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宁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醒过来时只感觉整个人都口干舌燥的,余光瞥到在一旁看书的温柏杼,刚张嘴想喊她,就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一种要撕裂的痛,以至于最后只能发出几个音节。
好在温柏杼听到了,她看了一眼裴瑾宁,连忙起身去端水给她喝,温度是刚刚好的温水,极好的润了嗓子。
“慢点喝,不要喝太多。”温柏杼端着水杯,不忘控制倾斜的角度,让裴瑾宁能喝到水又不至于一次性喝太多,“好点了吗”
声音很是轻柔,一瞬间让裴瑾宁有了点不真实的感觉,她缓了缓,才开口道:“我睡了多久?”
嗓子还有些许沙哑,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没有刚刚那种只能发出几个音节的嗓子离谱,温柏杼愣了愣,大概算了一下,很快给了答复:“没多久,十个小时左右,你发烧了。”
裴瑾宁轻轻点了点头,疲惫地靠在了床上,没过多久,温柏杼拿着一根体温计走了进来,甩了甩就递给了她:“测一□□温,应该还有一点低烧。”
接过体温计,裴瑾宁乖乖地测起了体温,不经意看到了放在一旁的桶和毛巾,心中一动,那股气瞬间就下去了。
一天了,她一醒来就能看到温柏杼在一旁坐着看书,甚至连水都是恰到好处的温度,温柏杼得在旁边坐了多久?
裴瑾宁把温度计还给温柏杼,果不其然,还在发低烧,温柏杼没说话,沉默地提着水桶出去了。
这是还在因为怕她不高兴而不敢在她面前吗?看着温柏杼的背影,裴瑾宁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仔细想想,虽然温柏杼骗了她,但裴景胜确实没说错,以温柏杼的脑子,要是不想让她发现,她难道真的能发现这件事是温柏杼干的吗?
温柏杼是故意想让她发现的。
可......故意让她发现这件事是温柏杼做的,对温柏杼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是终于能够让她最讨厌的那个人从她身边离开?还是她真的只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不再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
裴瑾宁垂眸不语,却真的想不明白这一点,昏昏沉沉的脑袋对她的思考干扰实在是太大了,她只知道温柏杼的本意确实是好的。
况且,温柏杼也跟她说了以后不会再犯了,她是不是应该宽容一点呢?
正当裴瑾宁在床上胡思乱想时,温柏杼再次折返,手里还端着一碗汤,散发着阵阵香味。
“喝点鸡汤,会舒服点。”
温柏杼拿起汤勺,轻吹着里面滚烫的散发着阵阵热气的汤,随后投喂给了裴瑾宁。
虽说裴瑾宁没有太多的食欲,但不得不说,温柏杼的手艺真的有一手,饶是她不饿也硬生生的喝下了一碗多一点。
“手艺很好。”接过温柏杼递给她的纸巾擦了擦嘴,裴瑾宁感觉自己精神都好了不少,微笑着夸赞了一下温柏杼的手艺,“什么时候学的?”
温柏杼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不记得了’就又出去了,大有一种想要躲着裴瑾宁的意思。
看的裴瑾宁直憋笑——小朋友还挺别扭,按常理来说,她不应该才是那个不想理温柏杼的人吗?怎么到头来成了她主动跟温柏杼说话,温柏杼反而不理她了?
裴瑾宁叹了口气,脸上不自觉带了些笑意。
温柏杼最后一次折返回来,手上终于没有拿东西了,而这样,裴瑾宁也能看的更清楚。
察觉到裴瑾宁在看自己的手,温柏杼愣了愣,连忙把手背在了身后。
本来还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裴瑾宁见状,顿时就明白了什么,立马用不容反对的语气开口:“手怎么了?伸出来我看看。”
温柏杼轻轻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拿着桌上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打算逃跑。
裴瑾宁立马伸出手,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拽住了温柏杼。
“伸出来,两只一起。”
温柏杼攥了攥手,才缓缓伸出了双手。
那是一双好看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不突兀,线条流畅得像是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皮肤白皙,透着淡淡的血色,隐约可见皮下青色的脉络,如同上好的白玉里沁着几丝水痕。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健康的淡粉色,指尖微微上翘,带着几分不经意的优雅。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右手手背上的一块明显的烫伤,虽然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肉眼看上去,即便不是被烫伤的人也会觉得痛。
裴瑾宁看着那处烫伤,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轻轻吹了吹:“疼吗?”
虽然暖风吹在伤口上真的很疼,但温柏杼还是咬着牙,强行忍着,不让自己看上去有任何异常。
“不疼。”温柏杼说是这么说,可细细观察还是能发现,她的额头上早已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裴瑾宁一只手拽着温柏杼,另一只手摸向床头柜的抽屉,拉开后往里拿出了一瓶烫伤膏,单手扭开后挤了一点到温柏杼烫伤的伤口上,轻轻抹匀了药膏。
触摸到伤口的那一瞬间,裴瑾宁明显察觉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温柏杼颤了颤,便揶揄道:“都这样了还说不痛,你当姐姐傻吗?被你骗了一次还能再被骗一次?”
温柏杼沉默着任由裴瑾宁给她上药,许久后才闷声开口:“对不起。”
果然还在对此念念不忘啊......裴瑾宁哑然失笑:“你都照顾姐姐一天了,又不是什么冷血动物,姐姐就算再生气,气也应该消了,怎么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至少姐姐是因为这件事才不开心的。”温柏杼终于抬眼看着裴瑾宁,眼中泛了些水光,“严格意义上来说,发烧也有我的错。”
裴瑾宁把烫伤膏放好,才松开温柏杼的手,笑出了声:“姐姐什么时候怪你了?”
一时间没听明白裴瑾宁的意思,温柏杼没回答,只是盯着她,等待着下文。
“本来嘛,确实挺生气的。”裴瑾宁朝着温柏杼眨了眨眼,“但看在你这么真诚认错的情况下......”
“勉强原谅你了。”
温柏杼愣了愣,逃似的离开了。
她实在是不习惯这么跟长辈相处。
在得知裴瑾宁已经离婚后,傅清就很有眼力见的加快了收集证据的速度,终于是赶在裴景胜催他前把证据递交了上去。
拿到证据的那一刻,裴景胜就迫不及待地约谈了裴瑾宁。
“上次那件事,回去我已经教训过初闻了。”裴景胜坐在办公椅上,大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裴瑾宁笑了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事,她也不知道柏杼借走笔的真实目的,朋友嘛,能理解。”
“不过说起柏杼......”出于对裴瑾宁不多追究这件事的感谢,裴景胜也对着她笑了笑,“有件事,跟她有关。”
现在一听到裴景胜说‘说起柏杼’这几个字,裴瑾宁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裴景胜就开口甩出王炸了。
“温豫霖的事情,我有了些头绪。”
温豫霖的事?裴瑾宁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裴景胜:“温豫霖都过世多久了......他还能有什么事?”
要是在以前,她听到关于温豫霖的事情,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完整听完,搞不好还会有些伤感。
可她知道了温豫霖不一样的那一面,和她记忆中俨然不同的另一面,一个人在朋友面前和自己的孩子面前是两幅完全不一样的面孔,很显然,在孩子面前的那个才是真正的那个温豫霖。
因此现在,就算裴景胜跟她说出花来,她可能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触。
她实在是有些心疼温柏杼。
不过裴景胜也是出于好意,裴瑾宁自然不会浪费他的一片心意,便专心听他说了。
“温豫霖的死,是赵东良一手造成的。”裴景胜合拢着双手,一边说一边不忘观察裴瑾宁的表情,据他所知,之前裴瑾宁和温豫霖的关系很好,知道了这件事,难免会有些无法接受,“他用了些手段,让他的情人作为执行者做了一件事。”
又是赵东良......裴瑾宁捂着脸,不可避免地因为听到他的名字而烦躁了起来:“然后呢?”
“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裴瑾宁的反应有些太平淡了,看上去像是和这件事里所有的人都不熟,以至于裴景胜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了,“我不知道后来赵东良是不是真的还喜欢你,但那个时候,他对你是真心喜欢的,只不过利益熏心。”
“他可能看出来温豫霖好像对你有些意思,生怕你被温豫霖截胡了,连着他想要追求的那点好处也一起被截胡,所以就......”
裴瑾宁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因为别人把她当作利益与好处的象征而皱了皱眉。
“大哥,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吧。”在裴景胜的注视下,裴瑾宁面色宁静地开了口,“无论他干了什么,我们都离婚了,这些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大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以后跟赵东良有关的事情,电话通知我一声就好,和我面谈没必要。”
说完,裴瑾宁就转身离开了。
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的手早在不知不觉中紧紧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