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勉微微一怔，想了想：“不是还有我呢吗？怎么算是就你一个人回家啊？你不跟我一起吗？那我真的会很孤单的。”

刑攸觉得李知勉不是不懂，只是在装不懂，她吐出一口气，吸了吸鼻子，“没事，该回去上课了。”

整节课都可以看出刑攸不在状态，下课后周烨南边收拾课本边询问刑攸，“刑攸，你今天最后一节课的状态很不对劲，会影响学习的，你知道吗？”

李知勉撑着头，偏过脸看他，“你这话说的，就只准你上课的时候发呆愣神，不准别人有状态差的时候，是不是？哎呦，有点自私了吧？”

周烨南瞥了他一眼，顿了顿，“你见过我有上课走思的时候？”

刑攸的目光睨过去，朝周烨南伸手，但没有说话。

周烨南目光定在她掌心片刻，“哦，我忘记了。给你的生物课本。”

他拿着生物课本还给刑攸，刑攸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拿着书揣进书包，自己背上包往楼下走，在一楼碰到中午的童羡秋，背着一个宽方形的书包，一抬腿跨上自行车，蹬着走了。

李知勉目光落在刑攸单薄的肩膀上，觉得上面缺些东西，但他不清楚刑攸缺什么，毕竟这人从来不说自己喜欢什么，八成是喜欢柚子味的糖，另外的他一个也不清楚。

“刑攸，”李知勉微微偏了偏头，“你除了柚子糖，还喜欢吃什么？”

他又停下补充，“或者其他的也行，不是糖也行。我就想知道你除了这一个还喜欢什么。”

刑攸细细一想，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刑攸的回答很简单，也很迅速，“没有，我只喜欢柚子糖。”

李知勉立马开口：“行吧行吧，那我以后给你过生日就只送你糖好了，嘶——不行，万一吃糖吃多了，得了糖尿病就不好了。”

听到“糖尿病”，刑攸的肩膀微微一抖，神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一切如常，李知勉载着刑攸回家。

在楼道口，刑攸和下班回家的王玲碰上，她刚停下电瓶车锁好，看着刑攸就要问今天中午的事，王玲是个很神经大条的人，根本就意识不到李知勉这个存在，她刚要张口，刑攸打断她，“妈妈，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李知勉的视线很快，在王玲和刑攸之间扫了一眼，快问快答一样，“我肚子疼，先上去了。你们慢慢走。”

李知勉两条长腿一迈，飞快地离开现场，窜上楼一路到三楼才听到楼道内无休止的哭喊声，还有一个很温柔且熟悉的安抚声，李知勉一顿，循着声音抬头，到五楼看到门缝中露着半张脸，他迟疑地唤了声，“妈？”

周女士欣然推开门，门框转轴中传来很难听的一声“咯啦”，她掂了掂怀里的小孩，“好啦好啦，姐姐要回来啦。不哭咯。”

李知勉眼巴巴盯着刑无妄，对此了然，“要不然我帮着看一会儿？你腰不是酸吗？站的时间长了是不是更严重？”

说罢，他伸手要抱走刑无妄，周女士哪肯如他的意，飞快地闪身一躲，“就你还想抱小孩？我就生怕你这手没轻没重把小妄摔了！”

李知勉努嘴，小声嘀咕：“我手上把着劲呢，没那么不小心。”

周女士对他“去去”两声，晃着哭闹的刑无妄往沙发上坐，刑攸走得快一些，喘着气推开门，“小妄！”

周女士笑道：“小妄呀，看看谁来了？是姐姐，认不认得啊？”

刑攸看着刑无妄，连额头的汗都来不及擦，万分诚恳地对周女士说：“谢谢阿姨，我回来了。由我看着小妄就好了，您和李知勉回去吧，也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周女士抿唇盯着刑攸，刑攸抱起刑无妄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还有些喘不顺气，周女士咬紧牙，手搭在她肩上，轻声说：“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书包都不记得放下来，你妈妈呢？”

刑攸没来及摘书包，抱着刑无妄去厨房冲奶粉，“我妈在后面呢，她膝盖受凉了，走的慢。”

周女士瞥给李知勉一个眼神，李知勉大步到厨房去，“你抱着你妹去沙发上等着吧，我来整。”

刑攸正低头仔细将奶瓶放进锅中，听到这话，又看看刑无妄，叹了一声气，声音不大：“等水开了，再煮几分钟。冲奶粉的水不要太烫了，小妄的嘴是猫嘴，受不了一点烫。”

李知勉比了个手势，“了解！”

王玲上楼拉开家门，她停下动作，抬起头，恰好对上周女士的目光，她迎着目光问：“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吗？还是回来的早一点？”

周女士温和地笑着：“刑岩给我响了个电话，反正早点晚点都无所谓。学校这两天也就让我们给初二升初三的孩子多上两天课，我跟别的老师换课了，明天补回来就行，不碍事。”

王玲耐心等着她的回答，视线微微下移，在她身上兜了一圈，浅紫外套下有两指红色的粉笔灰，连家都没回就来了，她客气说：“麻烦你了，今天晚上要不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我去买菜。”

“也行啊。”周女士笑了笑，道：“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买菜，正好做够一家人的饭，今天两个孩子都回来了，我们人多，多吃一点。”

王玲放下皮包，“也行，我换身衣服跟你出去。”

李知勉守在电磁炉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锅内沸腾的水泡，咕嘟咕嘟冒着泡，刑攸给刑无妄翻出来奶酪棒吃，这才将有劲的嚎声压下去。

她抽出一张纸巾为刑无妄擦眼泪，红肿的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反而在拿到奶酪棒后又安稳下来，刑攸心想，小妄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王玲换好衣服，拿着手机要下楼，走前和周女士叮嘱两人，“你们看着小妄，我和你周阿姨去买菜。”

李知勉从厨房冒出头，“昂”了一声。

面向客厅的厨子开着，透过纱窗灌进一阵湿湿冷冷的风，刑攸手臂上鼓起一片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哆嗦，微微侧身。

李知勉瞥了她一眼，问：“刑攸，冷吗？”

刑攸摇摇头，声音微哑，“我没事，奶瓶煮好了吗？”

“哦哦。”李知勉神色一顿，关掉电磁炉，“你别着急，我第一次照顾小孩子，手笨。”

刑攸眼皮都没掀一下，抱着刑无妄到厨房，站在李知勉身后，默默注视着他手上的动作，李知勉的确手笨，还不止，他可能脑子更笨一点，刚煮沸的水就敢直接下手去拿。

刑攸看得倒抽一口凉气，从后面抓上他的手臂，李知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激灵，磕巴着问：“干，干嘛？”

刑攸偏身将吃得正香的刑无妄塞进他怀里，“抱着，我来吧。”

李知勉接过刑无妄，后退两步，后背微微靠上墙，垂眼盯着刑攸熟练的动作，好奇地问：“你是不是经常照顾小妄啊？你这怎么看都不是新手，经验值简直要爆表！”

刑攸不动声色地向后瞥去一眼，缓缓地回答，“练多了而已。”

刑攸身上带着让人熟练的心疼，李知勉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刑攸冲好奶瓶，从刑无妄上下两排小牙之间拿走奶酪棒，让她抱着奶瓶喝奶。

李知勉手指摩挲着刑无妄的脸蛋，笑道：“刑攸，你妹妹跟你长得真像，都很漂亮。”

刑攸拿着一个玻璃杯，往里面倒了小半杯水，左右摇着手腕涮杯子，又拿下一双筷子插在里面搅拌，最后“哗啦——”将水倒进下水道。

李知勉皱起眉头，“你要干什么？”

刑攸示意他挪下位置，她拿起放在窗台的一大袋黑芝麻糊，从里面拿出一小包，将粉末甩到一边，李知勉不吱声，只盯着她手上的动作，回想起今天中午，刑攸的确没有吃多少，只有他吃得很饱。

刑攸连头都不回地说：“看着点小妄，别让她喝太急，容易呛到。”

“看着呢。”李知勉歪头看着刑无妄，两个红红亮亮的眼睛眨了两下，他怔愣片刻，不可置信地问刑攸，“她向我眨眼睛……是不是在跟我撒娇？”

刑攸站着没动，顿了片刻才说：“应该是。”

李知勉又伸出手指拭去她嘴边的奶水，“那她什么时候会叫哥哥啊？她是不是才三岁啊？好可爱啊！小孩子都这么可爱的吗？”

他像个没见过小孩子的“乡巴佬”，对刑无妄又稀奇，又欣喜，刑攸喝下一大杯芝麻糊，又用温水冲涮杯子，直到彻底干净，她刷好放回原处。

刑攸从李知勉身前擦过，提醒他，“你别太用力抱她，弄疼她又要哄。”

李知勉手臂微不可察地软了一瞬，舍不得放手，“刑攸，她好乖。和你一样。”

“……”

刑攸沉默了。

她并不认可这句话的后半句，刑攸不觉得自己是个听话的孩子，在某些方面，她的确挺叛逆，这不是值得透露的东西，她只轻轻点头，道，“还是小妄更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