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徒弟对他起了超越师徒的心思。
他该怎么回应?
他们是师徒,师徒之间,不应该有除了师徒之情以外的东西才是。
可直接拒绝,他又不想看到温玄黎伤心难过的样子。
温玄黎现在还年轻,倘若以后反悔了怎么办,师徒之恋会成为他的人生污点。
季云遮啊季云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打扰一下,二位客官,你们的菜来喽!请慢用。”幸好小二把菜端上来,打破两人的尴尬氛围。季云遮拿起筷子夹了只金黄酥脆的虾仁放在温玄黎碗里。
“道什么侣?净胡说!”
“啪!”一声酒坛打碎的声音响彻二楼大堂。
众人循声望去,靠窗桌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站起来,嘴里嚷嚷着:“你们老板呢,小二!把你们老板叫来,看看你们酒楼厨师怎么做的菜!”
小二恭敬上前道:“这位客官,我们老板平常不在店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问我。”
“你?”中年男人目光鄙夷,上下打量面前的小二,身形略壮。
两人明明都站着,小二却比他高出一个头,好似他才是小二。
小二见男人迟迟不说话,微微蹙起眉头,耐心询问,“正是,请问我有什么帮到这位客官?”
中年男人略微后退一点,扭了圈脖子给自己壮胆。他拿起桌上的饭菜,从菜里面捻起一只玉米粒大的小黑虫,“你看看,这是什么?从你们菜里吃出来的!”他黏着小黑虫给众人展示一圈。
那些正好好用饭的人纷纷停下筷子检查菜里有没有东西。
男人打了酒嗝,指着一桌子好酒好菜,“新月城的大酒楼就是这么做菜的?以后谁还敢来你们楼里吃!”然而他想象中小二卑躬屈膝的样子没看到,却看到小二面对众人先是礼貌致歉,而后看向他,欲笑不笑。
“客官你确定虫子是在我们酒楼菜里的发现的?”
小二的笑另男人有些发怵,但是一想到自己儿子在衍月宗,腰杆立马挺直了,“怎么?你一个臭端盘子的敢对客人指手画脚,难道你怀疑死虫子是我放的不成?”
“你知道我儿子是干什么的吗?”
周围有认识小二的,一边吃瓜一边看戏。
季云遮早已放下幕篱纱帘,敢在大酒楼的闹事,多半有点背景势力什么的,不过大酒楼小二又岂是普通人。
而旁边的温玄黎只恼酒鬼打扰他跟师尊的兴致,他对这个死酒鬼厌恶非常,甚至还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以前在那见过?
“你儿子做什么的我不感兴趣,但是你说我们酒楼厨师的菜不干净?不如这样吧,我们这里是修仙界,大堂顶角上都放置留影石,刚才的画面我给大家重放一下,如果确实是我们酒楼的问题,酒楼自当二十倍赔偿给客官。”
中年男人一听,缩了缩脖子,酒意清醒了两分,“什么留影石,我怎么不知道?”
小二解释,“我们大门口和大堂里都写着这里有留影石。”
周围有其他客人附和道:“我同意小二说的,把留影石放出来大家看看,也好让大家放心不是?”
“就是就是,这个酒鬼老头是附近饭店的常客,经常赊钱吃饭。昨天我还看见他在这个吃饭,结果没钱付账,就把他儿子叫来了付钱!”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尽给他儿子丢脸!”
“胡说,都是胡说,嗝~”面对周遭人的指指点点,中年老人涨红脖子,灰溜溜的跑了。
下楼梯时没走稳,摔了个狗吃屎,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师尊,这人看着有点眼熟,要不我们跟过去看看?”
“眼熟?玄黎见过。”
温玄黎摇头,“不太确定是不是他。”
“好。”
付完钱,师徒俩出了酒楼,季云遮看了眼酒楼牌匾,上面写着“偃月大酒楼”
衍月同音,这是踢到铁板了。
街上,中年男人走路左摇又晃,他见旁边摊位上有一位年轻女修在挑饰品,伸手便想去摸妇人的脸。这一幕正好被跟在后面的师徒俩看见。
“住手!”
他的手即将得逞瞬间,温玄黎一声暴呵,吓得中年男人浑身一颤,女修反应过来,绣花鞋一脚踢向他的下三路,痛得中年男人瞬间酒醒捂裆。
话都说不出来,看着女修潇洒离去的背影,中年男人无暇顾及其他。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身体勉强站直,旁边走来一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又去喝酒了?”来人是衍月宗弟子,温年。
“死小子!你什么你!我是你老子,还不来扶一下你爹!”他可不想让刚刚出糗事叫他儿子知道。
温年嫌弃避开。
又来一个熟人,在云水村见过的衍月宗弟子,温年。
温玄黎差点以为听错了,温年是他儿子?那酒鬼不就是......
脑海里闪过一段遥远的记忆,无助,痛苦。
季云遮敏锐地察觉到温玄黎情绪异常,伸手牵住他衣袖下冰冷的手指,“玄黎?”
“师尊,您搂着弟子好不好?”温玄黎唇线绷直,唯有看向季云遮的目光充满期待,以及琥珀色瞳仁里一闪而过的悲伤。
碍于在街上,季云遮没有做太亲密地举动,而是揽过温玄黎的肩膀,将自身的温度给予他。
“要上去打个招呼吗?”他徒弟的情绪,在温年来后才有比较大的情绪波动,莫非那个死酒鬼跟温玄黎有什么关联?
玄黎之前就说认识温年,而酒鬼叫他儿子,有个猜想隐隐浮上心头。
如果不是温玄黎的爹,很难想象会是因为什么。
“嗯。”温玄黎点头,不管如何,他相信师尊都会站在他这边,对他好的是师尊,陪伴他的也是师尊。
季云遮拦着徒弟肩膀“不经意”间路过温年旁边。
注意到路过的熟人,温年眼前一亮,“呀!是你们!好久不见!”既然是这个小友,那戴幕篱的就是季道长,虽不清楚他们二人具体关系,但以道长修为,当他们前辈没问题。
“你是,温年?”季云遮假装刚瞅见。
温年撇下老爹,“对啊对啊,我就知道你们会来参加衍月宗,前几日还跟师兄念叨你们啥时候来呢!”一看到温玄黎便觉有一股亲切感,促使他想多了解一下。
三人一同离开,中年男人本想跟上,收到温年暗含警告的眼神,他只得悻悻作罢。
温年找了处茶摊坐下,亲自为他们两人倒茶。
“哦对了,小道友贵姓啊?你们是道侣吗?”温年观他二人不像是普通朋友。
“......”季云遮闭嘴不言,这种问题他不是很想回答,交给温玄黎就好。
温玄黎在茶摊下牵住季云遮的手,他做梦都想做师尊的道侣,不过这么回答肯定会被师尊打一顿的吧!
故而报了自己姓名,“温玄黎。”
“!”
“那我们还挺有缘,我叫温年,咱一个姓氏唉!好巧!”温年感叹,何种缘分,“我从一开始看到你就觉得一见如故呢!”
温年开心都写在脸上,顾自说着话,哪怕对方只给他一个淡淡的眼神。
“刚才那个酒鬼是你爹?”温玄黎突然直言道。
“你们刚刚都看见了吧!”
两人没否认。
温年往自己碗里倒了一大碗茶,缓缓道:“他是生我养我的父亲,也是家里送我来衍月宗修习,我本该感激他才对,可是家里积蓄都被他败光了,娘也被他气跑了,他隔三差五就来问我要钱......”
一碗茶下肚,情绪缓和些许,看到温玄黎正认认真真听他讲述往事,这才意识到,他跟温玄黎才真正认识不到半天而已。
“温玄黎,你家长中......可有兄长?”仔细瞧他的长相,竟与娘有几分神似,是巧合吗,还是说?
他迫不及待地询问。
“没有。”回答不带任何感情,“后来呢,钱给你爹了吗?”他比较好奇后续问题。
温年点头,“毕竟是我亲生父亲。”
“这种父亲留着有什么用!”温玄黎脱口而出,目光暗含杀意,又很快收敛回去。
温年一怔,随即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他想再聊点什么,旁边投过来一片阴影。
“哟!我道是谁,这不是那个跑了娘疯了爹的防御系温年吗?怎么有空在这吃茶闲聊?”
来人身材高大微胖,穿着高级防御法衣,后面跟着几个纨绔子弟跟着哈哈大笑。
季云遮在幕篱下抬眼,心道:他这是遇到小说里的炮灰?哦还有点眼熟,是当年因黑毒峰事件被赶出灵剑宗的王?。
世界真小,听说他老爹带他转了学,原来转到衍月宗来了。
若是王梁也参加这次试剑大会,不如自己压一压修为去试试比赛?
当年王梁在灵剑宗可没少打压温玄黎在内的杂役弟子。这些都是他后来知道的,只可惜王梁已经被赶出宗,现下为徒弟报仇的机会可不就来了?
“与你们何干?”温年沉下脸来,不想与他多说什么,这人背地里在衍月宗作威作福惯了,谁不是看在他爹面子上才不跟他计较的?还有,温年自己修为普通,打不过他们。
思虑过多,修为不稳,看似金丹初期往上,实则随时掉下去。
同门多的是嘲笑,他已经习惯了。
“哈哈哈,你说的是,跟小爷我没关系,只怕到时比赛要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可别哭鼻子!”王梁嘲笑完,跟同行勾肩搭离开。
“抱歉,又让你们看笑话了......”温年低头,没心思再喝茶。
“他叫王梁?”刚才王梁路过撇了眼他,没认出来。温玄黎则一眼认出来是他,要是能在大会上揍他一顿就好了。
“玄黎小友认识他?”
“当年,他是灵剑宗的外门弟子,犯事被赶出灵剑宗了而已。”
“啊?他被灵剑宗赶出来的?不过他在衍月宗也是外门弟子。”温年顿了顿,又道:“除了那帮纨绔子弟,宗里师兄师姐都不喜欢他。”
“打一顿就老实了。”季云遮冷不丁来了句。
温玄黎:“......”
温玄黎在桌下轻轻在他手掌心一挠,季云遮转头,对上徒弟唇角弯弯,笑意盛满的双眸。饶是季云遮再厚脸皮也有些赧然,幸好戴着幕篱可以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