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过两站以后，段与安才停了下来，跨上刚好到站的公交车，他倚靠在杆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掏出手机，打开和姜欣然的微信对话框，将刚才的对话一字一句地看了几遍。
狂跳的心脏渐渐落到了实地，他点开备忘录开始打字。
“她今天回我消息不再全部和工作相关，也不再冰冷，原因应该是她想起来了三年前那件事，知道了我不是一个轻狂的人。”
“我猜得不错，她今天生理期，应该是第一天吧，她早上到公司的时候穿的是裤子，中午的时候就换成了一条裙子。”
“网上说，女生生理期要多喝热水，还可以喝红糖水，吃红豆，下午的时候周主管给了她一袋红糖水，所以我特地等她下班的时候买了一杯热的红豆奶茶。”
“但是好像不太认可这个观点，说奶茶太热了，是网上的说法有错误吗？”
手机上备忘录的页面又停留了几分钟，感觉没什么可记录的后他又退了出去。
关上手机想了想，他又打开了微信，将两人的对话截了图，放到了备忘录里。
第二天到公司，刚坐到工位上，段与安就被秦勉拉着往运营中心吴总的办公室走。
门一打开，他就看到了圆形会议桌后面坐着的姜欣然，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处垂着一条水墨风格的飘带。
开门的响动让她看了过来，两人恰好四目相对，段与安就看到她略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段与安有些发楞，还没来得及扬起嘴角，就被身后的秦勉往前推了推。
“不要这么拘谨，吴总对你可是非常关心的，昨天还在问我你适应得怎么样呢。”
秦勉说完后，吴远峰笑着接话：“这么好的苗子我当然要多关注了，可不能被你这个卷王压榨得对我们公司有意见了，他要是大学毕业以后不愿意来，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这话说的，整得我跟周扒皮一样，万一人家小段要读研呢？且等着吧。”
两人你来我往地调侃，段与安却没心思听，他拣了姜欣然对面的座位坐下，眼神不自觉地往她身上瞟。
对面的人看他坐下的位置愣了一下，又对上几次视线后她明显有些不高兴了，皱着眉飞快地瞪了一眼。
段与安这才反应过来，眼下的场合这样做确实有些失礼，连忙整顿好心神去关注会上的情况，此时吴总也终于说到正事上了。
“这次会议主要是说一下我们和小酷局长团队合作上面的一些调整，他们团队也过来了。”
段与安这才注意到会议室里其他的几个人：两男一女，就坐在吴总的对面。
根据吴远峰的介绍，原本的合作改为对新课程的宣传，小酷局长的团队到新航来体验秦勉新升级的编程课，看正常学习一个星期后能达到什么样程度。
一个星期能学到的东西当然是有限的，但只要找好切入点，再经过适当地包装，对新课程的宣传还是有一定作用的，更何况小酷局长这个账号本身的流量就很可观了。
因为涉及到秦勉这边的新课程，因此除了原先就在对接的姜欣然以外，作为秦勉助理的段与安也被吴总安排了对接的工作。
“欣然这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些文案和宣传上口径上的工作你要负责把关，小段这边主要是在专业和课程的解释上进行辅助。”
工作安排完后吴总就宣布散会了，小酷局长那边一个打扮略显精致的男人起身和大家握手，其他两个人跟在他身后同样和众人一一握手寒暄。
另外的那个男的在和姜欣然握手时，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客套，握手的时长也明显比其他人长很多。
段与安顿时有些不爽，再看到姜欣然竭力控制的表情，他心中的敌意更重了。
三两步走到对方面前，段与安伸出手：“你好，我是秦老师的助理段与安，以后有什么专业上的问题都可以问我。”
和对方的手一接触，他用力地捏着晃了晃，听到一声明显的抽气声后，他赶紧放开。
“啊，不好意思，平常捏握力器捏惯了，没注意力度，你没事吧？”
他还想上前去拉对方的手，后者眼疾手快地躲过去了。
“没事没事，我是何志高，以后就都由我过来对接了。”
客套过后，小酷局长和那名女性就离开了，姜欣然找了一个小的接待室洽谈后续的合作事宜。
“你们先聊，我去倒杯茶。”
“我也去。”段与安倏地起身，然后就看到另外两人都奇怪地看着自己。
“哦，三杯茶你一个人不好拿，何经理没有意见吧？”
“当然。”何志高讪笑两声。
出了接待室后，姜欣然小声发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端茶呀。”说完，他就往前一步按了向下的电梯。
“你去哪儿？这一层有个小的茶水间。”姜欣然不解。
“但是凉茶只有七楼的茶水间有。”
段与安话音刚落电梯就到了，看着对方按在电梯门上的手，姜欣然也只好走了上去。
“你确定要拿一杯凉茶给他吗？那个很苦欸。”
“就是要苦。”
“啊？”
电梯到了，段与安走到茶水间，挑了个最大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凉茶，看得姜欣然直咬牙。
在对方又拿了一个稍小一点的杯子后，她赶忙挡在保温壶前说：“我不喝，我喝不惯。”
“我知道。”段与安说着，走到了另一边，拿起那个装热可可的壶倒了半杯。
“你要加棉花糖吗？”
“欸？”姜欣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睁大眼睛看过去，就见到对方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
她顿时有些慌张，语无伦次地摆了摆手，见他又要继续往杯子里倒，她赶紧走上前去把杯子抢了过来。
“可以了可以了，喝不了这么多。”
段与安点点头，转身又拿了个杯子，然后姜欣然就看到他动作迅速地给自己装了杯冰可乐。
这样真的可以吗？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端着两个杯子走出茶水间，她大脑有些转不明白了。
一直等回到接待室门口，姜欣然都没有想好要怎么解释三个人倒了三杯不一样饮料的事，段与安却率先推开了门。
“何经理，不好意思久等了。”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不那么勉强。
“何经理，你顶着大太阳赶过来，之后就进了空调区，这样冷热交替容易热气上火，所以特地给你倒了杯凉茶，趁热喝下去可以避免中暑的。”
姜欣然明显看到对方在听到“凉茶”两个字时脸上的笑顿时就凝固了，偏偏段与安这个不省心的说完后还喝了一大口冰可乐。
他绝对是故意的吧！虽然都是深褐色的饮料，但傻子都能看出来他那是可乐吧！
她感觉太阳穴有点疼，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把脸埋进装了热可可的杯子里。
喝了一口她就后悔了，大热天的喝热饮简直是在找罪受，纵使吹着26度的空调，但温热黏稠的热可可还是让她感觉整个人好像都变得黏糊糊了。
对面的何志高显然和她是一样的想法，在段与安的不断催促下，他只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整张脸就皱成了一团。
这一幕看得姜欣然心中窃喜，这一招阳谋虽然略有些缺德，但着实让人解气。
她愉快地抿嘴偷笑，头还不自觉地晃动了几下，正准备再喝一口，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转头一看，却见段与安侧头看着自己出神，一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时有点发沉。
气氛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对方瞬间转过了头，手中的可乐差点撒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在受不了了，谈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何志高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在段与安提出再喝一口后，更是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抓起手提包飞速离开了。
看着对方灰溜溜的背影，姜欣然心中憋闷彻底消散，她下意识地转身，和段与安相视一笑，而后，又感觉有什么不对。
“我去洗杯子。”她赶忙转开视线。
“我来……”话音未落，段与安的手机就响了，接通以后向姜欣然示意了一下，就匆匆下楼了。
姜欣然得意地看了眼还剩一大杯的凉茶，接着拿起自己和段与安的杯子先去了走廊尽头的茶水间。
洗着洗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当时应该也要一杯冰可乐的，到底为什么会接受热可可？
是因为有前面凉茶的对比，热可可显得纯良无害，还是因为段与安那一串动作让她脑子宕机了现在才转过来？
总而言之，她觉得自己今天确实有点傻乎乎的。
又忽然想到对方给自己热可可最可能的原因，以及联系上昨晚那杯热的红豆奶茶，姜欣然无奈扶额。
生理期让一个高中男生知道，还这么“照顾”自己，着实让她有点难为情了。
所以，他是真的想追自己？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感觉浑身被雷劈一样。
一个高中生，喜欢一个社畜？这真的不是玄幻故事吗？
当她把今天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想法说给许薇听后，只收到了对方一个巨大的白眼。
“姜欣然，你谈过恋爱吗？”说完，她又嚼了一片薯片，“哦，差点忘了你母胎单身了。”
“母单咋了？我骄傲！再说了，你自己不也没谈过吗？”
“我哪里没谈过了！”许薇愤然起身，“我谈过的男人从火星排到月球！”
“可惜都是纸片人，手都牵不到，还要你氪金才能跟你说情话。”
这句话无疑戳中了痛点，许薇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怪叫着和姜欣然扭打在一起。
半晌，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许薇有气无力地说：“相信我，以我纵横二次元情场的经验告诉你，那小子绝对是对你有意思。”
姜欣然蹙眉：“可是他是高中生欸。”
“人家已经毕业了，马上就上大学了，男大哦，青春活力。”
“啊——”许薇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年下的好处，姜欣然已经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要死啊！鬼咬你屁股了！”
“《走无常》的那个游戏公司出新作了！”
姜欣然点开推送一目十行地往下翻，嘴里还不住地嘀咕。
“叫《折子戏》，又是他们擅长的中式悬疑解谜题材，看来是和戏曲有关了。”
说到这，她忽然又沮丧地长叹一声：“啊——是双人合作的，怎么会这样啊！”
转眼看向身边的许薇，对方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别叫我，你知道我最烦这些的。”
“薇薇——”姜欣然往室友身上一倒，开始用头蹭她的手臂。
“好薇薇，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我给你冲月卡，冲两个月！”
“不稀罕！”许薇挣脱束缚逃之夭夭。
“哼！”姜欣然拿起一个毛绒玩具丢在对方背上，“不帮就不帮，我有游戏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