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居室设计着巨大的落地窗,视野十分开阔。
窗外正对着带水池的花园,梅枝嶙峋,桃枝错落,两相呼应,兰花掩映其间,爬满花架的蔷薇撑出怡人的清凉,一株碗口粗的石榴树顶着满树的火光霞焰,灼灼燃在枝头。
池中荷叶才出水面,岸上栀子绿叶新发,丹桂倚腊梅靠,菊隐芙蓉俏水仙,小七细细的数了一遍,恰恰好月月花开月月芬芳。
小七穿着宽大的拖鞋,身上套着昨天那件能容他两个身板的肥硕睡衣在花园里散步,闻着花香听着鸟鸣,清晨露水清凉,阳光和煦,让人舒心不已。
鹿钦原下楼比较晚,透过落地窗一眼看见在花园里穿梭的小七,过于肥大的睡衣让他看起来像只随时飞走的小飞鼠。
白泽尽职尽责的前来询问:“需要把简少爷叫回来吗?”说完悄悄看鹿钦原的反应,不知道自己对小七的这个称呼鹿钦原接不接受。
“让他再玩会儿。”索性鹿钦原并没在意,皱着眉打了个哈欠:“叫齐岳来。”他没有晚起的习惯,多年养成的生物钟让他不管多么劳累晚睡都不会改变,除非是用了药,敢给他私下用药而不告知的只有他的私人医生,齐大医师有这个胆子。
白泽握着电话面无表情的听着里面传来的和谐之音,心里把齐岳骂了一遍,忙着就别接电话,接了电话不说话还让人听春宫算怎么回事。
挂掉通话,白泽一本正经的向鹿钦原汇报:“齐医生忙着呢。”鹿钦原眼神冷冷的扫过来,白泽笑笑继续锲而不舍的打电话传人。
沙棠摘下围裙过来请鹿钦原用早餐,鹿钦原嗯了声,吩咐:“叫小七进来。”
小七顶着满头露水满身的凉气跑进来,乖乖坐在鹿钦原右手位置。
鹿钦原拿着餐具凉凉的说:“处理完事情,带你去买衣服。”喊还在拨号的白泽:“小白先来吃饭。”
“哦,来了。”白泽拨着号走进来,脸上还带着笑。
放在床头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催命一般。
“赶紧滚去接电话,吵死了。”
“嘭”一声巨响,齐大医师又被自家那口子给踹下了床,齐岳揉着屁股坐起来,望着床上衣衫不整的心上人嘿嘿傻笑:“加加,你这个样子更有味道了。”
“滚!”闵加怒目一瞪,可惜看在齐大医师眼里那就是赤\裸\裸的引诱,顿时齐岳十分不争气的咽了口吐沫。
“还不快接电话,皮又痒了是吧。”闵加眼底水汽氤氲,微勾着唇角提醒,懒洋洋的嗓音低哑撩人。
齐岳腆着脸爬上床,捉住闵加的手摁在胸口,羞答答的说:“我就知道,加加你是心疼我。”说着上下其手,缠着闵加又来了一回。
齐岳怀抱着心上人接通电话,话里话外尽是餍足的慵懒:“小白啊,知道坏我好事是什么下场么?”
白泽举起电话对着鹿钦原,鹿钦原知道是电话通了,冷哼一声:“立刻滚过来。”白泽收回手机贴在耳朵上,对着电话里说:“听到了吧,赶紧的。”
吃完饭,鹿钦原坐在沙发上看书打发时间,小七凑在旁边借光,不时拨弄一下鹿钦原挡住字的手。
齐岳赶到的时候,已经看完了一章,正在往下一章过渡。白泽怕被波及躲得远远的,顺带着把守在四周的佣人清走。
“鹿哥。”齐岳笑的满面春光,一眼瞥见偎在鹿钦原怀里的软玉,殷勤的挨着小七坐下,翘着二郎腿抱着肩膀盯着小七良久,捏着下巴说:“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口若朱樱,眉似细柳,这小白脸长得不赖,就是那俩眼睛跟白捡了两颗大琉璃珠子塞进眼洞里去似的,也忒大了点,有点渗人。”
小七往鹿钦原身边靠靠,不客气的踹齐岳一脚:“离我远点。”
齐岳被踹开一点距离还想往前凑,鹿钦原叫了声他的名字,嗓音慢而缓,却压不住语气里的威严:“齐岳,你给我下药。”
“冤枉,鹿哥!”齐岳哀嚎一声,猴子似的蹦出去很远,讨好的解释:“我没下药,只是药里有安眠成分,您不喜欢,我立刻给您换。”
“换,下次再自作主张,我请闵加来喝茶。”鹿钦原把书塞小七手里,抬眼看到束秀进门来,朝齐岳挥了挥手,齐岳逃也似的拔腿就跑,匆匆跟进门的束秀打了个招呼,旋风似的卷没了影。
“猴似的,可惜了闵加,怎么就给他吃得死死的了?”束秀非常看不上齐岳,活脱脱一衣冠禽兽。
他在鹿钦原对面坐下,瞄了眼低头看书的小七,正色道:“事情查出来了,哥您猜的没错,是鹿青霜下的手,鹿纯钧也没能幸免,最近好几个场子被人砸净了,前几天双方交了手,不过没有死伤。咱们还是按兵不动?”
“不着急,先让他们玩吧。”鹿钦原侧头看了眼小七,伸手扶着他发顶往上抬了抬:“别低头太近,伤眼睛。”
小七微微挺直腰背,抬高头,往一边躲了躲。鹿钦原搁在小七发顶的手顺势用力揉了一下,对束秀说:“我要出门,你安排一下。”
束秀顿时如临大敌:“干嘛?”
“散心,顺便给小七买两件衣服。”鹿钦原别有深意的望着束秀:“你紧张什么,怕我跑了你跟着就是。”
束秀本是回来休息的,这下哪敢休息。亏鹿钦原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怕他跑了,也不知是谁,几年前圣诞节心血来潮想看圣诞老人,临出门说出去散散心,转眼就散到美国去了,电话也不接,把一干手下人急的差点集体引颈自杀。
鹿钦原盯着束秀眼底的黑影,很体恤的说:“让朱厌跟着,你在家休息。”
“别,我不累。”束秀连忙拒绝,上次就是朱厌跟着出去,结果呢,挨了一枪子回来。
上一次鹿钦原受伤朱厌非常自责,这次说什么也要跟着。
朱厌是个大块头,虎背熊腰,巍峨如山,横眉立目,十分凶恶的样子。鹿钦原不愿意带他,朱厌甚是苦恼,忍不住向束秀求救,见他食指悄悄的指向一边,顺着束秀手指的方向,只见一道羸弱瘦小的身影正在踮着脚尖够挂在墙上的一把木制长剑,及腰长发用黑色发带束在身后,衬得一把细腰如柳,左摇右摆,颤颤巍巍大有不拿到手不罢休的韧劲。
这个小少年朱厌早晨见过一面,他回来找白泽商量事情,经过花园时恰巧看见小少年在赏花,金色晨光照在小少年身上,明亮却不夺目,不自觉便被吸引了视线,忘却了行走,小少年察觉到他的视线便望过来,微微一笑,那笑虽轻虽淡,却耀眼得灼目,纵然是他也忍不住心底微微一漾。
似乎是察觉到朱厌的视线,小七转过头来喊他:“大叔,快来。”
朱厌几乎是毫无犹豫的走过去,俯身与还不到自己肩头的小少年平视:“简少爷有什么吩咐?”他听白泽提起,这位是程少爷送给鹿爷的玩偶,简少爷。
“把我举起来,我要看看那把剑。”小七转过身背对着朱厌,见朱厌迟迟不动手回头催促:“快点大叔。”
朱厌再怎么迟钝也不敢做出这种逾矩的事,尤其还当着鹿钦原的面。朱厌单膝跪地,拍了拍撑着的膝盖说:“你站上来看吧。”
小七看看他撑起的膝盖,伸手摸了摸:“可以吗?”
朱厌点头:“可以。”
当小七站上去时,朱厌心底叹了一声,好轻。
制作长剑的材质并不珍贵,但是雕刻技艺却十分了得,小七爱不释手的抚摸剑身上的花纹,惊叹不已,不舍的看了又看才从朱厌膝盖上跳下来,抚了抚朱厌被他踩的膝盖,弯着眉眼道谢:“谢谢你大叔,你真是好人。”
头次被人夸是好人,朱厌就像是头次遇见心动的姑娘夸他,心跳的极快,很是难为情的忸怩着,不知道该不该应下来。
鹿钦原看着丢人,开口唤小七:“过来。”
听到鹿钦原唤他,小七便开开心心的跑到鹿钦原身边,献宝似的说:“我知道,那是上古名剑。”
鹿钦原抬眼打量他,声音不冷不淡:“让你换衣服,不是让你跑去玩。”他也深知小七在这里哪有什么衣服可换,倒是束秀以前的衣服还能凑合:“束秀,给他换你以前的衣服。”
束秀领命带着小七上楼,留朱厌和鹿钦原独处。
鹿钦原看似一卷书生文弱,气势却不输泰山压顶,回想着方才自己丢脸的举动朱厌更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刚想借口遁逃,听鹿钦原说:“那么想跟着,就跟着吧。”朱厌答应一声,逃之夭夭了。
束秀和小七很快下了楼,外面的车子也等候多时,鹿钦原站起身就往外走,坐在车里等小七上了车才吩咐出发。
小七穿着背带牛仔裤搭一件米色宽松式薄款毛衣,毛衣过于宽松不时露出点小巧的锁骨,腰围太肥,即使把毛衣塞进腰间依旧显得十分空荡,裤腿往上挽了好几道沉沉缀在脚腕上方,露出黑色短袜,鞋子也大了些,走一步掉一步,还不许人扶,不过走的倒也平稳。
那般不搭调的打扮,却透着笨拙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