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完毕,杨柳眨了眨眼,有些庆幸的想,幸好自己没断片的习惯。
鼻尖萦绕着不属于她的香气,松香混合着淡淡的红酒。
她微微动了动身体,立刻感受到一股陌生的酸痛从腰部蔓延开来,被子滑到了胸口处,凉意让她意识到了什么,自己未着寸缕。
床尾地毯上散落着一地衣服,她的衣服和许愿的纠缠在一起,不知道有没有撕坏,不过现在肯定是不能穿了。
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杨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五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许愿睡得很沉,他侧卧着,半边脸陷在枕头里,黑发随意散乱的搭在额前,平日里总是皱着的眉头此刻舒展下来。
晨光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餍足的弧度。
被子只盖到他的腰间,露出线条分明的上半身,后背有几道淡红抓痕,比她昨晚的记忆中更加精壮。
锁骨下方还有一道她昨晚情急之下咬出的红痕。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雨声,红酒,发烫的手指解开她衬衫纽扣时的停顿,还有那句“我不会让你走了”,以及后来所有炽热到让人脸红的片段。
他把她抱到餐桌上时,打翻了两个酒杯,不知道今天清理会不会留下痕迹。
不对,杨柳的脸突然烧了起来,她似乎搞错重点了。
看了一眼某人手腕上的红绳,她抿了抿唇,心想反正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脚尖刚触及冰凉的地板,身后就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去哪?”
许愿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他翻了个声,一只手把人重新捞回床上,紧紧抱在怀里,力度稳健有力,男人的温度透过赤/裸的皮肤传来,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气味混合着情/事后的慵懒味道,萦绕在鼻尖。
杨柳闭着眼,很不想面对这一切。
她睁开眼,小声说:“浴室。”
不敢回头看他。
许愿低笑了一声,呼吸喷在她的耳后,“洗漱台上有新牙刷,”他松开手,放松了对她的禁锢,却在人离开的最后时刻用指尖勾了勾她的手腕,“早点回来。”
杨柳:“……好。”
她裹着被子坐起来,身体的异样感让她轻嘶了一声,许愿原本迷迷糊糊就要陷入睡梦之中,一听见这个动静,立马被惊醒,赶紧坐起来从后面怀抱着她。
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后腰,指腹正好抵在她脊椎最下方那个小小的凹陷处。
男人担忧道:“怎么了?”
杨柳闭了闭眼,很不想回答。
“疼吗?”他突然问,声音低沉了许多,手指轻轻抚过她锁骨上的吻痕。
她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小声说:“有一点。”
她不敢回头看许愿的眼睛,趁对方分神裹着被子冲进浴室。
老婆跑了,又被抢走被子怀里空落落的的许愿:“……”
浴室门关上的瞬间,她终于能大口呼吸。
她站在镜子面前,抬头看着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凌乱,嘴唇微肿,锁骨和胸前遍布着暧昧的红痕。
她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在发烫的脸上,无法降低脸颊的温度,也冲不散脑海里闪回的画面。
许愿把她抵在落地窗前,她看见雨后的城市灯火,他咬着她手腕上的红绳说“这次换你绑住我。”
“……”太羞耻了,杨柳咬着毛巾想,如果不是现在没衣服穿,加上怕被人看见,她可能现在就披着被子跑回京市了。
浴室里挂着两条毛巾,一条浅粉一条深灰,洗漱台上也并排放着两个杯子,牙刷也是一对。
这个发现让杨柳忘记了自己的逃跑计划,几乎愣在了原地。
许愿他,这些年一直在想着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吗?
回想起昨晚喝酒时,他言语间满是对自己的不自信,杨柳抿住唇,后悔自己脑袋不清醒,一时被美色迷了双眼,怎么就没在那时就反驳他那些自轻的话。
“……”
浴室门被轻轻叩响。
“衣服。”
许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显得有些沉闷,“可能有点大。”
杨柳把门打开一条缝,一直骨节分明的手伸进来,递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棉质衬衫,运动短裤,甚至还有……
她的脸轰地烧了起来,一把抓过那包未拆封的内衣,尺寸刚好是她的。
“许愿,”她忍不住隔着门板喊,“你怎么……会……”
“昨晚抱你的时候估的,”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楼下便利店刚买的,应该差不多。”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杨柳把滚烫的脸埋在冰凉的毛巾里。
……这个男人的观察力还是太强了。
等她磨蹭着走出浴室时,卧室里空无一人,床上凌乱的痕迹被简单的整理,地上的衣服也被收拾走了。
终于收拾妥当的杨柳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这个房间,昨晚太暗又太急,她根本来不及看清。
阳光下的空间整洁而克制,像极了许愿给人的感觉,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红绳被许愿取了下来放在那里,旁边有个相框,那是他们从商业街买东西回来时,路过广场和阿花拍的合照。
她笑着举起手机,拍下喂猫的许愿和自己,他蹲在她身后半步,手上在给阿花撕肉条,目光却没有看猫也没有看镜头,而是落在她的侧脸上。
杨柳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衬衫穿上去很柔软,长度刚好盖住大腿中间,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红绳,把它重新套在手腕上。
厨房传来煎蛋的声响,杨柳赤脚走过客厅,发现昨晚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有地摊上隐约的红酒渍证明那不是梦境。
许愿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
晨光透过窗户投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再等会儿,你先坐着。”他头也不回地说,杨柳简直怀疑这人背后长眼睛了。
她慢慢地走到岛台前,高脚凳上已经贴心地放了个软垫。
许愿把餐盘推到她面前,煎蛋,面包,甚至还有切好的水果。
“你的厨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戳了戳盘子里完美的煎蛋,看起来很好吃。
许愿在她对面坐下,马克杯在他宽大的手掌里显得有些小巧。
“出国的时候,”他抿了口杯子里的牛奶,顿了下,似乎想到什么,笑了笑,“不再精进一下,我能把自己饿死。”
食堂太难吃了。
杨柳吃了一口煎蛋,闻言皱了皱眉。
“你一个人?”
许愿笑了下,没回答,手指轻轻抹过她的嘴角,“先吃饭吧。”
但只是安静了片刻,她还憋了许多问题想问。
于是,她试探道:“之前……五年前下雪那晚……”
“是我,”许愿承认的很干脆,“我想见你,结果在外面站了两小时。”
他笑了下,“最后还是没敢进去。”
杨柳得到这个心知肚明的答案,她轻吸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顿了顿,才说:“除了这个呢?”
这件事是简语西告诉她的,她一直以为他再也没回来过,可除了这些被人不小心看见的,那没看见过的呢?
会不会有几次,他又独自前来,却藏得很好,没有什么人遇见过,所以他干脆当做没发生过,不打算说了?
“许愿,”她严肃道:“你要说实话。”
“……”于是,许愿无奈的叹了口气,把吐司盘子推过去了一点,“你先吃,我慢慢和你说。”
阳光慢慢的爬满了整个餐桌,杨柳看着许愿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低头时颤动的睫毛,忽然意识到,这五年里,他们从未真正的分开过。
那些她以为独自度过的日日夜夜,原来偶尔会有他无声的陪伴。
交代完毕,许愿默默的吃着早餐,眼神偶尔和她相撞又迅速移开,像个刚陷入初恋的少年,完全看不出昨晚的放肆。
杨柳突然站起来,绕过岛台站到许愿面前。
在他困惑的目光中,她抱住了他,手放到他的后背。
“许愿,”她的掌心温热,轻轻抚过他,“谢谢你。”
许愿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眼神暗了下来,“杨柳,早餐会凉的。”
“那就让它凉,”她跨坐在他的腿上,“鼻尖蹭着他的下巴,“反正你会重新热。”
许愿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传递过来,“怎么回事,”他放下刀叉,也回抱住她,“杨律师,你学坏了。”
“……”杨柳抬起头,去捂他的嘴,却被他抓住手腕,轻轻吻上那条褪色的红绳,“昨晚是谁先解我皮带的?”他含混不清地问,舌尖扫过她的皮肤。
“许愿!”杨柳震惊地盯着他,一股后悔的情绪蔓延开来,他完全就是一个大尾巴狼,还是开了荤的大尾巴狼,大早上的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她挣扎着要下去,却被他搂的更紧。
“好吧,不闹了。”许愿正色,拍了拍她的腰,“吃完早饭我送你回酒店。”
杨柳愣住了,“然后呢?”
“然后看你想去哪,”许愿把她抱起来放回座位上,认真地注视着她,“如果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
杨柳看着许愿的脸。
“许愿。”
“嗯?”
“我可以把酒店行李拿到这里来吗?”
许愿的动作顿住了,两秒过后,他才如梦初醒,缓慢地眨了眨眼,发出一声迷茫的“啊……”
他这个样子太呆萌,杨柳忍不住抱着他笑了好一会儿,抱完了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她憋了憋嘴角的笑意,故作严肃:“怎么回事,许愿同学,你是故意的吗。”
许愿乖乖任她看,垂着眼,轻声道:“搬过来吧。”
听到这个回答,杨柳的动作停滞,心跳如擂鼓。
他抬起眼,直视她,耳尖微微发红,“如果你愿意,家具都换成你喜欢的,客房也可以改成你的书房,这里离衡信律所也近。”
杨柳看着许愿努力维持镇定却掩饰不住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凑上去吻了吻他发红的耳尖,又去吻他的唇,一下一下的吻,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
两人离得很近,她能看见他瞳孔里细小的棕色斑点。
“这样很好,”她说:“五年够长了,我不想再错过你的早安。”
许愿的手臂猛的收紧,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杨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又快又重。
“我待会儿有个会,”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下午陪你去拿所有行李。”然后,像是怕她后悔似的补充,“你等等我,好吗?”
当然好。
杨柳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