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课还剩几分钟,老师随机抽人背书,“倒数第五排的那个女同学。”
这个知识点早上刚看过,唐优站起来,虽然有点磕巴,但背得还算流畅。
代课老师点点头,“不错,看来平时有好好学习生物。”
“厉害厉害。”旁边周子恒在桌下无声拍拍手掌。
唐优腼腆的笑着坐下来,刚说了句还行,随着轻微的断裂声,她突然感觉脑后一松,长发瞬间散下来。
她早上洗头发忘记带皮筋,跑操的时候临时问前面的女生借的那种一次性的小黑皮筋,这种皮筋简单方便,就是容易断。
唐优一手攥着头发,另一只手在口袋摸了摸。
察觉到周子恒的目光,她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耳朵,“一会放学去找孟辞陪我去买发绳。”
周子恒嗯了声,过一会又说道,“校外那家新开的煲仔饭还不错,我中午正准备去吃。”
唐优看他。
“一起?”
周子恒,“行。”
“那我待会问问孟辞。”
陈礼安从第一排回来,手上单拿了本生物书,随意往桌子上一放,听到两人的对话,目光在他们身上落了个来回,“孟辞怎么了?“
唐优用手压了压头发,“准备找她放学一起去校外吃饭。”
“你们三个?”
唐优感觉陈礼安有很多朋友,应该没空,不过这种场合下还是应该问一下,“你要一起吗?”
陈礼安点头,“可以啊,刚好我中午不知道吃什么。”
高中学校门口是文创点最多的地方,唐优弯着腰,从货架上取下两个问孟辞,“哪个好看。”
同系列的发绳,三股一扭,缀着小恐龙,一条绿色一条粉色。
孟辞看了看,“绿色。”
“我也觉得。”
唐优把粉色的放回去,突然一想,“怎么没见你把头发扎起来,”她用手比了比,“这个长度应该可以扎低马尾。”
镜子里面照出女生的面容,皮肤很白,黑发下的脖颈纤细,孟辞把拿起来看的项链放下,“不太习惯。”
“好吧。”
几个男生从门口进来,罗洋走在最前面,刚掀开门帘,看到这边的收银台的几人,脚步踌躇了下。
墙上挂着各种钥匙扣,陈礼安视线放在下面的一排的几个挂件,外表是火车的形状,侧边说明书上写着微型照相机。
上次见到这种东西还是在小学,他拿起一个,眯眼看了看。
陈礼安扯了下唇,“孟辞。”
“怎么了?”
“看这个。”
孟辞接过,里面张小马的照片,侧边按钮旋转就是不同的小动物。
“现在是什么?”陈礼安问。
“水牛。”
他站在她身侧后,低头就可以看见女生柔顺的黑发,玩具照相机放在眼前,脸颊是粉色的,鬓边有几缕汗湿的头发。
陈礼安随手拿起一个小风扇,拧开按钮,扇叶登时转起来。
孟辞没有防备,下意识闭眼。
陈礼安笑,“热。”
店本来就不大,这边的声音听的很明显,罗洋往前走了两步,又仿佛下定决心,转而回头往几人这边走。
他走到陈礼安面前,“这次是你赢了,考的确实很好。”
能拉开他二十几分,就不是谁单单凭运气多对几个选择题就能做到的。
罗洋说完这句话就跟着其他男生走到另一边了,周子恒把笔记本放到发绳旁边,“我还以为他又要放狠话。”
陈礼安和孟辞对视了眼。
气氛有瞬间的安静,唐优没忍住笑出来,“我刚刚也是。”
天气越来越热,教室里的空调几乎全天不间断的开着,一转眼来到了暑假。
对面墙壁上大片的爬山虎,孟辞坐在书桌旁,看到桌角的日历,两个月的暑假,漫长的一眼望不到边。
江纨和姜程明白天都不怎么在家里,平时就她和其他阿姨。
床头放着手机,她走过去拔掉充电器,在床边站了几秒后,打开联系人一栏,在编辑框中打字。
【陈礼安,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她将手掌覆盖在左边脸颊上,里面的牙齿早就好了,没有再痛,可是时常想起那天,有人说,
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发消息。
明明约时间的时候还是晴天,出去就下雨了,两人在便利店门口躲雨,陈礼安看着她,忽然问,
“要不要去我外公家?”
“嗯?”
陈礼安:“我外公家就离着不远,刚你发消息的时候,我就在那边。”
孟辞点头。
等出租车开上盘山公路,孟辞打开窗户,凉爽的风瞬间灌进车厢,她伸出手臂,还有细细密密的雨水。
外公家在半山别墅,看到院子里种着的绿竹,棵棵挺拔生长,她忽然明白陈礼安这种浑然天成的气质该怎么形容了。
楼梯是檀木的,走在上面能闻到淡淡的香气,房间内打扫的很干净,但是没有人,走到二楼,陈礼安熟练推开门,
“他们不在家吗?”
陈礼安从冰箱里拿水,闻言想了下,“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出去和别人喝茶了。”
孟辞记得之前好像听班级同学说过陈礼安外公是艺术家,她环顾了下四周,这个房间不大,案台后墙上挂着幅山水画,嶙峋的山峰,中间一条瀑布占近整块画布三分之二的篇幅。
陈礼安看她站在画前,跟着走过去一起看。
孟辞看没有署名,便问,“这是真迹吗?”
似乎没预料到她这样问,陈礼安笑了下,点头,“嗯嗯,真迹。”
他原本想逗逗她,但见孟辞看的认真,“有这么好吗?”
她摇头,“我看不出来一副画好不好,就是感觉很平静,这是你画的?”
“猜出来了?”
“嗯。”
“要不要玩一下?”陈礼安提议。
“什么?”
他轻车熟路的从箱子里找出水彩笔墨,一一罗列在桌子上。
“可是我不会。”
“没事,随便玩就好了。”
和陈礼安待在一起,她总会莫名的放松下来。
原本两人还是好好坐着,陈礼安手指蘸了颜料,抹到她脸上。
“做什么?”孟辞用胳膊去擦,她手上也都是。
“你离我太近。”
“不行。”
“是你先涂我的。”
“陈礼安。”
“在。”
“陈礼安!”
“…..”
桌上原本铺的几张纸都落在地上,房间没有关门,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坐在地上的孟辞愣了下。
陈礼安:“外公好像回来了。”
孟辞连忙站起来,“你不是说他上午不在家吗?”
“按常规情况是这样。”
房间没有镜子,但她脸上肯定不能见人,“不行不行,先躲起来。”
“没事,我外公不会在意的。”
从小受江纨影响,她一直觉得第一印象很重要。
见孟辞真的是很紧张,陈礼安笑,抬起下巴指了指房间另一侧,“那边。”
两个人躲在书桌下面。
陈礼安个子本来就高,盘腿坐着头几乎顶着桌面,孟辞心脏怦怦跳,没注意两人的膝盖碰在一起。
有人走进来,然后是纸张的梭梭声,看样子那人从地面捡了起来。
陈礼安外公看到上面涂着的几条小金鱼,寥寥几笔栩栩如生,他把纸放在桌子上,“家里又进小猫了吗,看来走的时候窗户没关好。”
孟辞伸出手指,在唇前比了噤声的手势。
陈礼安忍住笑,“点点头。”
她脸上有颜料,一低头发丝沾在上面,孟辞用手背去弄,但头发还是有点碍事。
陈礼安看着她的动作,开口说道,“要不要帮你把头发绑起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拿的一条丝绸,水蓝色的,像流动的海岸线。
书案不到两米的长度,两人躲在下面勉强够,要说多宽松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面对面坐着,都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自己。
蓝色丝绸盖住少年掌心虎口。
孟辞看着上面的图案,“我不会。”
五年级的时候,班上的女生大部分都是长发,甚至孤立短发的同学,那是因为一点点不同都会被排挤的年纪。
头发留到可以扎起来的长度,那天上学前起的很早,在镜子前消磨太长时间,手臂都举得发酸。
将米粥端在桌子上,江纨看到她耳朵后方留下来的一缕头发,“这么大人了连头发都不会绑吗?”
孟辞那一瞬间就愣了,也不知怎么脸热,像是犯了一件很大的错事,站在原地没有动,后来去学校发现手被烫红了。
江纨将她弄了一个早晨的马尾扯掉,动作极不温柔,用手将头发拢在一起用皮筋缠的很紧。
太疼了,真的很痛。
她当时就想,以后再也不要绑头发。
“孟辞?”
她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女生搭在膝头的手微微攥在一起,陈礼安神色认真几分,看着她的眼睛,“不想我们就不绑,这样挺好的。”
“夏天好热。”
外面雨停,阳光又照在绿竹上。
陈礼安握住那汪蓝色海水,“嗯。”
“可能要借用一下这个了。”
她看向男生的手心。
陈礼安喉结微动,“我来帮你。”
“嗯。”
孟辞转过身,背对着他坐着,感受到男生的手指轻轻滑过肌肤,明明是白天,却有近在可闻的呼吸声。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