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的主角是个女生呀，”艾丽说，语气却听不出任何异样，“难怪我听你的故事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不能说怪，”她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你没有哪里跟任何人不同的地方，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只不过那个人刚好是个女生。”

她好像听到了苏娜内心的声音。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这种感情，”艾丽自嘲地笑了，“不对，我没有经历过任何感情，只有一次失败的婚姻。”

虽然苏娜说不用交换，但听了别人的秘密，不交换是不道德的，艾丽一直这样认为。

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从未跟任何人说出口过，她让自己一直保持着这样云淡风轻的生活态度，想要将那些痛苦的回忆变得无足轻重。

“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我好像一直都没有喜欢过人，”艾丽说，“不过被人喜欢倒是常有的事，不是我自恋……”

苏娜看着她的脸，那是最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她鬼使神差的大胆起来，夸赞道：“你真的很漂亮。”

“是吗？”艾丽手肘放到轮椅边，托腮看向不远处，“这句话我经常听别人对我说，从很小的时候起，所以我几乎对于这种外貌上的夸奖已经免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我说这句话的人太多，还是说追我的男生太多，我从小就对谈恋爱这件事不感兴趣。”

“我父母也是那种很通情达理的父母，她们让我遵从内心，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做世人认为正确的事。就连家里的企业，她们也不逼我继承，我没有学金融，而是学了喜欢的艺术，去国外留学，回国后在一家外企工作。”

“我以为这样幸福的生活可以一辈子过下去，可是过了27岁后，我明显感觉到了他们的着急，直到有一天，她们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要我去相亲。现在想来，可能是她们当时预见到了什么。”

艾丽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答应了他们去相亲，那个男人对我很好，就这样不知道算不算谈恋爱的相处了几个月，我在父母的要求下跟他结了婚。”

“我到现在都觉得结婚是我做过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因为我婚后不久，他们就遇到了车祸，离开了我。”

出于礼貌，苏娜没有转头再看向艾丽，但她的同理心太强，听着艾丽的最后一句话，居然眼睛又情不自禁地湿了。

几乎能想象当发生那件事时，对方的痛苦。

“虽然我没有体验过什么是爱情，可是我一直在努力学习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为他学了做饭、做家务，甚至学着去对他嘘寒问暖，关心他。再后来，那个男人的行为像是给了我一耳光，出轨，暴力，我的腿也是在跟他吵架的时候摔下了楼梯……”

艾丽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旅游散心的时候我来到了美丽岛，我喜欢岛上的一切，喜欢这里的海水和气候，所以我把亚特兰买了下来，没有意外的话，我想在岛上生活一辈子。”

这座岛，承载了她太多的感情和惦念。

还记得才上岛的时候她遇到了台风天，大风夹杂着雨水在岛上搞着破坏，整个岛上都被吹得东倒西歪，乱糟糟的，可是台风过境后，那些东歪西倒的棕榈科植物，还有沙滩上落了一层淤泥的桌椅，被吹走的遮阳伞……

天气好的时候，水变得清澈又湛蓝，水浪轻轻轻吻着她的裙摆，太阳很晒，海面折射出的强光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身后传来孩子的嬉笑声，让她一瞬间恍如隔世。

这个岛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可爱、坚强、独立，像她一直想成为的那种人。

从那天晚上起，苏娜梦中的艾丽便有了鱼尾。

也许是白天互相交换了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鱼尾上的鳞片触感那么真实，艾丽向她拥抱的时候，黏腻的尾巴尖缱绻的缠绕上她的双脚。

好痒。

她和艾丽又亲在了一起，仍旧是视野里在水中如海草般蔓延开来的黑发，苏娜和艾丽紧贴的唇间也带上了一两根发丝，苏娜只觉得艾丽拨弄着她的，如贝类般柔软。

痒，和脚上传来的触感一般……

手上能摸到她尾巴上的鳞片，漂亮的美人鱼小姐正和自己接吻，这个事实令她兴奋。

……

不知道是不是酒店的温度太低，第二天一醒来头重脚轻，下床时差点摔了一跤，明明美丽岛已经近在咫尺了，却变得困难重重。

虽然没有胃口，还是勉强吃了早饭，苏娜像是理所应当的坐上了驾驶座。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莫拉担忧的看向她，“要不我来开吧。”

“没事，”苏娜一开口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反正一会儿也要跟你换。”

就带着这样的状态上了路。

原本一切正常，没想到就在行驶到一半时，前方突然飞过一只海鸥，视线受阻，车子在高速行驶的状态下打偏，差点与旁边的车撞在一处。

幸好对方车速比她更快，堪堪躲过。

到应急车道停下，两辆车分别检查完，并无损伤，右车车主开车离去，莫拉却强烈要求换位置，理由也十分合理。

“你刚刚是不是头晕没看清路？”莫拉说，“不是海鸥的问题，让速不让道，你跟我说过的。”

这次苏娜没有反驳：“感冒了脑子有点不灵光，怪我。”

“一会儿我去前面看有没有药店给你买点感冒药。”正好是城镇小路，前方马上到邻近小镇，镇上理应有药店。

苏娜坐在车里，接到莫拉的电话，问她都有些什么症状：“头晕，鼻塞，还有点反胃……”

不一会儿，莫拉提了满满一袋药回来，还端回一杯温开水。

“……”苏娜看着对方把药放她腿上，一堆胶囊和冲剂，甚至还有小袋包起来的片，“怎么买这么多？”

“那个医生说每个症状对应一个嘛，就这么多了，”莫拉抱怨，“一百多的药！穷死了！”

“我转你吧。”苏娜打开微信，这才想起来，出门流浪的这么些天，忘记了看一下自己的存款。

“不用不用，咱俩谁跟谁啊，我只不过是抱怨一句，”莫拉抢过她手机，“前面有几次住酒店的钱还没跟你a呢。”

在钱方面，她们一向不那么计较，今天你开了房，明天我就付饭钱。

“手机还给我。”苏娜抽过一张纸按住控制不住流出的鼻涕。

莫拉看手机的动作却一顿：“娜娜，你妈又给你发微信了。”

“她是不是担心你啊？”在昏暗的车厢里，莫拉看向苏娜。

“嗯，”苏娜声音瓮瓮的，手机的光映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她就是这样嘛，你知道的。”

还是在上班的时候，母亲甚至不许她超过十点回家，有一次单位聚餐超过了十点，母亲还亲自跑去她们单位聚餐的饭店接她，惹得她的同事背后都嘲笑她是“妈宝女”。

苏娜手机上滑，对话框左边是大段大段的埋怨，右边是零星的回复。

很快便滑到了几天前，对方发过来的信息。

-娜娜，我问了你表哥了，你根本就不是请假，你辞职了？！你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不跟妈妈商量？

-没事，工作辞了就辞了，有时间看看书，报个班考公吧，妈早跟你说了，私企太累，换个工作也是好事

-娜娜，不会跟朋友出门也是骗妈妈的吧？你是一个人吗？你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了？别让妈妈担心好不好

-你的语音通话请求已取消。

然后是苏娜的回复。

-去海边，不是骗你的，妈，我只想静静。

-你是不是嫌妈管得太多了？妈就你一个孩子能不多为你想想吗？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初恋要结婚了

-没有，不是，你别再提她了，我不跟你说了

-好，我不说了，你别不回复消息

-自己注意点安全，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或者报警，别去人少偏僻的地方，知道吗？

后面跟着的聊天记录全是母亲转发的各种“女孩独闯西北无人区，已失联一周”、“女孩去原始森林探险，尸体十天之后被村民发现”等等。

最近的一条是刚刚。

-娜娜，吃饭了吗？到哪儿了？

苏娜想了想，点进语音录制发送：“到C城了。”

对方很快回复：“你感冒了？怎么那么大了还是照顾不好自己，买点感冒药吃。听说最近又有新型传染病，别去人多的地方。”

苏娜有些懊恼，刚刚忘了自己感冒这回事，脑子浑浑噩噩，发出后连撤回也忘了。她打字道：“没有感冒，刚睡醒鼻子有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