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忧太最近确实有些睡不着。
他很轻易地就会梦见那一天。她在门外敲门警告那些人,她闯进来明明害怕但还是咬着牙冲过来带着他就跑,她被抓住后骤然冷静下来的脸,她擦伤的小腿膝盖和手肘,她痛得眼眶都泪汪汪的还要回活动室帮她善后。
更多的是几年前里香微带哭腔说“里香这样好丑”的画面,和久绘子带着泪却微笑着说“里香她肯定不喜欢这样”的模样。
两个画面渐渐重合,没日没夜地把他困在记忆里,画面拉长压扁扭曲,声音变高压低混杂,不变的只有那个在他耳边低语的恶魔:
“……你害了所有人……你保护不了任何人……你只会躲在别人身后……你害了她们……”
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为什么不敢冲上去保护她,你就这么看着你的两个朋友都在受罪,你在怕什么,回答我呀,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要怎么办。里香成为了咒灵藏在他身上,久绘子可以让里香恢复神智,他又能做什么?他好像从来都是个旁观者,肇事者,等着她们两个人收尾。
里香死了……你该让她去成佛……好残忍……那样里香就真的死掉了……难道里香愿意这么活着吗……?但是那她就彻底死掉了啊……
不对。真是太可笑了。连情况都搞不清楚,还想什么成不成佛的事,真是妄想。乙骨忧太嘲讽地想着。他现在已经不惮于用最恶毒的语言刺向自己。一事无成只会添乱的人不值得被怜悯。
“只会添麻烦的人不值得被怜悯。”他的父亲是这么说的。那个时候他只是在点评手中的报纸,语气轻飘飘的,无意间落在乙骨忧太耳中却像一道惊雷。
他父亲家教森严,手下员工无数,他看到过犯错的下属在家门口的拐弯处涕泪横流的下跪求情,他的父亲也是淡淡的,让他先进屋。
“你求我,我也帮不了你。人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这是他进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
他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他无处找寻能让他补偿的方法,锦织久绘子似乎也不在乎他的补偿。而他甚至连一起回家这件事都要暗自利用,去套得一个承诺。
然后是渡边的事。渡边追上来的时候,锦织久绘子想也没想地就往前一步半挡住了他。她像一把伞一样,自动地为他挡住雨,哪怕是倾盆大雨。
又一次啊……但乙骨忧太扪心自问,他能问出那些问题吗,他能交涉吗,他能做好吗?
他不知道。
或许他可以试着去找找那个蓝头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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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看到他的时候有点惊讶。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乙骨忧太硬着头皮发出邀请。
“可以是可以……”渡边说,“是锦织同学要你问我什么话吗?”
“没有,是我自己邀请你的。”乙骨忧太摇头。
他们照常走过那条走廊,那扇窗户,乙骨忧太的脚步放得更慢了,渡边注意到他甚至比平时更急切地在搜寻锦织久绘子的身影。
还好锦织久绘子好找,锦织久绘子也刚好抬起了头。她点了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乙骨忧太在他旁边向里挥手,明显是松了口气。
“真的不是锦织久绘子让你来问的吗。”到了天台,渡边甚至没等乙骨忧太开口,就抢先问道。
他还故意补了一句,“我觉得撒谎是不好的,乙骨君。”话音落下,他的心里涌起了一阵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