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隐宵第十三次划亮火柴时，终于看清舱壁的刻痕。那些被苔藓覆盖的纹路根本不是仪器刻度，而是母亲怀孕七个月时，用手术刀尖刻下的妊娠纹。

"别碰。"谢昀突然抓住他悬空的手腕。应急灯下能看见对方睫毛沾着荧光孢子，随呼吸明灭如同星屑，"苔藓...吃记忆。"

顾隐宵的钢笔在掌心转出残影。自从在实验室档案室发现这艘尘封的深海探测舱，他的焦虑症开始具象化——皮肤下涌动的已不是墨水，而是母亲孕期注射过的蓝色造影剂。

谢昀解开缠满脐带的左臂，将铜丝贴片按在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那些浸泡过羊水的电极突然绷直，在舱壁投射出父亲字迹的阴影："三分钟后...造影剂...会漫过第三道..."

探测舱突然倾斜，顾隐宵踉跄着撞进谢昀怀里。应急灯在此时熄灭，他清晰感受到对方锁骨下方新添的疤痕——是上周用夜光螺壳碎片划出的摩斯密码。

"七点方向。"谢昀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带着海藻腥气的手掌引着他摸到舱壁凸起。指尖触到的根本不是机械按钮，而是母亲刻的妊娠纹里最深的凹痕。

顾隐宵的钢笔突然扎破掌心。蓝血渗入妊娠纹的瞬间，整面舱壁开始分泌荧光黏液。那些苔藓疯狂生长，拼凑出父亲的字迹："1987.03.17，声呐启动不是为科研..."

谢昀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漏下的不再是血珠，而是细碎的珍珠粉。顾隐宵尝到熟悉的咸涩——正是当年母亲羊水样本里超标的蛋白质含量。

"还剩三十秒。"谢昀突然撕开衬衫，露出后背交错的疤痕。那些用不同年份墨水刻写的《海错图》诗句，此刻正随着妊娠纹的明暗变化重新排序。

顾隐宵的焦虑在此刻达到峰值。他扯断脐带电极按在谢昀心口，蓝血顺着铜丝爬满对方胸膛的旧伤。当妊娠纹亮到第七道时，苔藓黏液突然播放出双重视频——左侧是父亲操纵声呐仪的画面，右侧竟是母亲在产房攥着实验记录纸生产的监控。

"频率...42.8赫兹..."谢昀突然开口，声带震落的珍珠粉在黏液里拼出胎儿心跳图，"是你我...最初的..."

探测舱轰然剧震，顾隐宵在失重瞬间看清真相——母亲难产时攥着的不是实验数据，而是被父亲篡改过的声呐启动申请书。申请书右下角，印着两个新生儿脚印。

当应急灯再次亮起，顾隐宵发现自己蜷缩在谢昀怀里。对方正用染血的脐带缠住两人无名指，那些浸透羊水的纤维在蓝血中舒展，显影出父亲临终前最后的脑电波图像。

"看..."谢昀沾着黏液的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妊娠纹倒映在瞳孔里变成忏悔信编号，"我们...是声波里...未抵消的..."

探测舱突然喷出羊水味的黑雾。顾隐宵在窒息前的刹那，看到所有苔藓都开出发光的花朵，每片花瓣都是母亲孕期日记的碎片。而当谢昀咬破他颈动脉时，尝到的竟是父亲实验室特供的镇静剂味道。

"永...宵..."谢昀的声带终于被次声波震碎，最后两个字化作带血的珍珠滚落舱底。

晨光刺破观测窗时，妊娠纹停止在第九个月的位置。顾隐宵拾起地上半融的脐带，发现缠绕的铜丝显影出最终真相——当年声呐仪锁定的不是鲸群，而是载着母亲的救护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