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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小说网 > 师弟为何总选择暗恋 > 第1章 师弟是块望夫石

第1章 师弟是块望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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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衍乘着御风剑落地时,留仙宗内的星子已经全部显露出来了,子时最后一道钟声响过。

卡着钟声的最后一秒,他足尖一点,青衫翻飞,堪堪踩着钟声余韵掠上青莲峰。

刚一拐过墙角,他的脚步就滞在原地,手中的酒罐因为这突兀地停顿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裴悯坐在台阶上,手中的松油灯已经燃了一半,一身白衣如雪,乌黑的长发如墨,垂落肩头。

他懒懒散散的倚在墙边,或许是太过困倦,又或许是天生冷淡,总之,他撇着嘴角,眸光又冷又沉,仿佛谁惹了他似的。

孟衍嗤笑一声,走上前去,一把将酒坛上拍在他脸颊上,居高临下的看他:“又等我?”

他瞧了瞧四周因风卷过的黄叶,戏谑道:“没有必要,这天气这么凉,我怕你冻着了。”

裴悯目光平静无澜:“我不冷。”

“真的?”孟衍径直凑到裴悯身前,一把攥住了他修长冰凉的手:“糊弄谁呢,回去,别惹上风寒了又来怪我。”

裴悯猛地抽回手,脸更黑了:“孟衍,你以为我稀罕等你吗。”

说罢,立马提着灯便要起身离开,孟衍穷追不舍,嘻嘻哈哈的往他怀里塞了一罐酒。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刺鼻的酒香,以及一股若有似无的脂粉气。

裴悯识得这个,孟衍每次从青楼里喝完酒,衣服上袖子上总会沾点。

他心中冷笑一声:“让开。”

裴悯推开孟衍,脚下生风,一溜烟儿便跑没了。

邻屋的木门“哐”地一声重重合上了,震得檐下铜铃叮当作响。

孟衍也不在意,回房将那两罐酒藏在房间书房的暗阁里面。

一股油墨和酒香的味儿混杂一起,实在不太好闻。

不怪他有这个奇怪的爱好,季尊源管的严,不仅不许他在宗内饮酒,甚至还规定了霄禁的时间。

徜若子时还未回宗,第二天他就得准备在山门口的那棵老桃树上扮演倒挂金钩,他丟不起那人。

虽然季尊源贵为掌门,但他喜酒如病,后山松风崖上近乎藏纳了大半个国的名酒,只是从来不喝,真是怪人。

而裴悯就跟索命鬼似的,每天夜里在门口提着盏灯,扮演望夫石幽怨的盯着自己问:“你又去哪儿了?”

裴悯此人,心高气傲,沉默寡言。

自与他相识后天天倒霉,功课没做,他就严厉催促,下山喝酒,他就拦路截短,修行怠慢,他就嘲讽轻慢。

他自认为自己天赋异禀,在剑道造诣上独领风骚,偏这木头不盯剑招,专盯他杯中物,实在讨厌。

孟衍看他不爽很久了,只是出于对自己师兄的身份,总放不下身段明面教训他。

更何况他每日的生活已经很有趣了,红尘万象,哪个不与跟裴悯待在一起有意思。

孟衍曾经问过他:“师弟,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裴悯冷漠的瞥来一眼:“讨厌。”

他补充一句:“很讨厌。”

他不清楚这个讨厌的范畴,约莫是自己实在怪张恶劣,他咬牙切齿的加重了那个“很”字。

当然,孟衍也不例外,他比裴悯中的更厌烦这个小师弟。

无情,无趣,无感。

最开始他也不是真的讨厌裴悯。

孟衍是大洐国的九皇子,皇帝最小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就不停地生病,大小病接连不断,不能随意出门。

他听母后说,大衍国那年干旱,收成不好,接连着三个月都没有下过雨,皇上焦头烂额的请国师降雨。

怎料到了他出生的那天,皇宫的城墙上方霞光万道,孤鹜齐飞,没过多久下了场声势浩大的太阳雨。

一个自称是叫觉悲的胖和尚,衣衫褴褛,拄着一个葫芦拐杖,判言他孟缘深就是天神下凡,能保国运绵长,只是身体弱,活不过二十一岁。

最开始皇帝还不信,叫人拉了出去,结果孟衍一岁的时候,开始间间断断的生病,起先是风寒发热,后来开始呕吐,不得已每天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皇宫里的太医院和御膳房盯得紧,什么山珍海味都不能往嘴里送,做菜之前要先翻翻用药和食品的禁忌,为了孟衍还专门做了本食谱。

夏日热了就喊两个人跟在他身后扇风,冬天冷了,就给他关在屋里熏暖香炉。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日渐消瘦,皮包骨头似地长也长不大。

五岁会走路了,就爬院子里的杏子树,结果爬累了就在树上乘凉。

下人们找了一天,一直到天黑都没踪影,就在皇上龙颜大怒,下令要砍掉一片头颅之时,孟衍骨碌一下,从树上滚了下来,然后把头磕了好大一个血口子。

七岁时,宫中飘了大雪,小孩子天性好动,也不围着手炉,脱了斗篷就一头扎进雪地里,结果一个没看住,扑通一下就掉冰河里去了,又养了好一阵。

小孩子天性无拘无束,下人们兢兢战战的伺候着,怕他磕着碰着,又怕小祖宗一个不高兴,脑袋就落地了。

断断续续,一直到十岁的一个年节家宴。

孟衍一向最讨厌那些虚头巴脑的虚假礼仪,因为他受宠的原因,臣子妃子一个个都要来讨好他,好像他是什么祥瑞一样,酒味与脂粉气混在一起令人想吐。

敲晕了一直照顾自己的小厮后,他换上了小厮的衣服。

孟衍很少有出宫的经历,因为宫里所有人都看他看得紧,所以眼下好不容易呼吸到了宫外的自由空气,心一下就野了,欢呼着一头扎进人流。

街上的人流熙熙攘攘,笙歌叠奏,锣鼓声鸣,爆竹声噼里啪啦,火树银花散落如雨。

街上有人推着车卖过年的清供字画,大概画的内容就是什么平安吉乐,柿柿如意,然后画一些花盆柿子书籍鞭炮灯笼之类的。

他只凑上看了一眼,便面露嫌弃。

这些字画都还不如宫里随便逮一个太监画得好。

街市中,暖风穿堂而过,灯火阑珊间,一道冰凉的雪风引得他下意识一哆嗦。

街市上很冷,再厚的披风也挡不住风雪。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眼角瞥到一株红梅树下的人。

一个褐色短衫的小男孩戴着一个草帽,裤腿破破烂烂像是被狗啃了一样,就这么好不可怜的露出那截冻得青紫淤痕的腿。

孟缘深愣住了,视线直直的盯着腿下面那双粗糙的草鞋。

他不明白,自己披着狐毛制的披风都觉得骨头痛,他真不会冻坏吗?

小男孩头上撑了把伞,雪就堆积在他身旁的伞上,孟缘深难得有了探究的心,凑上前仔仔细细打量那些摊开展示的油纸伞。

油纸伞很普通,可以说只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样式。

这种他见得多了,伞面上用颜料画墨兰,画雪梅,画山水怪石,画迹拙劣,媚俗普通,从小看惯了一堆名门手迹,这些自然是入不了眼的。

孟衍凑到摊前,手上精挑细选着,一边嘴上不饶人:“这画工如此拙劣,也值得你摆摊?”

“因为下雪了。”

小男孩拽了一下红彤彤的伞坠子:“这是只有过年才有的,所以卖得好一些。”

孟衍摇了摇头,目光却只盯着小男孩的眼睛看:“你就穿这么少,不怕冻死吗?”

“穷死比冻死更可怕。”男孩语调平静,稚嫩苍白的脸有些过于峭瘦。

“你叫什么名字?”孟缘深问。

“裴悯。”

孟衍嘲笑道:“赔命?谁给你起得这么烂的名字?”

“……”裴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孟衍又问:“你会作画吗?”

裴悯犹豫了一瞬,点头:“会。”

孟缘深眼睛一亮,露出笑容:“那好!你给我画一幅画,如果我满意的话,这一摊子我都买下了!”

裴悯眼神一动:“真的吗。”

孟缘深弯眸笑道:“我骗你干什么呀?”

“那好。”裴悯立马将身后立着的草席摊开,取出一张空白的伞,开始执笔作画。

孟缘深从来也不对这些诗词字画感兴趣,更何况一把普普通通的伞呢,看着裴悯脸色认真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痒意。

如果他不给钱,裴悯会怎样?

想必也不会怎么样,他可是宫里最受宠的皇子,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百姓又敢如何?

于是孟缘深保持着笑容,肩头已经落下了好多雪,他安静地等待裴悯作画,打量着裴悯的长相。

过了许久,裴悯停下笔,将伞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递了过去,孟衍手中一沉,他这才发现,这把伞与其他伞不同。

撑开伞时,红白蓝各色的线交织缠绕在支架上,这比其他伞更加繁杂,伞柄上还挂着一个青色的木雕莲花。

他翻过伞面,愣在原地。

孟衍出宫时换了一身绣着金线梅花的红锦衫,外覆白披风,此刻伞面上的他就站在雪景里,手里还提着个灯笼,红梅覆雪,暗香盈盈。

落款:仁和三十年岁次丙戌,城中入冬,朝逢大雪。

他没想到这个小男孩画得还真有那几分感觉,倒也没有那么特别好,只是意境到位了。

孟衍将伞举过头顶:“谢了。”说罢,转身便走。

裴悯顿时愣住,朝他喊道:“你还没有给钱。”

孟衍侧眸,眼底露出戏谑的笑意:“你个傻子,还真信了啊,画得那么丑,谁愿意给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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