辰,太医院需派人请脉。"宁婉清将腰牌收回,"你若有胆,就扮作我的药童。"
萧景明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