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人头攒动。
时逾一下睁圆了眼睛,但又不敢大声指责对方,甚至连抬头看一眼旁边人都害怕,懦弱的又往里边缩了缩,但先前的试探似乎已经让男人确定了他胆小怕事的性格,手再次肆无忌惮的伸了过来,
腿已经死死贴在车厢上了,对方的手隔着单薄的衣裤来回抚摸,如果时逾不需要顾忌人设,一定会跳起来狠狠给这个变态脑袋瓜来一下。
现实里,他只能垂着头,怯懦的贴着车厢壁,浑身上下写满了我最好欺负。
粗糙的手指蹭过大腿黏在衣角边缘,忽然笛声长鸣,火车呼啸着一头扎进黑不溜秋的隧道里,
“……啊,放开”
同时,黑暗里江妄被人一脚踢在了膝盖上,
“草了你们他妈在干什么!”
喧哗声似乎一下被拉大,叽叽喳喳,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
火车冲出隧道,明亮光线打破混乱。
江妄不知什么时候拉下了口罩,扫到自己联名限定款的球鞋上的黑印子,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咬牙骂道,“我艹了,谁他妈刚才踢的我?”
他看了眼装死的中年男人,又看向对面抖的更鹌鹑一样的半大少年,桌下抬着膝盖撞了下对方,冷的掉渣,“喂,是不是你?”
车厢里的人跟逮住什么八卦一样陆续看过来,连说话声都小了很多。
时逾被他撞的晃了晃,手还紧紧抓着伸到自己腰间的变态的手,眼底要掉不掉的眼泪啪嗒一下砸了下来,
自以为真相的一车人陆续点评,
“也太欺负人了吧”
“把人小孩都说哭了”
“没有教养”
“之前我就觉得他像个混混,你看他那染的头发,要白不白的,以后你可别学他那样,不然我揍死你”
……
江妄本来看到对面人被他说哭还愣了一下,一听周围人的话,气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坐着就显得人高马大,这一站起来气势更显几分,绷着眼皮一扫,被他看到的人立马闭嘴低头该干嘛干嘛,
除了少数还有几个不服气的就瞪着眼瞅他。
“……”
江妄觉得他这几天真他妈倒霉到家了,先是因为去飙新买的赛车被他叔逮个正着告到了他爹那里,被抽了几皮带,零花钱全部锁了也就算了,
还连骂带威胁的让他上了这破火车,美名其曰体验生活。
如果不是这样,他至于窝在这里受这窝囊气?
还有对面那个看上去就营养不良的小屁孩,江妄忍耐到极致的情绪几乎让他立刻就把视线锁定在了时逾身上,
对方穿着一件颜色略显黯淡的T恤衫,头发有些过长,低着头看不清脸,但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雪白的,有种格格不入的干净感,肩膀缩在一起细看之下还在发抖,像是害怕的不行,
江妄皱了皱眉,这小屁孩胆子这么小?
坐着看和站着看不一样,视线停留了一会,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时逾要疯了,那变态的手还在他衣服里,甚至还想挣扎出来继续摸他,他在喊还是不喊之间犹豫。
头上突然冷冷蹦出两个字,
“松手”
时逾抬起头,泪光闪烁的眼好一会才对上了江妄明显愣神的目光,只一下,江妄就恢复了正常,重复了句,“松手”
时逾还真的松手了,然后他看见对面的潮流男高中生飞起一脚横过桌面狠狠将他旁边的变态踹到了过道上。
“哎呦!”
“我草,要死啦!挤什么挤”
“打人了!快叫警察!”
……
过道人满为患,变态滚到人群里根本站不稳,倒在地上痛叫着被踩了好几脚。
周围人仰马翻,
最后两滴泪滚落,时逾的视线一下清明起来,男高中生那格外显眼标致的银色碎发撞入眼帘,
江妄抱臂倚在靠背,红着耳朵装作不在意的扭头看向光秃秃的车窗外,
“啧……麻烦死了,被骚扰了不知道喊吗”
没一会儿列车警卫员艰难穿越人群走了过来,一时众说纷纭,但矛头纷纷直指江妄,
江妄:“……”
警卫员看向被打的受害者,那个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先生,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说一遍吗”
中年男人见到他们胸口的警察编号,哪还敢说话。
先前嗑瓜子的中年男人跳出来,“警察,就是那个白毛!一看就是不良少年,呸!”
就在江妄那个脾气又要上来的时候,混乱中猫一样的声音弱弱响起,
“他、他是好人的”
本来应该被淹没在人声中,但这道音色有些太过好听以至于大家纷纷停了口看向还缩在座位上的少年,
因为刚哭过,少年鼻尖还有些微红,面对过多的视线,手指紧紧抓着下摆,小声磕绊着开口,
“那个大叔摸、摸我,他是为了、为了帮我的”
末了,又加了句,
“他是好人”
嗑瓜子的中年男人第一个不信,“你这没肉没胸的,谁会想摸一个豆芽菜”正逢时逾抬起脸看过来,中年男人声音越说越小,彻底没声了。
车厢里安静了好一会,随着列车的一一声轰鸣才重新活跃起来,
“咳……好像真错怪这白毛小子了”
“乖乖小孩怎么养的,长这么好看”
“……但是不要学大哥哥□□解决问题哈”
……
警卫员看看座椅上白着脸明显被吓到却依然好看的惊人的少年,再看看抱着脑袋缩在地上不吭一声的中年男人,对视间心里有了计量,但还是公事公办道,
“行,我们先去调一下监控,你们三先和我们去隔壁坐一下”
地上的中年男人一听调监控,直接吓瘫在了地上。
……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房间里刚确认监控真相后,两个警卫员拉着变态走了。
江妄视线直白的看着对面僵座的时逾。
“我叫、叫……时逾”
“鱼?能吃那个?”
时逾红着脸摇头,“不、不是”
“哦,要不我俩加个微信,你把名字发过来我瞅瞅”
没想到他说完,时逾脸更红了,雪白
的下巴尖轻点。
两人互加好友,
江妄看着手机像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字,时逾……你名字还挺好听的”
时逾并拢着腿,脸上有点冒热气。
江妄看得怪难受的,那种感觉又好像不是难受,反正就是想和对方说话,他张了张嘴,刚想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门一下被拉开了,外面站着一个女警务员,“哪位是时逾?你哥找你”
鉴于两人都是未成年,刚才还让两人填写了一份资料,在监护人和电话号码一栏里,时逾填的是蔺泊寒的名字。
京市,商业中心圈的写字大楼,
总裁办公室里,
蔺泊寒手肘压在资料上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揉按着眉心,
他的养父母刚过世不久,这些天公司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弟弟,如果对方不是冒牌货,以蔺家的实力供养一个小孩自然不成问题,
但如果对方是个冒牌货,蔺泊寒眼睫覆着一层微冷的光,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就算真的是他养父母的亲生孩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听话,明明说好了过几天忙完就去接他,他自己一声不吭的倒先坐火车来了,半道上还出了事,
这么想着,蔺泊寒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正在这时,耳边一直处于通话中的电话里传来了几声响动,似乎有人拿起了电话,接着一道怯弱的声音响起,
“喂?哥,我、我是时逾……”
……
助理拿着资料刚准备敲门,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和自家老板的脸来了个对视,
“?老板”
蔺泊寒:“去找人把车开过来,我去火车站接个人”
“……好的”
*
火车站,
来接江妄的人已经到了,但他磨蹭着不想走,低头看着时逾脑袋上的一点发旋,“你哥还来不来了,不然你坐我车回去算了”
时逾顺着江妄指的方向看见了马路边上停着的豪车,眸光微闪,低头抿唇摇了摇头,慢慢说道,“会、会来的”
江妄臭着脸,脚下反复碾着路边一颗石头子嗟磨。
一辆黑车缓缓在两人旁边停下,从车里下来一个穿着服帖西服的青年,双腿笔直修长,眉眼间带着沉稳的气质,五官俊美,
他先看了眼江妄又看了看时逾,“时逾?”
“……哥”时逾紧了紧书包带子,都不敢抬头。
蔺泊寒点点头,示意身后的助理带时逾上车,江妄看人家哥来了也不好说什么了,一脚迈进了自家车里。
车上,
助理在车里摸了一瓶水给时逾,微笑着,“你是我们蔺总的弟弟,叫时逾是吧?”
时逾接过水,局促的点点头。
助理看出他的不自在,害怕时逾怕生帮他把车窗降了下来,
隔着降下的车窗,能清楚的看到蔺泊寒似乎正在和列车上的人员再说什么,没一会那个在车上骚扰时逾的变态就被警察带了下来,
“……剩下的事情让我的代理律师和你交流”蔺泊寒说完,他身后一直跟着的另外一名夹着公文包的男士上前和警察握了握手,
蔺泊寒没看那个变态一眼,转身目光落在车窗里的半张脸上,接触到他的视线,少年似乎很不好意思,红着脸逃避视线。
……
一小时后,
“二楼最里间是你的卧室,缺什么就找吴妈”
不管他说什么,少年都不住点头,比想象中听话乖巧的不是一星半点,蔺泊寒眸色温柔了些,
“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等你满十八岁,到时候想出去住也可以”
一张黑卡被递到时逾眼前,“没有上限,想买什么就去买”
哇,系统呜呜呜我哥真好。
【好哥哥!】
蔺泊寒似乎还有事情,没一会又带着助理走了。
吴妈是个面善的阿姨,见到时逾瘦削的肩膀就说一定要好好给他煲汤补补。
此时二楼只剩时逾一个人,东西先前已经被吴妈放好了,时逾的卧室采光很好,主调是淡蓝色,看上去干净又舒适。
时逾走进后,反手锁上门,才作贼一样慢吞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点就弹了几条消息出来,
手指点开备注“轻风”的聊天页面,面不改色的打出一行字,
“老公你今天想不想我,我好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