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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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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容清楚地知道此刻不是动手的时机。东方礼骄纵,执意不许侍卫跟随,此刻这幽深丛林里只有他们二人。

若是独自一人,他大可放手一搏。

当年边境突围,三千铁骑都未能将他留下,轻功卓绝如他,脱身并非难事。

但东方礼不同。

太学时的轻功课业,这位殿下永远是垫底的那个。韶容至今记得他翻墙时笨拙的模样,哪像个皇子,倒像只笨手笨脚的猫。

“走吧。”韶容将东方礼护在身后,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丝毫异样。他先一步往来时路走去,每一步都精准地封住可能的袭击角度。

东方礼紧随其后。他虽未上过战场,察觉不到那若有若无的杀意,却能清晰感受到韶容绷紧的背脊。

有人。

绝对是因为有人。

距离丛林出口还有百丈之遥。韶容一手提着野鸡,一手已握住匕首。

东方礼没有佩剑。韶容暗自咬牙,早该想到的。帝王出猎向来只带仪剑,此刻竟连防身的兵器都没有。

东南方的灌木丛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常人难以察觉,却没能逃过韶容的耳朵。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旋身抬手,匕首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银弧。

数枚泛着幽蓝寒光的毒针应声落地。

“走!”韶容一把将东方礼往前推去,同时解下自己的佩剑扔向帝王怀中。

几乎在同一瞬间,数道黑影从树冠间飞掠而下。为首之人长剑直取韶容咽喉,却在距他三寸处被突然飞来的野鸡砸中面门,那只可怜的猎物此刻成了最出其不意的暗器。

“陛下先走!”韶容旋身避开另一道剑光,赤手空拳迎上敌群。红衣在刀光剑影中翻飞,如浴血的凤凰。

东方礼握紧手中佩剑,剑柄上还残留着韶容的体温。

他望着那个在敌阵中穿梭的身影,第一次痛恨自己当年的任性。若是好好学习轻功,此刻便能与他并肩而战,而非……

“愣着做什么!”韶容一声厉喝惊醒了帝王。东方礼咬牙转身,向着林外疾奔而去。他知道,此刻离开,才是对韶容最大的助力。

身后传来兵刃相接的铮鸣,夹杂着闷哼与倒地声。东方礼不敢回头,生怕这一眼便会动摇离去的决心。

林间出口就在眼前。

突然,数道黑影从天而降,寒芒直逼面门。

东方礼手腕一翻,韶容的佩剑铿然出鞘。剑光如水,映出帝王凌厉的眉眼。他的剑法与韶容同出一脉,一样的狠厉决绝,招招直取咽喉、心口等要害。

毕竟是曾经梦想当大将军的人。

他只是轻功不好。

又不是武功不好。

剑锋划过第一个刺客的咽喉时,温热的血溅上帝王的面颊。东方礼眼神未变,旋身避开另一人的偷袭,反手一剑刺穿对方心窝。

“就这点本事?”东方礼冷笑,剑尖滴血,“也配来刺杀朕?”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听见动静赶来的金羽卫。剩余的黑衣人对视一眼,同时后撤,消失在密林深处。

东方礼没有追击,而是转身朝来时路看去。

韶容握着染血的匕首缓步走来,红衣一尘不染。

“陛下好剑法。”韶容嘴角噙着笑,目光却落在帝王染血的衣襟上,他伸手拭去东方礼颊边的血迹,嫌弃道:“脏死了。”

东方礼抓住那只手腕,发现掌心一道狰狞伤口正在渗血:“你……”

“无妨。”韶容轻描淡写地抽回手,“比起这个,臣更想知道,是谁走漏了陛下独处的消息?”

晚风拂过,带着血腥气。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个提前离开猎场的人。

东方皖。

“不。”韶容突然摇头,“也可能是贺兰皎。”

宁远刚伏诛,几位老将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断不会在风口浪尖上轻举妄动。朝中如今有动机又有能力的,除了长公主,便只有那位西域皇子。

“东方皖再怎么恨我们,这点大局观总该有的。”韶容轻嗤一声,匕首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倒是贺兰皎,春猎结束就要被遣返,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东方礼望着韶容被血浸湿的袖口,突然道:“回营。”

不是商议,而是命令。

韶容望着那个转身而去的挺拔背影,懒洋洋地跟上:“陛下,臣的烤鸡……”

“闭嘴。”东方礼头也不回,“先包扎。”

韶容却突然驻足:“脚疼,走不动了。”

帝王身形一顿,蓦然回首。夕阳下,那人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红衣猎猎,哪有半分伤员该有的模样。

东方礼长叹一声,认命地走回去,在韶容面前蹲下身:“上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朕背你。”

韶容怔住了。

他本是玩笑,却没想到……

“怎么?”东方礼回头,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不是脚疼?”

韶容眯起眼。他算是看出来了,东方礼就是在炫耀自己比他高。

“臣突然觉得,”韶容轻咳一声,大步越过蹲着的帝王,“脚又不疼了。”

东方礼起身拂了拂衣摆,望着那个突然健步如飞的背影,轻哼:“矫情。”

许易歌听闻二人遇刺的消息匆匆赶来,刚掀开帘帐,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险些绊倒。

韶容生无可恋地坐在案几旁,一只手伸在帝王面前。东方礼正蹙着眉头给他包扎,只是……那层层叠叠的纱布将整只手掌裹得像个刚出锅的粽子,连指尖都没露出来。

老太医在一旁欲言又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是……”许易歌强忍笑意在桌边站定,“手断了还是……”他故意拖长声调,目光在那团夸张的纱布上转了一圈。

韶容从指缝间露出一只眼睛,朝他疯狂使眼色。要是敢说这位陛下包扎技术差,怕是又要被缠着学两个月的医术。

“陛下圣手。”许易歌突然正色,拱手行礼,“臣观此包扎手法,可谓……呃……”他绞尽脑汁想找个合适的词,“别具匠心。”

东方礼满意地点点头,又往纱布上系了个精致的蝴蝶结:“爱卿过誉了。”

韶容终于得以收回那只被裹成粽子的手,强忍着拆开的冲动,将“粽子”搁在膝上。

“刺客追到了吗?”帝王转向许易歌,神色严肃。

“臣去迟了一步,人已无踪迹。”许易歌抱拳禀报,“不过查明了那毒针上淬的是曼陀罗汁。”

曼陀罗。

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而是令人昏迷的迷药。

这说明对方意在生擒,而非取命。

韶容眉头紧锁。

贺兰皎生擒东方礼意欲何为?虽说是天子之尊,可即便擒了东方礼,以他韶容的手段,一月之内照样能踏平西域。

若要搅乱大虞朝局,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现实。”韶容突然出声,“西域三十六部如今四分五裂,贺兰皎自身难保,哪来的余力图谋中原?”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三人面色阴晴不定。东方礼指尖轻叩案几,忽然道:“除非……”

“除非他背后还有人。”许易歌接话,“一个能让西域诸部暂时联手的人。”

韶容归京不过月余,对朝中暗流尚未摸清。他转向帝王:“陛下可有头绪?”

东方礼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划出几道无形的线:“武官一脉,除了你,便是刘眦那老狐狸。但他刚折了宁远这枚棋子,此刻正该夹着尾巴做人。”指尖一顿,“文官多是保皇党,余下那些……”

“长公主安插的亲信?”韶容挑眉。

“不足为虑。”帝王冷笑,指尖最后重重一点,“剩下的……”

“丞相褚良。”韶容眸色骤冷。

正是那位前些日子连上七道奏折,催着帝王选秀立后的褚丞相。

如今细想,那些奏折怕是在试探。

试探天子与大都督的关系虚实。

许易歌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今日这出刺杀……”

“一石三鸟。”韶容冷声道,“若成,可擒陛下;若败,也能离间君臣。更妙的是,无论成败,都能逼我交还兵权护驾。”

大都督与帝王独处时遇刺,纵使东方礼毫发无损,韶容也难逃“护驾不力”之罪。

“好一个野心勃勃的丞相。”东方礼指节捏得发白。

这些年他平衡各方势力,褚良是第一个敢跳出来的出头鸟,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此事尚不能打草惊蛇。”韶容沉声道。

西域使团仍在京中,若贸然行动,难保褚良与贺兰皎不会狗急跳墙。他与许易歌虽在京城坐镇,但边关若起战事,大虞难免要受些皮肉之苦。

“许易歌。”东方礼忽然唤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臣在。”许易歌抱拳应声。

“朕记得,许爱卿对秦楼楚馆……颇为熟稔?”帝王语气意味深长。

韶容闻言挑眉,心中暗叹:这帝王如今比他还要腹黑三分。

“陛下的意思是……”许易歌一脸茫然。

“褚良的独子褚修,可是百雀楼的常客。”韶容接过话头,指尖轻点案几,“一个再好不过的切入点。”

许易歌眼睛一亮:“臣明白了!这就去会会那位褚公子,保准把他裤衩什么颜色都套出来!”

“注意分寸。”东方礼轻咳一声,耳尖微红,“朕要的是证据,不是……”

“臣晓得!”许易歌挤眉弄眼地打断,“不就是装成纨绔子弟,跟褚公子‘把酒言欢’嘛!”

韶容扶额:“你最好别喝多了把实情抖出来。”

“放心。”许易歌拍着胸脯保证,“我这就去准备几坛西域烈酒,保准让那褚修酒后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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