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思把安排往后推,在连港多留了一天。
她最后才来到海边,在夕阳西下的日暮时分静静地看着波涛起伏的海面。
被吞噬的浪花汹涌的翻起一层又一层,褚思紧咬着牙关,泪还是落了下来。
回程褚思是坐沈徳惠的车走的,谢栖看着驾驶位的陌生男人,心想这个姑父还真不是一般人······
这几天下来谢栖算是对褚思生意的体量有了大概了解,他不由得生出一种希冀,如果他能早生几年就好了。
他想起褚青时常挂在嘴边说他想快点长大,长大到能做更多事的时候。
这栋楼房的住户算不上多,因此哪家亮灯,有没有人在家就一目了然。
平常褚青是第一个回来的,他训练完七点左右,谢栖和关安都还在忙,但今天他远远的就看到家里的灯亮着。
褚青在楼下徘徊了好一会儿,从书包里翻出来个鸭舌帽戴上。
“哥?”
褚青试探性地推开门喊了一声,奇怪的是侧卧的门关起来了,谢栖隔着门应了,“你回来了?”
“那你做饭吧,我今天有点累,刚才在外面吃过了,先睡了。”
褚青松了口气,但一只脚刚迈进厨房就反应过来不对劲,奈何他自己更心虚,只能强忍着。
把锅里剩的米饭倒出来,又磕了三个鸡蛋,再从冰箱里翻出几样贝类,褚青炒了碗海鲜蛋炒饭。
他草草地扒拉完,提着书包站在侧卧门口杵着,他怕谢栖起疑心。
终于提心吊胆的推开门,褚青透过门缝张望,发现谢栖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
“哥······”
谢栖没回答。
褚青踮着脚到衣柜前,扣开柜门,找出换洗的衣服。
正当他转过身朝门口走的时候,床上那一大团鼓包悄悄上移,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褚青。”谢栖用被子挡着大半张脸,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褚青:“在屋里你戴帽子干什么?”
“我出汗太多了,头发都湿了。”
谢栖眯起眼,“过来。”
“哥,我身上都是汗······”
“褚青。”谢栖半坐起来,“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哥······”褚青想负隅顽抗但脚步一转还是朝谢栖去了。
“把帽子摘了。”
“哥······”褚青慢吞吞地,指尖搓着裤缝,“你别生气,这就是个意外。”
谢栖一把拽下他的帽子,“意外?”
“怎么弄得?”
谢栖猜测道,“自己摔的?”
褚青下意识抬手摸向那块被包扎起来的伤口,“也是······”
谢栖拧起眉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也是?”
“就是······今天训练的时候,我和一个初三的对练,他比我厉害一点,出招很快。”
“所以呢?”谢栖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要听关键,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
“我们对练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我想试着突破他的招数,他看着已经有点累了,出腿的时候我就没躲······”
谢栖勃然大怒,一脚踹在褚青小腿上,“你脑子进水了吗?”
“不躲?”谢栖冷笑一声,“以为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拆解人家的招数?”
“褚青,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褚青低下头,看着谢栖从床边伸出来的小腿,他的一只脚踩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细瘦的脚踝白皙漂亮,脚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微微绷了起来。
“哥·····”
“滚。”谢栖气得头晕,又踹他一脚,“这么有本事回了家戴帽子干什么?”
“怎么不冲到我面前告诉我,说这是你荣誉的勋章?”
“真是长本事了!”
关安一上楼就听到谢栖的骂声,满腹疑惑的推门进来,看到褚青的脑门一愣,嘴角抽了下。
“谢栖。”关安咳了两声,“怎么了,褚青受伤了?”
“他也不好受,你差不多得了。”
“他不好受?”谢栖无差别攻击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好受?”
“你也不先问问,伤怎么来的,兴许是他上赶着故意找的呢?”
关安:“······”
他摆摆手,把门一关。
这兄弟俩的事他插不了一点手,也就是谢栖才能这样,理不直气也壮。
褚青洗完澡回来,看着谢栖背对着自己,脸又埋进了被子里。
“哥,我知道错了。”褚青悔不当初,小心翼翼的拽了下谢栖的衣角,他在被窝里摸索着,动作一顿。
都四月份了,气温一路回升。谢栖的睡衣早就换成了短袖的,刚才褚青低着头挨了半天骂没注意到,这才发现谢栖身上穿着的长袖。
褚青默不作声的把手收了回来:“哥,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了。”
谢栖一声不吭,褚青就趴在他肩头,轻轻晃他:“哥。”
他鼻尖皱了皱,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电光火石间褚青突然明白了关安进来劝谢栖的真正原因--
以前关安都是恨不得火上浇油跟着呲他两句的。
谢栖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一挥手道:“别烦我。”
褚青趁机攥住他的手腕,顺着袖口把他的袖子捋上去。
“哥。”
一晚上折腾到现在,褚青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拽着谢栖的手腕,看着他小臂上长长的一条伤口,直到手肘。
“你摆出这副脸色给谁看!”
“我这可不是自找的!”
“厂子里太热,我把袖口卷起来,结果一个工人撞过来了,怀里的货太多,一下都倒了。”
“幸亏我躲得快,不然砸在我脸上,我就变成丑八怪了!”
谢栖眼眶发红,隐约还有水光,瞪着褚青。
“哥······”褚青心口绞的生疼,他张开双臂去想搂谢栖,被他一巴掌拍开。
“还疼吗?”褚青又凑上去圈住谢栖的腰,“哥,别生我的气了。”
“你打我吧,只要能出气。”
他小心的把脸贴在谢栖小臂上,“哥,伤口深不深,医生开涂的药膏了吗?”
“几天换一次,是不是不能碰水?有没有什么忌口?”
“要不要去复查,医生说时间了吗?”
褚青看着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的谢栖,强硬的把他整个人都搂进怀里,不知不觉间他们身量相差得越来越小了。
褚青把手搁在谢栖后背顺着往下轻轻地拍,抵着他的额角蹭了蹭道:“哥,当时是不是很疼?”
窗外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谢栖看着漆黑的夜色,在褚青怀里点了点头。
那盆茉莉被分株出来一颗,摆在他的书桌上,现在花苞都还没结出来,鲜翠欲滴的随着从窗缝漏进来的风摇摆。
天暖和后这一小株长得好像更快了,谢栖抬手摸了下脑门,都渗出一层汗了。
开春后褚青一直念叨着春捂捂秋冻冻,他想穿件薄点的外套都不准,更别说床上这张棉被有多厚了,但他也丝毫不想从褚青怀里挣出来。
“哥,求求你了,跟我说句话吧。”
被哄了半天谢栖终于愿意转过身来,“你要我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褚青歪着头去蹭他的脸:“哥,求你了。”
“哼。”
褚青用袖口给他擦汗:“哥,疼不疼?”
他们离得很近,褚青的声音也低,响在谢栖耳边,像是呢喃。
他点点头,“嗯······”
“都怪我。”褚青收紧了手臂,紧紧搂着他,像是要把他藏进怀里。
谢栖垂眼看他,“怎么怪你了?”
“怎么都怪我。”褚青对上他的眼神,“如果我当时在的话一定会挡在你前面的。”
“那受伤的不就是你了吗?”
“嗯。”褚青看着他颤动的长睫,“我疼,你不疼。”
谢栖心尖一动,他想起去年,也是像这样,他和褚青躺在床上,他发现自己胳膊上的那道划痕,说换成他来疼。
谢栖摸摸他的头,“你疼,我也疼。”
褚青突然搂紧了他,“哥,你抢我台词。”
谢栖笑了,捏捏他的脸:“好了,少矫情。”
他们这一夜是背对着睡的,褚青从身后搂着谢栖,一手搭在他小臂上,以防他压到。
翌日是周六,他睡了个好觉,醒了也才十点多。他翻了个身,却没等来褚青进屋里,只好下床。
才要拉开门他就听见客厅传来的说话声,是温枫,正在训褚青。
他心里一紧,把门关上,踩着前脚掌慢慢往床边退回去。
“谢小栖,出来。”
“哦。”谢栖不情愿的打开门,看到温枫正坐在餐桌旁,关安也在,向他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温枫哥。”谢栖先发制人,一出门就猛地朝温枫扑过去,闷头扎进他怀里道:“昨天我去医院的时候就想,怎么给我包扎伤口的不是你呢······”
“那样的话肯定就一点都不疼了。”
温枫:“······”
关安:“······”
褚青:“······”
还没开口就被摆了一道的温枫气笑了,“谢小栖,那是谁跟关安交代不要告诉我,甚至不惜以两根香烟为代价贿赂。”
褚青脸色骤变,他这才反应过来谢栖骗了他,如果事实像昨晚他说的那样,何必要瞒着温枫?
“哎哎哎。”关安忍不住道:“我决定坦白从宽。”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去厂子里视察,谢栖对好几道操作工序都很感兴趣,私下里跟我说想自己做,因为不怎么麻烦,能节省成本。”
“人家老师傅教了他两遍后突然被主任叫走了,我跟着去看货,就剩他一个人在那。”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