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贺隐溪原本打算伸手推开小皇帝,然而触碰到少年的皮肤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薛潜太烫了,搭在他身上的手臂也有点无力地垂落。
贺隐溪愣了下,白日里举办大典的时候还一切正常,如果是因为着凉发热,应该不会来得如此迅猛,除非是……来自于共感的另一边。
“老师发现了啊。”薛潜有点乏力地靠在他身上,不紧不慢地笑起来,“朕这身上又冷又热,皇叔那边的雪大概是成灾了,边境上要死不少人呢。”
“太傅冷不冷?”少年伸手摸了摸贺隐溪的脸,哄骗似得引诱道,“朕现在好热,帮老师暖和一下好不好?”
贺隐溪叹了口气,从某种程度来说主角攻受还真是很有默契,尤其是在床笫贪欢这些事情上。
贺隐溪按着他躺下,让宫女去请太医。
虽然是共感带来的麻烦,但薛潜也是实实在在发了烧,总要想办法降温。
徐太医颤颤巍巍地来了,瞧见贺隐溪在陛下寝宫中也不奇怪,对着陛下好一番望闻问切,最后怀疑地看向这个性别为男的元妃:“陛下肾精亏损,是否行房之后没有好好清理?”
贺隐溪无辜地眨眼。
徐太医动了动胡子:“陛下可否让老臣检查一下……”
薛潜把脑袋往枕头上一扎,有气无力道:“滚出去。”
徐太医留下个镇痛退热的方子,无可奈何地走了,只叮嘱贺隐溪要节制。
共感的缘由没法解释,贺隐溪只能保持沉默,等老太医离开之后才伸手摸了摸学生的头:“注意节制,嗯?”
薛潜翻了个身,不情不愿地推锅:“明明是皇叔总想,朕也是被他影响了。”
贺隐溪想到如今情况未卜的摄政王,沉吟片刻道:“边境大雪需要各地支援,臣想要陛下一道圣旨。”
“历年赈灾都少不了层层盘剥,现在朝中的情况未定,你要亲自去也可以。”薛潜有点迷糊地眯着眼睛,“不过这几日要陪朕在京城里走一走。”
贺隐溪迟疑片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婉转的鸟鸣。
他被声音吸引到窗边,发现当初在陛下生辰时捡到的小鸟已经长大了不少,碧绿的身体,脑门上一撮黄色的呆毛,看上去有点可爱。
小鸟似乎还记得他,见贺隐溪伸出手也没有啄,反而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
贺隐溪不自觉地笑了笑:“好,臣答应陛下。”
接连几日朝会之后,陛下带着元妃微服私访,在京城四处游玩。
近来查出不少贪官污吏,整个京城都知道是太傅在主导变法,连带着对元妃也十分好奇,都在暗中观察。
元妃一直戴着面纱,身材太过高挑,但露出来的眉眼实在温柔好看。
酒楼里陛下亲手为元妃斟茶;
陛下亲自扶着元妃上轿,里面晃晃悠悠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陛下走在街上被雪滑倒了,元妃拎着陛下的衣领将人背起来,小心地踏过积雪,实在很有安全感。
……虽然和百姓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果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如今以京城为首开始减税,整个大晋的气氛都活泛了些,文人墨客的大笔一挥,以陛下和元妃为主角的话本、画册就开始流传。
其中不乏一些癖好特别的故事,采用譬喻手法写作,言语半含半露、欲拒还迎,通篇读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但又莫名让人面红耳赤。
由于元妃和太傅乃是双生子,据说相貌极为相似,甚至爱情故事中还出现了第三人的影子。
——太傅和陛下千古君臣;元妃和陛下伉俪情深。
实在是很好写的三个人。
京城八卦原本都在暗流中涌动,贺隐溪应该对此丝毫不知。
奈何宋小公爷实在是此道行家,能够从每一个犄角旮旯的书局里截获最新最辣的版本,并乐此不疲地分享给贺隐溪。
直到有一天把画本子混进了给陛下的奏折里。
宋定闲老老实实地跪在陛下面前。
已经称病许久,据说都起不来床的定国公这一日忽然回光返照,爆发出了堪比而立壮年的潜能,拄着拐杖进宫,把不孝子抽了个半死。
而陛下始终一言不发。
薛潜在欣赏语言文字的艺术,原来居然还可以这样……
陛下恍然,给宋御史赏赐百两,让他多搜集此类书籍,送进宫来当解闷的玩意儿。
刚刚打儿子打到头晕眼花的定国公:“……”
忽然有点怀疑,他支持太傅变法的决定真的做对了吗?
定国心气一散,竖着进来横着被抬出去了,宋定闲也不敢再喊疼,扭着屁股哭天抢地跟着回去。
外面的人不知真相,听说事情的起因与元妃有关,更是感慨陛下对于贺家兄妹的宠爱,居然连多年老臣都不放过,朝中一时间更安宁了许多。
因此北地暴雪的消息传来,贺隐溪要亲自前往赈灾的时候,整个朝廷很高效地筹备了各类物资,几乎是敲锣打鼓地把人送走了。
贺隐溪离京的时候,陛下的身体其实已经有些糟糕。
薛潜本就体弱,连日高热让他的负担很重,走在雪地上都会轻易滑倒。
但出于某种特殊的目的,小皇帝还是拉着贺隐溪在京城中转了好几圈,直到赈灾物资备齐,街头巷尾都流传着陛下与元妃鸾凤和鸣的故事,这才送太傅出发。
贺隐溪带着物资北上,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陛下与摄政王共感,薛潜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摄政王只怕会更加严重。可惜天不遂人愿,车队日夜兼程地赶路许久,却被大雪困在并州附近的山路,难以前行。
并州官员先前被大批处置,放火烧山的刺史也下了大狱,大理寺至今还在审案。
如今新的刺史还没到任,一时间竟然难以调兵支援。
贺隐溪裹着厚重的大氅,望着四周的漫漫雪色,有点忧虑地蹙眉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不远处的树上传来:“需要帮忙吗?”
贺隐溪抬起头,棉衣短袄的高马尾姑娘手持长刀,在身侧挽了个花,然后笑着对他挑眉:“哥哥。”
土匪们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抖落一身雪花,像是从很久以前就扎根在这里的野草,短暂在寒天蛰伏,如今又冲破大雪,瞧着还更加茁壮了些。
贺隐溪学着她们江湖上的礼节,对树上的人抱了抱拳,笑着说:“那就拜托了,大当家。”
贺存英一跃而下,摇晃的树枝掉下积压的雪块,洒了贺隐溪满身。
大当家嘲笑出声,也不管兄长被冰得皱眉,抬高声音道:“兄弟姐妹们,抬车!”
车队在山路上歪歪扭扭地前行,并州距离北关已经不远,土匪们送了一程之后就离开,倒是贺存英和兄长数月不见,一路送到了边境。
对面一早就得了消息,在城外数里相迎,为首的正是李煜城,在这酷寒的天气也只穿了薄薄一层夹衣,看上去消瘦了许多,越发沉稳而锋利。
王爷没开口,倒是一旁的副将解释道:“深秋时与胡人打了一场,王爷被砍了几刀,昏迷数日才醒过来。伤还没好全又迎来暴雪,连日操劳便病倒了。”
李煜城也不看贺隐溪,只偏头叮嘱副将安排赈灾物资。
贺存英在一旁打量着摄政王,不知道此人又在和哥哥闹什么矛盾,倒是突然想起件事:“对了哥,同心蛊……”
扭头一看,却发现兄长已经下了车,往摄政王那边走去了,似乎也没听到她方才的话。
贺存英摸了摸鼻子,从袖子里摸出个纸条给李煜城的副将:“这个是救命的东西,记得之后转交给你们王爷啊。”
副将知道她和太傅是一起来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姑娘。”
“哥哥嫂嫂,那我走咯。”贺存英调转马头,毫不留恋地摆了摆手,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天色中。
副将正琢磨着手里的纸条会是什么东西,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被寒风呛得咳嗽两声,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王爷。
王爷那么刻薄的人会喜欢男的?平时在军营里看见下属都恨不得把冷酷和嘲讽刻在脸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爷前几日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处理事务,整日里胡子拉碴也不打理。今早一听信使来报,说太傅带着朝廷的赈灾物资来边境,立马起身清洗,找出压箱底的衣裳,就这么风度十足地出了城。
……难不成是为了太傅?然而现在却又不和太傅说话。
副将心分二用地清点着车上的物资,一边偷偷打量着两人。
太傅走到王爷的马前,也没开口,就静静地伸出一只手。
摄政王垂眸凝视他片刻,伸手将人拉上了马,然后皱眉低声说了句什么,似乎是有点不满和抱怨。
副将心道这人也真是的,太傅翻山越岭护送物资,赶来得这么及时,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王爷等了人家半日却不说,不知道在这里装什么。
他有点担心太傅生气,多瞧了几眼,却见太傅也只是笑笑,侧身拂去王爷肩头的细雪,然后把自己的大氅披在王爷身上。
李煜城的冷脸只绷了片刻就放弃了。
将脑袋搁在青年的肩膀上,马儿扬蹄,不紧不慢地朝着城中走去。
副将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离开,忽然又觉得两人有点般配,挠了挠头,去干活了。
贺隐溪坐在马上,感觉腰间揽着自己的手臂收紧。
“本王没回去,你真的嫁给他了。”李煜城闷声控诉道,“整个京城都在传元妃与陛下鸾凤和鸣,大婚那晚你还纵容他靠在身上,我都在梦里看见了。”
“是因为陛下生病了。”贺隐溪叹了口气,“你们这种关系能解开吗?”
“除非其中一个死了。”李煜城漫不经心地说,垂头亲吻青年的脖颈,“太傅不喜欢被看?不如本王带兵杀进皇宫,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贺隐溪警告地皱眉:“李煜城。”
“好了好了,本王说笑的。”男人收敛了试探的爪牙,不知真假地嘀咕着,“本王才不介意他,倒是太傅不远万里前来,回去的路可不好走,不如多待一段时日……”
系统忽然开口:【宝贝,多次勾引主角受、被主角攻发现的剧情点已经结束,虽然过程稍微有点偏差,但我们也可以脱离世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