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漠彻底晕了过去——在见到骨坛里的孟子清的那一刻。

他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胸前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白束坐在他床边，见他醒了赶紧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林漠小哥，你醒了啊。”

“江尚野呢？还有孟子清呢？”林漠急急地问。

“大哥没事，他在他自己的床上躺着休息呢，人好好的，至于你那个朋友——”

说到这，白束不好再说下去了，他躲闪着瞟了一眼林漠：“......情况好像不太好。”

“那我要去看看他。”林漠掀开被子下床：“他现在人在哪里？我去找他。”

“好像在医院呢。”白束跟着出了房门：“昨天黑无常把水下那些浮尸都带走了，他说孟子清是活人，而且阳寿未尽，他管不了，我就把你们俩先送回了家，你那个朋友我叫了救护车去把他接走了，现在人在医院里呢。”

林漠穿外套的动作有些急，昨天晚上他亲眼目睹孟子清像物体一样被人塞进了只有幼童大小的骨坛里，他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他只能一直祈祷着孟子清没事。

不过等他真的到了医院之后，见到安娜和孟子清的那一刻，他又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

不，用“躺”这个字来形容并不准确，因为这个人全身的关节都已经扭曲错位，脑袋卡在了膝盖下面，四肢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胡乱折着，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人样，而是像个随意排列组合的人形怪物。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孟子清变成了这种惨不忍睹的样子，饶是平时嘴上很嫌弃他的林漠都红了眼眶。

安娜趴在床边已经哭了一个晚上了，她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原本她还以为孟子清是被人绑架了，只是受了点伤，哪知道见到人的那一刻才知道，孟子清已经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说来也是唏嘘，孟子清幼年的时候妈妈就不在了，爸爸现在也病重，所以他的病床前除了安娜以外，就只剩下几个公司的手下，见到林漠，他们都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然后就一个接一个地叹起气来。

“安娜。”林漠上前，也跟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安娜抬起一张哭得通红的脸，抓着他的袖子问他：“究竟是谁干的？是谁把子清弄成这样的？你说啊！”

“我也不知道。”林漠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这样了，旁边没有人，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那两只鬼童已经被江尚野的火烧得连根毛都不剩了，而且就算鬼童没死，他也不可能告诉安娜实话。

“我知道孟家认识不少厉害的名医，或许经过治疗就能恢复的，安娜，你先不要太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他这些天总是很晚才回家，这两天甚至连家都不回了，一找到人就变成了这样，我怎么能什么都不问？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安娜的情绪激动，护士都过来提醒了，不过孟家有钱，给孟子清住的是VIP单人病房，所以过来劝了两次之后护士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林漠又安慰了一会，等安娜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又把宁安有可能策划了绑架孟子清的事告诉了她，然后就先离开了。

回到家，他直接敲响了江尚野家里的房门。

客厅里。

“你朋友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江尚野恢复得很好，驭火术突破瓶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说话也更沉稳有力：“你怎么样？昨天晚上你也受了很重的伤。”

“我没事，白束给我吃了你的药，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林漠说着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低下头道：“江尚野，我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这还是林漠头一回用这种商量的语气跟他说话，平时都是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这让他觉得有些稀奇：“什么忙？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治好你的朋友吧？”

“不是。”林漠摇摇头：“孟家会给孟子清找最好的医生，我是想......和你一起去抓恶灵。”

“哦？”

江尚野在沙发上挪了挪位置：“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这样做？”

“因为——”林漠抬起头来：“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是冲我来的，之所以孟子清会变成现在这样，很有可能是因为我。”

“你倒是不笨。”江尚野分析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三次都是冲着你去的，除孟玥以外，百鬼大厦、龙天桥，都是怨气和煞气极重的极阴之地，我觉得操控这一切的人是想引你去这些地方，至于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对你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江尚野又拿出纸和笔，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

“其实猎灵局这些年也做了不少调查了。”他在数字9上面画了一个圈：“九号恶灵，森鬼，能力是让噩梦成真，你还记得你被困在百鬼大厦的那次吗？”

“嗯。”

“进入‘噩’中的人，如果他的灵魂死在梦中的话，那么当他死亡的那一刻，这场噩梦就会成真。”

林漠呼吸窒了一瞬。

“十号恶灵，吞狼，能力是催眠亡魂，百鬼大厦中的鬼，以及龙天桥下这些年掉入水中的浮尸数量都很庞大，我不认为光凭电梯里的厉鬼和鬼童能操控这么多数量的亡魂，除非是恶灵级别的灵体才有这么大的本事。所以我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九号恶灵和十号恶灵已经联手了。”

江尚野在数字9和数字10之间画了一个双箭头：“九号恶灵让你进入‘噩’中，十号恶灵操控百鬼大厦和龙天桥的亡魂，都是为了要利用你做一些什么事......”

脑海中浮现出几个月前他和白束看到的那则新闻，江尚野的声音逐渐沉了下去：“而且我怀疑，八号恶灵现在也在晴山市。”

“三只恶灵？”

林漠感觉背后的鸡皮疙瘩全都立了起来：“那晴山市岂不是要遭殃了——”

“恐怕还不止晴山市，要是它们真的大规模地在阳间作乱，那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永久的黑暗。”

江尚野转过脸来，正色道：“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权衡利弊，这些恶灵可是没有人性的东西，我是猎灵人，抓捕它们是我的职责，可你不一样，你没必要去犯这个险，即使这样，你也还是选择和我一起去抓捕恶灵吗？”

“我——”林漠的声音有些迟疑。

即使是道士和专门的驱灵人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恶灵也会打退堂鼓，更何况是林漠这种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呢？

只不过在思考了几分钟之后，林漠还是抬起了头：“但我觉得——能抓恶灵还挺酷的，你觉得呢？”

江尚野：“？”

“酷？”他忍不住上手了，捧着林漠的脑袋就胡乱揉了起来：“让我看看，你这脑袋里是不是装的都是棉花。”

不然怎么脑回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呢？

江尚野垂着眸子揉了两下林漠的脑袋之后，他突然发现林漠的头发手感很好，也不知道平时是用的什么洗发水，发丝竟然这么柔软垂顺，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用手指撩起一缕，低下头闻了闻，鼻间就传来淡淡的玫瑰花香气。

“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他说着抬起头来，正好和林漠诧异的双眼对上了。

“怎么了？”见林漠又呆又震惊地看着自己，他又想揉他的脑袋了。

但他忽略了一点：林漠可不是白束，而且林漠还是个深度恐同的直男。

所以当他再次伸出手去的时候，林漠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他看见林漠抬手，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按在了沙发上，身体也随之俯了下来。

“躲什么？”

林漠：“......”

果然，这人假正经超过不了一个月，逮着机会就又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了。

“......我是直男。”林漠咬着牙艰难地说。

“所以呢？”江尚野不懂林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所以你别用这种姿势开玩笑。”林漠把头偏了过去，另一只手想推开江尚野，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孟子清时不时和他干仗的时候，他都能很快地把孟子清一脚踹出去，但现在面对江尚野，他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他和江尚野亲过的原因？

他的恐同症被江尚野治好了？

不不不，不可能，就是亲一下而已，怎么可能就好了......

林漠脑子里像有一台啪嗒啪嗒的计算机疯狂地运作着，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时，他的脸突然被人扳了过来，紧接着下巴被人抬起，江尚野那张放大的帅脸凑近过来，怀疑地问：“你在想什么想那么久？”

“没想什么，你别离我那么近......我不太舒服。”林漠的手被按在沙发上不能动，他的脖子缩了缩，想挣脱江尚野的手。

但江尚野更加用力地抬起了他的下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离得更近了，林漠甚至感觉自己的鼻尖都快要和江尚野的贴上了。

“哪里不舒服？难道是胸前的伤还没好——”

一只温热的手被放在了胸口的位置，江尚野的体温透过手掌心传了过来，林漠简直不敢相信地更加睁大了眸子，就听江尚野突然说：“你心跳得好快，不对劲。”

我真的谢了。

林漠被江尚野弄得快要崩溃，他在内心大喊着：你离我那么近我当然不舒服啊！你能不能保持距离！

他烦躁地动了动腿，想从沙发上坐起来，结果就正好碰到了江尚野的......

靠。

林漠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还不如死过去好了。

“林漠？”江尚野微微直起身，又叫他的名字。

就在他的忍耐即将要到达顶点的时候，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生无可恋地说：“江尚野，我问你，你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江尚野愣了一下：“你问这个问题意思是——”

“没有别的意思！你只需要回答实话就行了！”林漠怒道。

“我应该——”

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伴随着白束欢快的说话声：“大哥，我回来啦！”

那一瞬间，林漠的心里咯噔一声，他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摒除，只剩下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白束看到自己被江尚野压在沙发上。

他整个上半身抬起，就要坐起来，但他忘了，他的双手还被江尚野用一只手压在头顶，所以他这一坐起来的动作，就导致了一个后果——

他的脸朝着江尚野的脸贴了上去，而他的嘴也刚好碰上了江尚野的嘴。

于是当白束拉开门的那一秒，就正好捕捉到了林漠直起上半身亲自己大哥嘴的那一瞬间。

白束：“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