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墙上挂着液晶电视，右手边的柜台后站着名护士在值班，第三排的小男孩看着只有五六岁，两颗硕大圆滚滚的泪珠从脸上滴下来。

“别哭了行不行，这么多人，不礼貌。”旁边的女人看着是他妈妈，正在回复手机消息，一边对小男孩说到，“这么大了就不能哭了。”

小男孩跪坐在椅子上，“可是这个姐姐也哭了。”

“嗯？”女人正忙着看手机，以为他说的是别的小孩。

小男孩拉着女人的袖子，断断续续说，“哥哥都一直哄姐姐，你都不哄我。”

许是被他弄得有些不耐烦，女人转过头，“哪有——”

听到话的孟辞抬头正好对上女人转过来的视线，旁边的陈礼安原本是稍俯身的，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前面。

对上学生们清澈且疑惑的目光，她一愣，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抱着男孩在腿上，“行，哄你，别哭了。”

说着，女人又带着点感慨的回头看了眼。

孟辞侧了下身子，不知道往哪看。

庆幸两人都没穿校服。

医生让在这里等半个小时，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再离开。

“牙痛？”陈礼安接着刚才的问。

孟辞点头。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陈礼安伸出一只手，靠近她下巴，白色的T恤下摆堆在裤子上形成深深浅浅的几道阴影。

孟辞一怔，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陈礼安说话的腔调总是不疾不徐，听着让人很舒服，视线落在她带着泪痕的脸上，“我爸说女孩子的眼泪是珍珠，然后每次我妈哭了，就给她转账，买包。”

这是她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孟辞忽然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后，身体往后仰了些，用纸巾按了按脸颊。

陈礼安笑了下，收回手。

她在手机上打字，

“你怎么来了？”

陈礼安知道她是想问怎么知道这里的，他慢慢的啊了声，像是在组织语言，“听唐优讲的，正好考完试有点无聊，我就过来了。”

他没告诉她自己是先去的另一家医院，所以来晚了。

这个理由勉强能接受，她没有多想，只是从他出现的那刻起，那股不安感就慢慢褪去，到现在基本消失。

时间差不多，孟辞去诊室里，医生问她有没有头晕或者什么的，她摇头。

看见外面的陈礼安正在拍照，墙上贴着的是拔牙后24小时注意事项，男生个子高高的，穿着白色板鞋，上面站着点泥水。

孟辞走到陈礼安面前，想到刚刚里面的医生夸他细心。

陈礼安递给她冰袋，一边交代上面的注意事项。

孟辞在手机打字。

【医生说过了】

陈礼安摸了下后颈，笑，“嗯，我这是防止你忘了，有备无患。”

她又在手机上写什么。

陈礼安往前走一步站在她身边，侧身低眸，看见上面出现是谢谢。

“不客气。”

他不甚在意。

出了电梯，陈礼安看她空着的手，有些惊讶，“你没带伞？”

孟辞点头，早上来的时候还没下雨，天气预报又说是阴天，所以没拿伞，谁知在半路上又下起了雨。

陈礼安垂眸，看到她半干的肩袖。

这边门口出租车进不来，要沿着行人道走到路口，两边虽然种着树，雨下大了也挡不住，看来她来的时候就没打伞。

医院旁边最多的就是药店和小卖部。

“看到下雨了不知道买把伞么，就算只有几步路就忍着了？”

他有时候说话莫名又像长辈，明明两人是同龄，孟辞别过脸。

她听到旁边的人像是深深呼出一口气。

本以为他要生气，结果回头看到陈礼安笑了下，然后撑开自己带来的伞。

孟辞放松的手指蜷缩了下。

陈礼安是心想来这医院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她可以有正当的理由不说话。

“走吧。”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撞在一起如心跳，陈礼安的伞不小，但两人的肩膀还是时不时碰在一起。

陈礼安握着伞柄，“过几天就好了。”

孟辞想说她不是在担心这个。

她低头用手机打字，原本看着伞外道路的陈礼安视线慢慢的移到女生手上。

【前两天的考试….】

考完试，大家最不想说的就是成绩吧，孟辞又把字一个个删除，但他不知道此刻陈礼安正看着。

“我看到了。”

她这才意识到这声音这么近，以及伞下的距离。

“成绩的话….我也不太确定。”

陈礼安实话实说。

孟辞看着男生的侧颜，握紧了手机。

不想他输。

雨一直下，两人撑着一把伞站在路口，面前车辆驶过，陈礼安招了下手打车，少年的手骨节分明。

“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给我发消息吧。”

孟辞正在想回家的事，所以下意识的说了句什么，撞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陈礼安关上车门， “学校见。”

因为是联考，所以成绩出来的没平时快，早上钱途兴奋的从外面跑进来，甚至碰倒了前面同学桌角的书，

“重磅消息重磅消息。”他一边帮女生把书捡起来，一边说，“联考分数出来了，班主任那都拿到成绩单了。”

“第一名谁啊。”

“周子恒吧，要不然就是…..”

在万众期待中，许班拿着沓纸过来，一下子聚集了班上同学的目光。

孟辞先看的第一行。

周子恒。

然后往下，罗洋第三，陈礼安第五。、

前面同学惊呼，

“谁第五，陈礼安，不会吧？”

“真的。”

“卧槽，生物98。”

另一个同学，“但是，罗洋的总分…..”

讨论声小下来。

仿佛有人拿了个气球在耳边，然后用针挑破。

“有些同学这次进步很大啊。”

许班笑得乐呵呵的，周子恒第一没什么悬念，这话明显是对陈礼安说的，然而刚说完，班上立马安静下来。

一瞬间，大家都想到了那个已经没怎么被提起的赌约。

审判时间来临。

“陈礼安能考这个分数已经很好了，都没见他怎么学。”

“是啊，这化学生物，分数比课代表还高。”

几乎没有偏科，要非说哪一点，就是英语，114分，和其他科目相比逊色些，但已经超过班级平均分。

身后的人重重敲了下桌子。

孟辞肩膀一颤。

罗洋握着拳头，难掩激动，“yes。”

他抬了抬手，脸上满是得意，“不好意思老师，太高兴了。”

这次班级整体考的很好，学校前十他们班占三个，所以许班这会心情很好，“你们自己先看看成绩，考得好的别太骄傲，考的差的好好反思反思。”

老师刚走出门口，罗洋侧过身，胳膊搭在身后同学的桌子上，冲着那边的陈礼安喊，“咱俩之间打赌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这分明是对着全班同学说的，因为一刹那目光全都集中在教室后方，孟辞低着头，她不知道现在应不应该看他。

如果她回头的话就能见到，即便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陈礼安脸上并没什么局促之色，他身体稍稍后仰，成绩单拿到手里看了看。

情绪很淡。

一句话都没说。

后面的唐优用胳膊碰了碰周子恒的手肘，示意他前面的人，小声，“没事吧？”

周子恒耸了下肩。

各科答题卡很快跟着发下来。

难得的，整个班级都很安静，连路过的教导主任都奇了怪了，这明明是下课时间，走廊里人语奔跑。

教室里像是笼罩在某种不知名力量下，连交谈都是低声的。

课代表看了看座位上的人，怀里抱着答题卡，小心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然后轻轻的放在他桌子上。

陈礼安点了下头，“谢谢。”

“没事没事。”

课代表两步快速移动到后面发下一张。

涂卡试卷都是统一扫描的，陈礼安视线落到英语的第一部分，可能是有柳絮飘进来落在脸上，他用手指抚了下眉。

正想站起来，看见老师从外面进来，他随手把答题卡放在一边，拿了块橡皮压在上面。

罗洋点了点试卷，和同桌说，“本来以为上不了80 ，居然考了九十多，真不敢相信……”讲了几句发现班上没人出声，“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这不是下课时间吗？”

紧接着是生物老师的课，一节课上下来，班上好几个爱接话的同学今天都老实的听讲。

孟辞坐的位置靠前，只有老师走到教室后面的时候，她借着听讲回头，看见陈礼安单手支着脑袋，压着视线看题。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后面的罗洋说了句：“看到周一你还能不能这么冷静。”

孟辞转过身。

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起了不了什么作用，反而可能适得其反，几个平时和陈礼安玩的要好的同学，下课后坐在座位上，你看我我看你的。

前面的陈礼安站起身，走出教室。

后排的男生眼神示意钱途，钱途急忙跟上去，说怕陈礼安想不开，也没管当事人就坐在教室里，说这他妈罗洋真是有病才会弄这个赌约。

结果没两分钟，钱途又回来了。

“怎么回事？”

钱途摸了下脑袋，也是一脸懵，“不知道啊，他去办公室了。”

“办公室？”

“问题目？”他看陈礼安手上好像拿着试卷。

干净整齐的答题卡放在桌子上，班主任抬头，看见是陈礼安，他拿起答题卡，“这怎么了？”

“听力部分没扫上。”

陈礼安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