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利伸手，将他额头上的碎发推上去，更清晰的看着他的眼睛，“看，这不是知道嘛？”

“可，可是…”文森特还在纠结自己的失败。

萨利伸手按住他的唇，“我再教你另一条准则。”

文森特安静下来，专注到近乎虔诚的注视着萨利。

“坦诚，”萨利一边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一边将另一只手，按在半虫化时，会出现翅囊的地方。“是我教你的第一课。”

“忠贞，”萨利的手指缓缓用力，按压在肿胀的伤口上，“是我教你的第二课。”

文森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萨利笑了笑，耐心的解释，“而忠贞的第一要务，就是祸福同享。”

“你能做到吗？”

文森特拼命点头。

“我不是说让你像现在这样，一心用自己的所有供养我。”萨利当然知道，文森特乐意与他同享繁华。

“我的意思是，祸，同享。”萨利认真的看着他，“包括你的，也包括我的。”

“不，”文森特倔强的说，这是他第一次反驳萨利的话，“不包括我的。”

“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希望您能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等我回来，或者死亡。”

萨利反手抽了他一耳光。“不要反驳我。”

文森特跪趴起来，将脸送到萨利手边，“不要，求求您，不要包括我的。”

“你认为我是什么呢？”萨利耐心的问他。

“是，雄主。”

“不是这个，”萨利干脆坐下来，“我的意思是，雄主，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繁衍，意味着需要被供养，意味着虫巢的链接中心？”

文森特懵懂的听着，不太明白。

“你已经向我祈求了一对一，是不是？”

文森特点头，这个他听懂了。

“一对一意味着，虫巢里只会有你，也只会有我。”

“你不可能做完所有的事，文森特。”萨利一点点向他解释，“你向我索取了爱，那么，我就不可能看着你一个虫，去处理完所有的事。”

萨利轻轻抚摸着文森特的眉眼，“我是你的雄主，所以，对于你来说，我除了意味着繁衍、供养、爱以外，我还是你的伴侣，我们会始终相互支持，互为后盾，这就是伴侣的意义。”

文森特水润的蓝眼睛，此刻就如孩童一般纯真，“可是，我不想看到您冒险。”

“我也不想看到你冒险，尤其是我明明有能力可以帮助你的时候。”

文森特试探性的往前膝行，看萨利并没有反对，就得寸进尺的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爱吗？”他声音闷闷的说，“这种，这种，这种心情？”

“嗯，对。”

文森特将他的脑袋在萨利颈窝里蹭了蹭，“如果是这样，我即想要您爱我，又希望您不要爱我了。”

他的话很乱，但是萨利听懂了。

萨利没有反驳他，而是慢慢摩挲着他的后背。

伤口已经缓慢愈合了，此时的触碰，只会带来一点点轻微的疼痛，更多的，是一种旖旎和安心。

他们俩沉默了一会儿，文森特重新开口，“我能祈求更多吗？”

“你可以说说看。”

“我想要一个精神烙印。”文森特撒娇般的搂住萨利的肩膀，“您是S级雄虫的话，一定可以办到的吧。”

“为什么？”

“我总是嘴很笨，”文森特沮丧的说，“我想让您直接掌控我的一切。”

他用雾蒙蒙的蓝眼睛盯着萨利，高大的身躯硬生生凹出小鸟依人的姿态，“有精神烙印的话，只要您愿意，您可以直接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憧憬的笑起来，“被您掌控我的一切，情绪、想法、心情、身体。”

“您会成为我的主人。”

“您会想成为我的主人吗？”

文森特有些忐忑，满怀期望的看着萨利，“您愿意，嗯…拥有我吗？”

“好吧，”萨利微笑着叹气，“你又一次，把你自己的所有献上来了。”

如果萨利不是这个被奉献的当事人，他简直要被文森特的恋爱脑打败了。

但是他是接受贡献的那一方，此刻，除了对文森特的无奈，心里难免的，会有些异样的情绪。

“你真是，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文森特撒娇般的嗡鸣，“您就是我所有的后路。”

他信赖的敞开自己的脑域，飘散出来的能量带，甚至缠满了萨利全身。

萨利不需要废任何力气，就被雀跃着的脑域接纳。

欢欣跃动着的能量如同一条活泼的小鱼，在他的精神力触手旁边来回勾缠，有时候紧紧依偎，有时候跳跃逗弄。

萨利坚定的意志让他没有去理会这些干扰，坚定的往下深潜。

流动的记忆不像虫蜕里遗留的那些，是一个个碎裂的片段，而是连绵不绝的光带，向萨利忠实的反馈着文森特的所有经历。

从野蛮荒芜的垃圾星，到被雌父拼死带回主星，从艰难求存的少年时期，到在行伍间拼死搏杀的青年时代。

其中最鲜明的，最瑰丽的，就是有关萨利的记忆。

反复的回忆与琢磨，让这些记忆如同被反复打磨的珍珠，披上了柔光与滤镜，在文森特的记忆里熠熠生辉。

萨利和文森特的交际，其实远不止萨利知道的这些。

还有学校门口的守望，校园食堂里的擦肩而过，自习室里的前后同桌，以及在顾家老宅里的短暂交谈。

几乎在文森特有空闲的所有时间里，他都悄悄潜在萨利左右，只是被一心学术的萨利通通忽略了。

甚至，在求偶失败，短暂的颓丧之后，这只虫子还是默默注视着萨利，只是离得更远了一些。

萨利与这些记忆擦身而过，持续下潜，终于接触到了文森特的潜意识屏障。

这道屏障，保护着文森特的人格与自我认知，既脆弱如累卵，又坚强似钢铁。

萨利尽可能温柔的触碰着这道屏障，然后坚定不移的向内突破。

文森特发出痛苦的抽气声，双手从萨利身上滑下，死死的握住自己的大腿。

萨利支撑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默默向前。

文森特的眼睛有些失焦，空茫茫的望着萨利，有一种脆弱的美感，让人不忍心再去欺辱他。

可萨利并不是个常常会心软的人。

他坚定的看着文森特的眼睛，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