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实为修心,修执念。执念可引虚空中的洪流之力,化为己用,驾驭八行。但凡人单纯的执念并不足以突破虚空,是故天道赐下世间灵力,可挟执念突破界限,为求仙者迈出出尘第一步……”
“修行途中与天道争机缘,是与天博弈。执念越深,道心越坚,所能从虚空中摄取到的力量越为庞大,交予天道的筹码也越多,天道便会赐下越强的天赋灵力。”
“成则飞升,取所有灵力归于鸿蒙。败则道消,灵力与强大执念产生的能量一同消散,回馈世间……”
“行大善,可结善于因果,集他人执念于一身。执念够深,则可以身,以魂为注,赌机缘。”
寒仪讲了这么一通,几乎隔几句就会停顿观小寒临面色是否有疑问,但小寒临始终是一副“我仔细听着,义父继续说”的模样。
终于,寒仪看不下去了:“有不懂的,要问。今日所讲习,乃道基之基,若存疑惑,来日需耗百倍精力体悟,修道一行,难上加难。”
可小寒临对发问依旧有些胆怯,大抵是怕自己问的问题太蠢被义父嫌弃。比起惹义父不高兴,他更愿意日后自己多加钻研。
寒仪见此,再次劝道:“你没有自幼经历修习,不通道法乃常情,即便是道门弟子,也会有阻碍,并非心存疑虑便是资质不佳。相反,修道途中需时而向师长请教,方能借鉴前人经验。至于能问出多少,看你悟性。”
小寒临这才震了一下,随即犹豫着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为何恶念也可修果? ”
寒仪认同地点了点头,解释道:“你看那世间既有善念,那么恶念的存在也是避无可避。恶念既也作为执念之一,自然也可投入世间增加筹码。若只有善因善果,浑然归一,世间的恶念又该何去何从?万界法则,源于混沌,归于混沌,是以增加多元因果,可调和两极,维持秩序。”
寒临接着问:“为何邪修并不多见?是因为不如正道修士吗?”
“非也,恶念实则往往强于善念,但修习邪术的过程中,护己之心稍微弱势,即极易被恶念反噬,爆体而亡,是故少有人铤而走险,正道方能长远。”
寒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这一块,寒仪接着讲解:“执念携神魂入道后,方生出天地道心。道心分有八行,金石、木灵、水源、火种、地心、风核、冰晶、雷云,落于丹田,可小借天力,但真正入天道因果,还需结丹。结丹后,是为入局,身死道消后亦不会再有神魂留存世间,魂归天地。因此,结丹入道需慎之又慎。”
“义父的道心是什么?”
“火种。不同的道心往往对应不同的执念,八行道心不过是天道的显化,而真正的道心其实是我们的执念。”
寒临困惑道:“天道赋予我们的灵力若只是助力,力量的来源是执念,可为何说八行道心是天道显化?”
能问出这一句,寒仪相当满意:“我们生于天道下,长于天道下,未能飞升,便终究要借天道之力,受天道约束。而飞升后,所有的灵力与实力才归于自身,驾驭万物,无所依凭,无所不能。”
寒临点头理解。
“所以,若你想入道,便定要寻一个属于自己的道心,或者说执念。大多数人修道,为的便是飞升。执于飞升,成就登天之道是最简单的入道方法。以天道为道心,侍奉天道,表心诚以求受下更多灵力,也是现下最常见的道。人间言信奉天,心诚则灵,则如是。”
“不过就如方才所说,只要执念够强,万念皆可成为自己的道心,不必拘于一格,惘生域从来都不缺以各种执念见长的人,你日后也可寻一个属于自己的,能一直坚守下去的道心。”
原来村子里有些小法力的神棍便是依此行事,寒临结合自己所见感悟。不过显然他们只是摸到了入道的皮毛,以为尊天道便是唯一的入道途径。
可比起诚心信奉天道,去幻想遥远的登天之途,他们更多的只是为自己在泥里求一个舒坦。对于一知半解的修道也只是欺骗天道,欺骗自己来获取灵力,道心不一,难怪和凡人也大差不差。
“义父的道心是什么?”
也是天道吗?
这一次,寒临问的可不是八行道心。
寒仪向来有问必答,只是听到寒临问这一句时明显顿了一下。但见小寒临只是随口提问,问完自己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化刚才的内容,也没注意到寒仪的异常。
寒仪也尽量漫不经心,毫不在意一般说道:“守护。”
随即又正色,“不过观人道心一事,切不可听信人言,需以心感悟,以防迷惑。人言可假,道途不可。若一人言说道心向正,却干着邪魔外道,则全然不可信。以正道为道心,断不可行不义之事,除非心神有变,道心变更,否则将会道心受损,无缘大道。”
“道心还可变更?”
“可,走火入魔便是。对另一个执念之深,若忽然之间超过原道心太多便会导致道心变更。道心变更往往不会是一个长久的过程,若渐渐对原道心产生怀疑,则会先有道心动摇,先造成毁道。而执念顷刻侵袭道心便不会,是故修道过程中一着不慎,一念之间性情大变者亦有。”
小寒临若有所思。
今日所讲内容,已足够让他体悟几日,过犹不及,寒仪也打算放他自行消化。
不过临近走之前,寒仪还是没忍住,告诫小寒临一句:“日后莫要随意问人道心。”
看着小寒临无辜的表情,寒仪咽下了那句“不太礼貌”,改成了,“容易被骗。也莫随意告诉别人自己的道心,易受利用。”
小寒临是听话的,先说到这约束好他的行为,剩下的等日后讲习结束再细谈。
现在指责,估计又有几日他都不敢问问题了。
没等到日后的某天。
寒迹:“听师兄说最近给你讲道心?怎么,有没有什么头绪,小寒临道心是什么呀?”
寒临现在可没结八行道心,寒迹问的自然是执念。
寒临:“义父说不要随意问答道心。”
“哎呀,真是的,我是你什么人,师叔诶,问问怎么了?我一不会害你二不是同辈哪有什么讲究。”
他不说与辈分何干?寒临这几日修习学会了有问就问,一有疑惑也不藏心里。
“师兄没告诉你同辈之间问道心很不礼貌吗?哦当然,小辈问长辈就更不用说了。等等,你不知道?那你还瞒我?”
寒临瞪大了眼愣住了,喃喃:“为什么?”
“道心可是一件很私密的事,非特殊时候,嗯……比如自证之时,以道心起誓;受前辈点化之时,以道心明志,其他时候谁对别人自呈道心啊。让修士公然自呈道心和让凡人在大街上宽衣有什么区别?同理,若不是生死之交,随便问别人道心当然冒犯。”
小寒临瞬间缓过来,一张脸通红,低下了头。
“不是,你怎么了?”寒迹从没见过这小木头娃娃这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欺负小孩子了。
小寒临不语,只是一味低头。
寒迹想了想刚才说了什么,又结合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然后难以置信:“你不会问了师兄道心吧?”
小寒临依旧不语,但此时被寒迹点破,红色都蔓延到脖子根了。
寒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厉害啊,师叔自愧不如,我爹,不是,你师祖都没问过师兄道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寒迹笑的快抽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兴致盎然:“师兄告诉你了没?哦,看你这样应该是说了,所以师兄道心是什么呀,你告诉我,我定不和师兄说。”
小寒临还是不语,一味守住自己的嘴。既然这样,他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好吧,我猜你也不敢说。不过就算你不说,我在师兄身边那么多年,也能猜到了。”
回归正题,寒迹看小寒临这生无可恋的样子,安慰着,“咳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师兄既然告诉你了,也没怪你,你就还是装作不知道这事好了。”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对这七岁的小孩钦佩了一下。
果然是不知者无畏无罪啊,得亏是师兄,要是自己以后收个弟子敢问自己道心,自己定是一掌呼过去,再骂一句“大逆不道的东西”。
看着寒临依旧瘪着嘴沉默,寒迹想象了一下师兄被问道时的反应,也不再开玩笑了。
是守护吧。
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下结论。
刚经历了一场堪称能写入他人生记事簿的大笑,寒迹回忆起往昔都带上了控制不住的温情:“道心这个东西说出口,是真是假反而不好判断,但有的人,有的话,你一眼就能看穿。”
那年,师兄就算没有明说,也都快把道心掏在他面前了,换得他在生死之间的恍然。
不过师兄已经好多年没再说过那样的话啦,那次本来也是特殊情况。
回忆末了,看着小寒临还沉浸在羞赫中,寒迹也醒了过来:“也对,你还小,和你说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