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篇有血腥暗示，如感到不适，请停止阅读。

七、旅人，来自雪原（二）

“所以，贝洛伯格是什么？”

你捧着清澈得可怜的“汤”，缩在湛蓝的披风中，问旁边皱着眉看战报的年轻罐头。

“这种问题无意义，小姐。如果您自称是来自天上的无名客，说不定还能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他的蓝眼睛从被火光映红的纸张上移开，看向了你，“如果您接下来不问‘你们每一个都叫银鬃铁卫吗’，我想，您可以称呼我为杰帕德。”

“好的，杰帕德。”热乎乎的碗暖得你指尖泛红，你看着他像看一朵最纯净的雪花，纯粹的喜爱让你如同饮了满杯美酒，有些晕乎乎的，“我确实是无名客，但我不来自天上。”

你向周围看了看，营帐遮挡得严严实实，又想了想营地外茫茫雪原，而仅仅是回忆就让你眼晕，只能随意指了个方向：“我来自那里。”

“嗯，防线外的雪原。”他似乎感觉有些好笑，抿抿唇压下上翘的趋势，“看来您听懂了我的话。那么，我希望您能明白，如果您一直逃避主要问题，等待您的将是牢狱之灾。”

“可是我都说了啊，我是谁，来自哪里……”你委屈地团了团披风，努力想了想自己还漏了什么，“哦，还有‘目的’。它叫我了，所以我就来了。”

“这是我的习惯。”你拽着披风跳到了他旁边，从湛蓝的布料下伸出一只手，向他展示你的宝贝：那是一颗透明的玻璃球，精致的雪花微微浮动。

“这是‘冬’，”你兴高采烈向他介绍你的朋友，“祂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我想，如果不是宇宙的通信需要很多很多时间，就应该是祂已经死了吧。”

你的情绪低落下去：“祂不应该这么早就被吃掉，我在想会不会是祂忘记了，所以我在外漂流的时候，会回应每一个呼唤我的星星。”

“您有证据吗？”他直截了当地问，“您所说的有些匪夷所思，我想我需要将您移交给大守护者裁定。”

“嗯？证据？”你疑惑地歪歪头，“这和你们的大守护者……有什么关系吗？”

“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会回答你的问题。但是，呼唤我的是这颗星星，我为什么要取信于你们？我又为什么要被……裁定？”

你的困惑期待着他的解答，而他有些惊诧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陷入了失语。

虽然很可爱，却是个不太聪明的人类。你将那寡淡无味的热汤灌进去，然后将碗塞到他手里，恋恋不舍蹭过披风的布料，叠好放在了他的桌子上：“谢谢你的招待，不过我该走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某种程度上，他们“救”了你，而你向来是只知恩图报的好虫子，你会帮助他们的。

“呃……”这种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能般地回答你：“防线之外很危险，裂界生物在四处游荡，出于安全考虑，我建议您留下。”

“我很能打。”你手指舒张，自豪地向他炫耀，“然后‘留下’，是你需要我做的吗？”

“不、不……只是，建议。但防线外真的很危险！请您好好考虑！”他倏一下站了起来，拉住了迫不及待往外走的你，“无论您要做什么，生命都是很宝贵的，就此放弃并不值得！”

他的后一句话让你向外的脚步顿了顿，歪着头看向他，呼啸的风被阻隔在营帐之外，温暖的火光将他瞳中海点燃，他脸上的焦急和担忧清晰映照进你的记忆，你发现自己正在笑，是不需要他人教授的、纯然的快乐带来的笑容。

“要来看看吗？”你笑着说，“来吧，来吧。”

-

你深深吸了一口掺杂了冰粒的空气，无数的雪、永恒的冬覆盖了星星的心跳。

虚弱而温柔的鼓动渗进时间的指针上，一下一下消耗着它剩余的生命。

你的脚踝刚刚没过雪层，就猛然被人拉住了，杰帕德紧张而严肃的声音被风雪扯碎，他不得已凑到了你的耳边，面罩下的传出的声音长出了含混的绒毛：“目前我们只能推进到这里，需要我引来一只裂界生物吗？”

你们身后一支银鬃铁卫小队忽然发出了警戒。

“不需要呀，”你轻快地说，隔着风雪与厚重的防具精准看向他的眼睛，“它们会被我吸引来的，你先快回去，离我太近的话会被它们扯碎的。”

“我不能放任你留在这里，这太危险了！”他紧张地将你向后扯，他的目光落到了遥远的前方，声音有些变调，“数量太多了，请和我退回防线之内！”

他真是疯了才答应了你的要求。

你轻快地挣脱他的手掌，大步踏入雪原之中，厚重的雪层渐渐漫过你的双腿。

深蓝色的生物摇摇晃晃出现在你的面前，像冰又像水的脓液流淌在层层硬甲之下，怪异的嘶吼自头部器官中挤出来，它的身后，风雪流动的浓雾中，无数个裂界生物的身形显现，它们自发向你走来，肢体动作显得平静而耐心，但它们的发声器官无一不在倾吐着怪异的腔调。

那些声音被风撕裂，又慢慢聚合，汇集成同一个声音。

那声音甚至盖过了自然原始的呼啸，飞上天空永恒盘旋在你的头顶。

撕裂我。

毁灭我。

“来吧，”你温柔地张开双臂，那笑容一直未从你的脸上消逝，“吃我，喝我。”

虫将献身。

-

冬。

永恒的、冷酷的冬。

那贪婪的、饥渴的、绝望呼唤你的星。

我的朋友，“冬”。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样？来吃我呀，来喝我呀，我感到幸福呀，我的朋友，那幸福无与伦比，正在我的心脏上跳舞，我想你活下去，我想献给你我的生命。

你为什么要流泪呢？我的朋友，你的眼泪像冰一样冷，它们让我瑟缩，它们让我悲伤，它们能浇灭我幸福的火焰，来吃我吧，来喝我吧，我亲爱的、永恒的“冬”，请延续我的幸福吧，我也要因这快乐而落泪了。

我找到了你，亲爱的“冬”，在那死寂的地方、毁灭蔓延的星系，我发现了你，我珍贵的朋友，我回应了你，我永恒的朋友，你的同伴都已为存护而死，于是这个星球只能陷入绝望的严冬，我的朋友，多可怜呀！

你的子民，他们渴呀，他们饿呀，他们在瑟瑟发抖呀！

他们发现了我，那是你和我共同的馈赠啊，所以，我的朋友，别哭呀，别哭呀，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这是谁的错误！

来饮我的血啊朋友，来吃我的肉啊朋友，来披上我的皮，在火光中翩翩起舞，那幸福多么浓郁！我也为此沉醉！

别哭啊！别哭啊！我的朋友，我的“冬”，让他们分享我，你要和他们一起分享我，这样我就会满足了，他们自我的身体上取走生机，延续他们的生机，而你也要自我的身上取走生机，延续你的生机，这让我多么快乐！不要拒绝啊，不要流泪啊，我的朋友，来一起狂欢呀，我最想分享的是你呀！我的身体已摆上长桌，来将我的血灌满酒杯，来将我的肉盛满餐盘，来将我的皮放上织机，让我与你骨肉交融呀，我的朋友，我的“冬”！

莫要哭泣、莫要悲伤、捧起我的头颅，拥抱我的心与骨，你要让我快乐，你要快乐，你要让我幸福，你要幸福，我的朋友呀，我冷酷的、永恒的“冬”！

我将为你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