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时,洞内还稍显宽阔,可这回又下来一个人,三人便微微有些许局促地意味。
玉罗刹将手中小瓶轻轻置于石桌面,任她刀架颈上,面纱之下,唇角微抽,发出声嗤笑。
烛火还亮着,萧白衣趁两人对峙,试图解开被麻绳桎梏的手——她紧靠墙壁,身子死死遮挡背后捆住的双手,轻动指尖画张小符,快速将口诀默念一遍。旋即,萧白衣感到手腕一松,一撩裙摆麻利起身,温声唤道:“我没事。”她微微咬唇,“还……还好有石子儿。”
尹扶月听到熟悉声音,持剑的手不禁微微发抖,不受控制偏头看她。
偏头那一瞬,玉罗刹抽扇,风驰电掣间正欲袭击尹扶月。尹扶月瞧着萧白衣时,顿感一阵心慌,暗道“不妙”,当即扭头,眼瞧那玄铁扇即将落在她额头上砸个坑,当即收剑转身撤步。
尹扶月本以为自己动作够快,岂料背后有人遥遥领先她:一颗石子准确无误击上扇骨。石子破天荒的没碎,扇子走向却被击偏了半寸,使她擦着扇骨躲过。
这石子击打的有技巧,把握力度堪称完美。
“轰”地一声,尹扶月侧身站定,眼睁睁瞧着,玄铁扇将自己曾站位置后的石壁劈出个不小的坑,又完好无缺的回到主人手上。
玉罗刹收扇,作势再劈。
尹扶月眼皮一跳,接连几步,逃离绳梯处。等玉罗刹飞身追来,远离洞口后她才挥剑抵挡。
扇剑交锋,登时擦出火花,瞬间闪的窟洞深处一亮。
玉罗刹适才正值气头,擦出的火花让她顿时冷静。她探头,见那原本靠在墙角得白色身影,早已不见,一时愣住。身后传出声脆响,玉罗刹登时明白一切,反手抵开尹扶月的长剑,回头往绳梯看去。
方才,萧白衣见玉罗刹打得上头,悄然从她身侧潜至绳梯处,绕过木箱子,正欲攀爬却停了下来。
这是所谓的“女鬼老巢”,那无忧草会在哪里?
和尹扶月历经险阻、攻克难关,不就是为了寻那根草吗?
现如今……怎的连影儿都没瞧见?
萧白衣记得自己上来时,也没瞧见还有什么地方可供无忧草藏匿。那无忧草,定被玉罗刹藏在这窟洞的某处了!
她四处张望,却正好对上玉罗刹那充血的眼珠。
萧白衣扯扯唇角。
……不妙。
尹扶月见二人对视,心里骤然一沉,顿时又气又急,低头见“藏心”上多了的几道小豁口,将心一横,不知从哪续上股劲儿,当即死死扯住玉罗刹的袖子,反手用力,硬把已前行几步的她扯了回来。
剑等会保不齐还要用,能用手就先别“祸害”剑了。
玉罗刹欲扑向萧白衣,却被尹扶月扯住衣袖,缠的实在脱不开身,便将玄铁扇一展,朝萧白衣掷去。
玄铁扇急速旋转,划破空气牵出一阵凄厉风啸。
萧白衣果断后退。
攀上面前的绳梯需要时间,况且无忧草还没有找到,她更不能留尹扶月一个人对付玉罗刹,自己落荒而逃。
玄铁扇本冲着萧白衣而去,没承想却她被躲过,于是直直飞向那些堆积一处的木箱。
萧白衣眼瞧二者即将相撞,将大袖“唰”地一挥,侧身拂面。
“轰”——
一声巨响,木屑飞溅,三人倒吸一口冷气。
响声一过,萧白衣拂袖,隐约瞧见那堆箱子下似乎盖着什么东西。刚才没细看,箱子虽是堆放着得,却设计的十分有技巧,将某个东西护在中间,有空隙可供呼吸不说,还为它留出不小的生长空间。
若没意外,一眼望去,还真会被箱子杂乱堆放的外表迷惑了。
萧白衣瞧见那物真容后,手指玉罗刹,冲尹扶月呵道:“拦住她!”言毕,上前将木箱碎屑通通扒开。
通体墨绿,顶端乌黑,叶子绕茎层层生长,越往上越短——是无忧草无疑!
一路艰辛,在靠近无忧草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迷茫。
这东西世间仅一颗,没人拔出过。正如此,萧白衣伸手又收回,顿时迟疑起来,呼吸急促,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虽说有关无忧草的一切多是传闻,可偏偏当下关头,那传闻突然从脑中冒出,和鬼似的萦绕人心,久久不散。
“传说它扎根深,所以极难拔出,且拔出后极易枯萎,须万分谨慎。”
要怎么拔才不伤它的根?又该如何防止它拔出后枯萎失去药效?
萧白衣咬牙切齿。
她不知道,这世间也没人知道。
近一个月,赤日阁众多侠士为吊着马春意性命所付出地辛劳,此刻,宛如一副沉重的镣铐,死死禁锢住萧白衣发抖的手。
仿佛一切都在告诫她慎重、她赌不起!!
不远处,尹扶月自得了命令后,欲将张牙舞爪的玉罗刹控制住,奈何玉罗刹似是不服,两人方才又扭打一处。
“你以为你能带走它?”现下,玉罗刹接下尹扶月一招,而后奋力一掀,逼得她连连后退,又朝萧白衣嘶吼,“那是我的,两个不守道义的东西,你们都得死!!”
尹扶月一日内,又是守村、又是翻山寻人,如今还在窟洞里,熬夜和这位二十余年前的江湖人士一番激战,纵使她武功再好,也稍稍力不从心了。
如今她满头大汗,唇色发白,瞧着将要力竭,可闻听玉罗刹这话,不知哪来的力气,怒极反笑,“我们不守道义?”
尹扶月啐道:“是是是!就你最守道义!!你杀侠士和山下村民取乐,残害生灵,多年来,她们何其无辜啊?!”
多年不守道义的人,如今竟没脸没皮的说起道义来了??
玉罗刹好似完全觉不出累似的,奋力挣开尹扶月的拉扯。“唔!”只见尹扶月眉头一皱,方才一扯,实实在在牵动了她右手关节,整只手登时又热又麻,手指伸缩,舒张都变得迟缓起来。趁她倒吸几口凉气的空,玉罗刹已跃至无忧草旁边。
萧白衣大惊失色、尹扶月抬眸,瞠目结舌。
这人该不会得不到就要毁掉吧?
还未等她冲上去,只见玉罗刹拾起扇子,静静地望了眼无忧草,倏地一笑,转而挥扇劈向一袭白衣的来人。
萧白衣见扇子袭来,竟打心底生出股窃喜。
……还好玉罗刹没毁掉无忧草。
无忧草的事,还需尽早决断!
玄铁扇被她灵活的转身躲过。前几个回合,萧白衣闪避时,参透了玉罗刹出招节奏。之后,任凭玉罗刹怎么出招,她只躲不攻,双脚几乎不离地,巧妙化解、轻松躲过招式同时,向尹扶月的位置靠拢。
可怜萧白衣平日以“不会武功,内里虚弱”自居,关键时刻,几次闪躲下来,竟险些暴露真相。她躲的一身冷汗,几次下意识伸手想动用灵力,然而尚有人在,暴露这么个惊天大秘密显然不可能。
无法,萧白衣只能拼命压制动作,老老实实用身法躲避。
尹扶月从旁一时看愣住了。然而下一瞬,她回神,想着重新提剑,奈何尝试均以失败告终。无法,她左手不会用剑,一番试下来呲牙咧嘴,自己都嫌,只得祈祷右手快些恢复,同时密切关注两人动向,如若萧白衣需要,亦可放弃使剑,直接上手。
萧白衣被玉罗刹架到一处角落里。她无处可躲,当下要么动用灵力、要么暴露武功、要么负伤。
和在江湖动用灵力,埋下祸患;暴露武功,让她们怀疑自己身世,不予合作。相比前两个,她还是选择负伤吧……
负伤起码会好,招来灾祸、失去信誉,影响后面计划才是大事!
萧白衣打算趁那带刃的扇骨劈下来之际,再侧身挨下这一击。
还没等她有动作。倏地,萧白衣眼前一白,一道泛着凛冽寒光、刃上带着几处豁口的剑横至眼前。“锵——”,剑身死死抵住扇骨上的利刃。
“藏心”带着锐气横空出世,剑身微微颤抖,足以看得出剑主人手上不适,仍旧强忍着支援。
两人凑得很近。持剑的手抖得厉害,汗水顺着尹扶月惨白的脸颊滴落在地,绽出朵“花”。她嘴唇轻颤,模模糊糊冲被保护的人说些什么。萧白衣当即凑过去,只听尹扶月用气声道:
“只要……我还在,没人敢动……你……”
萧白衣瞳孔陡然放大,感觉心骤然猛颤了一下,酸涩、愧疚逐渐蔓延心肺。心底那股本就异样的滋味,此刻更如雨后春笋般悄然生长,又痒又痛。
言毕,尹扶月剑花一挑,再次将玉罗刹逼退,剑气震得她伏倒在地,几次想起都没起来。
尹扶月扼住右手手腕,蹙眉,紧咬牙关。
“尹女侠,赤日阁的册子上,有没有传闻记载,怎么拔无忧草才能不伤害它,不使它枯萎失效?”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萧白衣开口问道。
她还是不敢去赌……
说来奇怪,萧白衣感觉自己的胆子好像变小了。
尹扶月一愣,茫然地摇摇头。
大事不妙……
还没等萧白衣回神,伴随沉重咳嗽和“当啷”一声,“藏心”从主人发抖的手中脱落。玉罗刹起身,眼神一亮。时机难寻,她甚至没去拾扇子,便不知疲倦地向尹扶月打出极速的一掌。
真是不死不休啊!
萧白衣头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抢先做出了回应。“小心!”她抢先玉罗刹半刻,飞身扑在尹扶月怀里。不顾尹扶月错愕的眼神,萧白衣一手穿过肋下抚上她的后背,一手攀上脖颈,下巴抵住肩颈,将她上半身稳稳固定,
萧白衣准备以后背替尹扶月承接玉罗刹掌风。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萧白衣想,既不会暴露武功,又不会牵出灵力的秘密,体内有灵元,江湖功夫挨一下无伤大雅。她心说:最多卧床几日,期间吐吐血也就过去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她千算万算,却唯独漏掉一人——尹扶月下意识后撤步,反客为主,回身将她护住。在掌风打在背上的前一刻,她将萧白衣推开,反手封住自己身体几处重要穴位。
“噗……咳咳……”尹扶月踉跄几步,顿感置身云端一般,手脚无力,呕出口血后,向前一倒。
“尹扶月??!!”萧白衣突然失声,手忙脚乱接住怀中之人。
尹扶月眼前黑了一瞬,腿一软,跌入一个充斥着幽香的怀抱,她下意识环紧这人的腰,仿佛即将失去这人似的。她睁开眼,盯着白缎上的竹纹,蹙起的眉头渐渐松了,竟萌生一股没来由的安心。
还好反应快,尹扶月汇集内力入心脉,挨下一掌后,虽四肢瘫软、吐了几口血,却因方才那瞬自封穴位的决策,而保全了一身功夫。
萧白衣扶她靠壁边坐下。二人视线齐平,萧白衣心如刀绞,望着尹扶月挂着泪、失神的眼睛,脑内一片浆糊。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都是她不好……若她大胆些,赌一把拔出无忧草,是不是后面就没这事儿了?
是不是现在早就下山了?
萧白衣眼角通红,紧咬牙关,用洁白的袖口轻轻拭去尹扶月唇边血迹,见她身上脏兮兮,不禁又是一阵心刺痛。
她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有苦难言”。
明明有灵力、会武功,可偏偏不能用……
舌根泛起一股难言的苦涩,萧白衣暗暗自嘲:果真是个害人精,前世害死长老和“阿竹”,转世后又害尹扶月受伤。
玉罗刹不知为何突然停手了,而此刻,萧白衣拾起废弃的“尘缘剑”,成了那个不知疲惫、不愿停手的人。
她撇了一眼身后,无视尹扶月一脸仓皇。萧白衣脸上雕刻着尹扶月前所未见的从容,眼神冷冽,掺杂着异样的气魄。
有些人的命,此刻已经定下了!
萧白衣刚迈上前一步,却觉察到洞外有陌生的脚步。下一瞬,“轰”!一把镂空云纹长剑击破洞口遮挡石块,直直钉入萧白衣正前方,硬生生给她脚前的岩石凿了个坑。
身前这把镂空云纹剑并非当下时兴款式,经岁月打磨,透着一股沧桑。
尹扶月手指云纹剑,剧烈咳嗽。
刹那,一个灰色宽袖裳衣,头戴幕篱的中年女子翩然跃下,用身体将剑拔弩张的二人隔开。
女子身形高挑,目光锐利,脸庞看不真切,但看她方才跃下的身姿,便知其气度不凡,如若适才不是她击碎洞口石块,寻常人见她,只会以为她是哪家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