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狗血了。”陆不语评价道，“但还好，他们不是一对。”

“子萼之的男友，还是之前你讨厌且看不惯的那个。”她回想着看过的子萼之资料，“另一位的妻子，之前你也不认识。”

“她男友这两天有来医院陪过她吗？”师染青问。

她这天两次在子萼之所在的001号病房外观察，都没觉得房间里有两个人同时存在过的痕迹。

“有让同城速送机器人送来住院必需的生活物品……不过没有亲自露面。”陆不语回忆了一下自己收到的信息。

“你已经很忙了，但一下班，就会立刻赶去陪护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的对象。”师染青说，“可是子萼之和昨天的尤梨，作为案件涉事人……某种程度上，算被扣在恋管局医院吧？结果两个人的对象就让她们自己待在医院？”

“也许……这就是你，或者穆苒，过往不看好她们对象的原因。”陆不语道，“可是没办法。天要下雨，朋友要和垃圾恋爱……不好意思，比喻夸张了点，但就是这个道理。”

“当事人甘之如饴，旁观的朋友急死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

刚到临时的单人办公室所在楼层，跨出电梯门，师染青就看见一个意料之中的——穆苒吗？寻常的一眼看去，她也不太确定躯壳内是本尊，还是另一个精神体？

师染青启用“灵视观照”异能的同时，肩上的蓝聿也疑惑传音道：“怎么今天她躯壳内……像是灵魂本体和精神体各占一半？”

“……确实是个很平衡的状态。”师染青也觉新奇，“搞事的直觉告诉我：今天下午可能会比预计的有趣。”

穆苒一看见他们就迎了上来：“局长、特派员下午好……”

陆不语温和地微笑了一下，师染青伸手做了个“请往这边走”的姿势，示意她跟他们一起进办公室。

“特意过来一趟是有什么事吗？”她问，“目前看来，000013号案件需要你配合的部分已经结束了。”

“是这样的……”穆苒的手指紧张地绞着衬衫衣角，“我想问一下，尤梨的案件还有回转的余地吗？我知道之前直播里提过，一经初步审核通过立案的就无法撤销……但我这边举报的情况确实也很特殊……”

*

穆苒是在尤梨流产且状态大变，自己也跟着状态极差时，意识到了“她”的存在。

原本公司的计划是让她和尤梨毕业后再正式出道，但尤梨中途撂了挑子，原本的很多安排就得大改。又因为穆苒坚持要替尤梨收尾，她主动和A姐商量，接下了巨大的工作任务，提前出道。

她的生活从高校三年级下学期开始就变得非常忙碌，每天都在排得密密麻麻的学校课程和工作日程里连轴转，精力快速消耗又蓄积，蓄积又清空，总体还是不够用。

偶尔，助理和经纪人告诉她前一天做了什么事时，她会有种第一次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该事项的感觉，但仔细回想一下，依稀也有点当时做事的印象。穆苒就没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太忙太累的后遗症。

直到她退圈专心照顾尤梨后，对方主动露了面。

那天她安抚完因丁楠耀深夜迟迟不归，刚对着光脑闹过一场的尤梨，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

穆苒累得连衣服都懒得换，瘫在沙发上就陷入了梦境。

结果第二天醒来时就是早上八点，她换好了睡衣，躺在床上，客厅茶几上还有煎好的鸡蛋和温热的豆浆，以及一面镜子。

“我在镜子里，看见的不是自己。”穆苒想起当时那个场景还有点恍惚，“是一张既像我，又像阿梨的脸……”她说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像再度确认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她说她叫穆婉梨。”

宛如阿梨。

“她说对我来说，曾经那个算是真正的阿梨，也在决定和丁楠耀恋爱时就消亡了。后来的尤梨，不是阿梨。当然，她也不能算是，但还是比尤梨好很多。”

“至少，在做朋友这方面，对我来说会好很多。”

穆苒苦笑了一下：“只有我能在镜子里看见她，别人看见的就是我自己的脸。我最开始有点害怕，和阿梨说过，但她不信，以为我在逗她笑。我也有自己去医院看过精神科和心理科，但各项数据测评都在正常范围内，最多检查出来我心理压力有点大，以及前几年因为工作健康状态不是很好。”

“我甚至联系了我们海底城鲛人本族的巫医线上看相。巫医占卜后告诉我，‘她’的存在对我来说不算坏事，算命运的转机。”

师染青看她体内穆婉梨的颜色，也是类似论断。这个精神体，前两天使用穆苒躯壳时做的事都算有利穆苒的。

当然，以师染青的工作立场来说，穆婉梨举报尤梨恋爱脑，把她送来治疗，也是有利尤梨的。

“所以后来我在实在撑不住的时候，也很放心让她出来一会儿。”穆苒道。

但是今年恋管局相关消息传开后，穆苒和穆婉梨在是否要把尤梨送来治疗的问题上产生了巨大分歧。

“我很矛盾。一方面，因为我族始祖勇敢为爱奉献，最终获得了灵魂的故事，我觉得阿梨的种种行为似乎也情有可原。另一方面，又觉得，我确实太累了……”穆苒说。

“但婉梨非常坚定地觉得，应该送阿梨看看脑子，就算是诊断出来重度恋爱脑判她人道毁灭，也比让她继续在所谓的爱里不死不活地魔怔好。”

得知穆婉梨这个想法后，穆苒开始刻意压制穆婉梨出来活动的可能。

穆婉梨也因为她的态度很生气，自那天后没有再出来过，直到……

“我当时看到局长你和虫族对打的直播，被吓晕了……”穆苒不好意思道，“所以后来参与的都不是我本人啊，这应该也不能算数吧？”

师染青和陆不语对视了一眼。

师染青打官腔道：“但你也说了，你去医院检查无法证明你有相关精神或心理疾病，不存在医学上丧失行为人能力的证据。你族巫医的看相占卜……很抱歉，也不能作为证据。”

“你怎么证明穆婉梨的存在？怎么证明这几天是穆婉梨在借你的躯壳扰乱正常恋爱脑案件审判程序，而不是你本人举报完又反水？”

蓝聿在传音里指责她：“染青你这样是不是坏了点？明明我们确实都有看到……”

穆苒哑口无言，怔愣地看着师染青好像有点嫌弃地把她肩上的蓝眼小黑狗拿到了桌上挼脸。

给穆苒留出思考时间的同时，师染青在传音和蓝聿解释：“太麻烦了。证明穆婉梨的存在很麻烦，证明完，推翻过往论断对尤梨和穆苒也没有一点好处……事已至此，还是接着推进比较好。穆苒迟早会想通，穆婉梨一点没做错的。”

她放开手：“我倒不是工作划水，我只是……”也对恋爱脑莫名地深恶痛绝。

穆苒其实也知道能撤销举报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不争取一把心有不甘：“但是继续的话，就算阿梨治好恋爱脑……我们也不能再见了……”

“你是希望她继续为丁楠耀犯病，但留在你身边？还是希望她治好后，人生充满了不只局限于丁楠耀的无限可能？”师染青问，看见穆苒躯壳内原先沉寂的那一半精神体开始逐渐变大。

穆苒失魂落魄道：“当然是后者更好，即使再不相见……”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头也越来越低。

再抬起头来时，穆婉梨的精神状态显得比穆苒本人饱满许多。

师染青心虚地觑了一眼陆不语，她正在对着光脑处理她的其他工作事务，仿若未觉。

穆婉梨问：“在案件彻底了结前，举报者与嫌疑人的‘永久隔离’还不生效吧？我今天可以……再去看看阿梨吗？”

“可以吗？”师染青询问陆不语。

这个要求确实不在恋管局法律和规章制度的范围内，可以由工作人员自行斟酌。

陆不语道：“你自己斟酌就好。”没有要在这里严格要求她的意思。

“那你现在去吧。只能探望……一个小时。”

师染青低头开始写纸条：“你拿着这个去恋管局的病房，如果工作人员拦住你可以出示。”她留下了自己的精神力印记，以便证实可信性。

“我让我的宠物引你过去。”

这也是恋管局允许带宠物上班的原因之一，一些灵智程度较高的宠物可以辅助主人工作。

师染青传音交待蓝聿道：“你让她今晚七点半到我们家。悄悄来，走后门。”

“好。”

蓝聿一下子跃到了穆婉梨前方的地板上，看她收好了师染青给的纸条，才示意她跟上自己。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师染青伸了个懒腰，打开光脑开始在恋管局的内部系统里给风娲写结案申请。

“这个案子在我手上负责的部分终于了结咯。”

“真的吗？”陆不语白她一眼，传音问：“你真以为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真的。”师染青像活动脖颈时不经意扫过办公室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传音回道：“怎么会呢？但是我赌……你和我想的一样。”

*

在踏入尤梨所在病房前，引路的蓝聿刹住了脚步，回头对穆婉梨道：

“等下回去前，去询问室看看。”

穆婉梨刚想答好，就见这只“引路犬”又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扭过头去。

“你不用真的回答我。”

她这才发觉它没有在直接和她对话，而是用的精神力传音。

穆婉梨不是精神系异能，但也知道：

能这样轻易地传音给她，这只“引路犬”的异能等级绝对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