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白用皮筋把袋口扎上,走到小区门前扫脸,顺道给陈百霖发了条微信:【我遇见谢惟了。】
陈百霖回消息一向快:【啊?你们怎么遇上的?】
迟白发了条三十秒的语音过去。
陈百霖:【啊?他们又去找你事?上次被社会哥揍了还不消停。】
迟白:【估计没下次了。】
那一脚应该挺严重的,毕竟使了全劲,要是他父母找她赔医药费,也不怕,周围有摄像头,警|察是公正的。
陈百霖:【你受伤了吗?】
迟白开了门:【没呢,我到家了,先去洗个澡。】
她实在难以忍受自己身上的味道。
陈百霖:【嗯嗯,好。】
迟白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充电,进了浴室,脱下校服塞进洗衣机,突然想起裤兜里还有那袋子软糖。
“甜食会让心情变好”
可这明明是酸的。
“......”
他应该是知道的。
所以,是想吸引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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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暑假如同以往,没有发生惊心动魄和感动到值得怀念的事情。
日子也是平平淡淡。
谢惟这个人,迟白也只有偶尔会想起。
八月三十一号,迟白的十五岁生日,这天还稍微有些期待。
她发了朋友圈,收到不少祝福。
没有宴请的习惯,都是在家过,父母和哥哥都身边。
只是在当天的十二点整,迟白似乎听到短信的铃声,大概是那些朋友客套发的,她也并没有回,点进去退出来把红点消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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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各地的开学季,学校斥巨资在校门口弄了个充气拱门,红地毯直直铺到教学楼。
升上初三,大多学生的成绩已经定型。迟白一直在中游徘徊,偶尔在期末挤进前十五。
以她来说,要想考上高中,得在这一年努力冲刺。但在三十中不会,直升上去,减少了升学压力。
二号初高一新生开始军训,占了操场,他们也不用顶着大太阳上操。
上午两节课后,会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迟白会在这时候选择趴一会,她坐在第一排,老师眼皮子底下,上课也不敢睡觉。
不过此时她却没有困意,变换好几个姿势也静不下心。
迟白妥协,不睡了,随意拿了一本桌上的小说看。
这段时间特别流行《十宗罪》,学校对这些东西抓的也不严,毕竟连廊里也有。
她凭着自己的人脉把前几本看完了,现在看的是第四部。
“小迟,咱们去看新生军训去。”陈百霖从书后冒出来。
迟白放下,瞥了眼窗户外的天,委婉道:“外面很热。”
“哎呀,又不下去,咱们在连廊那儿看,说不巧还能碰上谢惟呢,他不是和你说过话?”
听陈百霖这么说,迟白笑道:“只是说过话,我俩又不认识。”
“但是。”陈百霖思索,“我感觉他想和你认识。”
“哎呀,不聊他了,去看!”
她无奈,妥协。
迟白被陈百霖拉着,穿过人群,又看见腻歪在小阳台的情侣,这次男生的身边换了个女生。
到了连廊,有不少和她们同样想法的男女生聚集在这里,迟白顺着玻璃看下去。
人头堆满操场,军训服颜色不统一,初中比高中浅一点,不太好看,像洗了很多次掉色。
有一个班好像犯错了,原本在休息,被教官一个口哨喊起来去到太阳地站军姿。
迟白看见这幕忍不住笑出声,余光看见陈百霖正在盯着她。
她眨巴下眼睛,问:“你怎么一直看我?”
陈百霖忽地凑近,鼻尖轻动,“你身上总是有好闻的味道,是香水吗?”
“我不喷香水。”迟白想了下,“可能是我妈妈买的洗衣粉味道吧。”
“哪个牌子的啊?好爸爸?”
迟白在脑海里搜寻,“我也不太记得了,好像包装袋上有薰衣草?”
陈百霖哦了一声,“洗发水呢?”
“蜂花的,紫色瓶那个。”
“小迟,你是真的喜欢薰衣草啊。”
迟白摇头,“不是,我妈妈喜欢,我喜欢满天星。”
“哎,满天星?”陈百霖有些疑惑,“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玫瑰呢。”
“嗯...”迟白斟酌道:“玫瑰不太适合我。”
“这样啊,我就特别喜欢玫瑰,多浪漫啊。”
......
两个女生又聊了一会,人群渐渐散去,迟白意识到快打预备铃了。
陈百霖嘴里不停,“哎,这都要上课了,怎么还没看见谢惟,他可是人夫。”
迟白无心问道:“为什么叫他人夫?”
“我也是听学姐说的。”陈百霖双手抱臂,“就是他在班里特别温柔,对谁都很好,还会记得别人的生日,好像就是因为这个,他送了自己做的饼干当礼物。”
饼干?手还挺巧的。
见她不说话,陈百霖还以为她在脑补,胳膊肘碰了碰她,“想象出来了?是不是特别人夫!穿着围裙拿起一块饼干递在你嘴边...”
陈百霖双手托着脸,呈花痴样,咬了一口空气。
“......”迟白失笑,“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
迟白:?
预备铃不合时宜响起,催着学生回教室。
陈百霖耸肩,“只是觉得他帅而已,高二五班有个男生也挺帅的,叫林也,他是硬朗型的...”
迟白顺着话题,“你连人家哪个班都知道?”
“嗯...就是觉得知道班级和名字比只知道名字更好点?”
“你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才不奇怪呢。”
...
上午的课程迟白没听进去。
她撑着脸,阳光洒在脸上,细密的睫毛垂着,如一只纤细蝴蝶。
她在想谢惟,也许是听了陈百霖的话,还真在脑海里想象出了他做饼干的场景。
系着黑色围裙,后脑勺扎着一个小揪揪,将一盘小猫形状的饼干放在桌上,迟白莫名也闻到了一股香味。
接着用手拿起一块,吹凉,递在她嘴边。
柔软的太阳插空而来,像是为他渡了一层金光。
但...他那张脸,总觉得有点违和。
...
从厕所出来,走廊已经无声,迟白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到午休时间了。
现在回去大概会打扰到休息,她转身下楼,打算去图书馆睡午觉。
推开门,前台没有人,寂静无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既然去哪都会打扰,那还不如打扰自己班的人,这样还能减少点罪恶感。
是不是有病。
不过来都来了,迟白挑了本言情小说,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扫了周围一眼,都是高中部的校服。
她这身蓝白校服还挺突出的。
迟白翻开书,尽力不去想这些,天气暖烘烘的,渐渐,困意袭来。
她打了个哈欠,趴在书上,缓缓跌入梦境。
昏沉中,迟白听到有轻微脚步声,但她睡觉向来要听到些动静才能睡着,也没去想是谁。
大概只是路过选书的同学。
她梦到了那天,梦见谢惟跟着她一起下车,一路无言,只是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他走时,迟白看见他的手心里忽地多出了一包糖,再之后,场景变化,她成了小矮人,跟前就是一块巨大的糖,有道飘忽声音说,要吃完才能变回去。
...迟白被惊醒了,脚有些发麻,她揉揉眼睛,时钟指到一点,还有二十分钟打预备铃。
彼时一天最热,在座位上缓过一会,迟白觉得后背被灼烧着,她轻轻起身,打算换个座位。
迟白张望着,顺便想换本悬疑书看,她紧盯着书柜上的分类牌,走走停停,看到了‘言情’两个字。
看的是上册,又找了一会才找到下册在哪儿,把书放回原位,迟白转身,走到拐角处,她看见一双小白鞋。
无比干净,蝴蝶结系的很标准,校服裤子刚好到脚腕,视线往上挪,是大开着的校服外套,里衣是夏季校服,最后是他的侧脸,下颌线清晰锋利,低垂着眼眸,遮掩住眼底的锋芒。
他一个人时,身上是淡漠疏离。
感受到视线,谢惟眼尾扫过,一瞬间的错愕,随后扬起笑容,正视她,小声道:“来这学习?”
两个月没见,谢惟头发长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迟白的错觉,他皮肤似乎又白了点,其余的,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他想和你认识。”
陈百霖这句话,仿佛是对的。
迟白深吸一口气,摇头,幅度很小,“我来看书的。”
谢惟笑着问:“看的什么书?”
“言情小说,没记书名。”
谢惟稍稍向她靠近,闻到薰衣草的香气,他咽了咽唾沫,随意扯了个话题。“你们那边宿舍修整好了吗?”
三十中有些年头了,设施老化,于是校领导决定在今年寒假修整宿舍,原定是两个月,结果一拖再拖,拖到八月。
迟白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他是高中部的,不知道初中部事情很正常。
她点头,“修好了,你住校吗?”
谢惟温声道:“住校,你呢?”
“我不住,家离的近。”她垂头,瞥见他手里拿的《高考满分作文》是最初版的。
迟白视线扫过书柜,寻找一番,拿起其中一本给他,“这个是最新版的,你看这个。”
谢惟接过,和他手里这本颜色一模一样,不过书名是《最新版高考满分作文》出版日期是去年八月。
“谢谢,你还知道这个啊。”
迟白将胳膊背后面,稍稍扬起下巴,“我有个哥哥,他和你一样上高三。”
谢惟淡淡嗯一声,“亲的吗?”
“不是。”
午休结束铃响起,是和缓的纯音乐,这对睡梦中的学生很友好,不会一激灵。
其他人陆陆续续出了门,霎那间,图书馆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轻笑,“回去吗?我跟你一起。”
迟白重复一遍,“跟我一起?”
谢惟没觉得不妥,“怎么了?”
“没事...”迟白应道:“那我们走吧。”
一高一矮的身影出了图书馆,离教学楼特别近,前后不过一百米。
在连廊前,两人停下,迟白指向班级的位置,直言道:“我先走了。”
“嗯。”谢惟对上她的目光,他嘴唇动了动,“等一下。”
迟白侧过身,肤色白如雪,长睫微动,神色平淡却没有疏远的意味。
她一言不发,只等着他,一如从前的每个瞬间,好像都这样看过自己,但那时候,他并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谢惟听见了的心跳声,顺着旋律,他说:“我叫谢惟,竖心旁的那个惟,高三十五班的。”
小姑娘微笑,与他交换,“迟白,初三十班。”
“迟白..”谢惟呢喃着,“嗯,我记住了,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