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穿过晨雾弥漫的训练场时，石板地上还凝结着露水。阿卡莉亚和京子已经等在那里了——前者正在给一匹银鬃马梳理鬃毛，后者则倚在石柱旁擦拭长弓。

"今天带你去清理东郊的恶魔洞穴。"京子看过地图之后，将箭矢一支支插回箭袋，动作精准得像在组装某种致命仪器。她的金色马尾辫在阳光下闪耀，但琥珀色的竖瞳却冷得让人发颤："最近巡逻队在那里发现了异常能量波动。"

阿卡莉亚默默递来一套深褐色的皮质轻甲。我接过来时闻到淡淡的草药香——甲胄内衬显然经过特殊处理。"穿上这个，"她纤细的手指划过护心镜上的符文，"那些红皮恶魔的爪子能轻易撕开普通布料。"她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我想起母亲给小孩掖被角的温柔。

当我们骑马穿过城门时，守卫们投来敬畏的目光。阿卡莉亚的白马始终领先半个身位，她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像一面旗帜。

"圣庭周边最常见的魔物是红皮恶魔和炸毛鼠。"她微微侧身，声音顺着风飘来。说到"红皮恶魔"时，她精致的鼻翼皱了皱，露出罕见的厌恶表情："那些东西简直就是噩梦——半人高的丑陋身躯，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甲壳，活像被煮熟的龙虾成了精。"

我差点笑出声，直到她继续说："它们总是二十只以上集体行动，挥舞着生锈的刀剑，发出的尖啸能让成年战士耳膜出血。去年有个新兵被它们拖进巢穴，等我们找到时......"她突然住口，转而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脉轮廓："看，那就是恶魔丘陵。"

阳光照在那片起伏的黑色山峦上，我却莫名打了个寒颤。翔哥的巨剑在鞍袋里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京子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护目镜，镜片反射着冷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风送来远处若有若无的腥臭味，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新得的短剑——这把武器今早才由刘易斯随手丢给我，剑柄上还沾着可疑的污渍。阿卡莉亚突然回头，月光般的眼眸直视着我：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让它们包围你。"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马蹄声淹没，"红皮恶魔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们会学习。"

就在这时，我的坐骑突然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远处丘陵的阴影里，灌木丛诡异地晃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蠕动。我握紧缰绳，后背沁出一层冷汗——直到一群炸毛鼠"哗啦"一声从路边的荆棘丛里窜出来，像一团团长满尖刺的毛球滚过路面。

这些畜生比我想象中还要大，每只都有小猪崽那么肥硕，灰褐色的皮毛上布满钢针般的尖刺。最诡异的是，那些竖起的刺在阳光下泛着病态的紫光，尖端还挂着可疑的黏液。

"小心别被它们的刺扎到。"翔哥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他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了三把飞刀，手腕一抖，最前方那只炸毛鼠就被钉死在地上，紫黑色的血液喷溅在砂石路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这些刺上的神经毒素，能让伤口溃烂三个月都好不了。"

我胃部一阵抽搐。那只被击毙的炸毛鼠还在抽搐，它背上的尖刺竟然像活物般缓缓收缩又舒张。

"这些该死的东西，"翔哥啐了一口，又甩出两把飞刀，"繁殖速度比蟑螂还快。一窝能生十几只，一年能生五六窝。"他的飞刀例无虚发，但鼠群的数量似乎丝毫不见减少。有只特别肥硕的炸毛鼠突然人立而起，背上的尖刺"唰"地全部竖起，像朵致命的金属花。

京子冷笑一声，长弓拉满如月："相比之下，红皮恶魔反而可爱多了。它们至少会光明正大地冲出来，而这些老鼠......"

她的话戛然而止。我甚至没看清她何时转身的，只听"嗖"的一声破空响，一支羽箭擦着我的耳畔飞过。身后传来尖锐的惨叫——有只炸毛鼠不知何时已经爬到我们身后的枯树上，正做出扑击的姿势，此刻被箭矢贯穿眼睛钉在了树干上，四肢还在疯狂抓挠。

"...永远喜欢从背后偷袭。"京子面无表情地补完这句话，反手又射出三箭。每支箭都精准穿透炸毛鼠的眼睛。

一只漏网的炸毛鼠正扑向我的坐骑后腿。我本能地抽出短剑，却听见"噗"的一声——那畜生的脑袋已经被翔哥的飞刀钉在了地上，离马腿只有寸许距离。

"菜鸟，"翔哥甩了甩刀上的血渍，面甲后的眼睛闪着凶光，"下次记得自己动手。"

鼠群的残骸在烈日下散发出腐臭味。我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训练场上的假人靶子。在这里，每一个失误都可能付出血的代价——而真正的恶魔洞穴，还在前方等着我们。

当我们抵达洞穴入口时，一股混合着腐肉与硫磺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我眼前一黑。洞口像一张咧开的血盆大口，边缘布满干涸的黑色黏液。翔哥点燃特制的火把，跳动的火光映照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痕迹深达寸许，像是某种利器反复刮擦留下的。

"准备好，"翔哥的声音压得极低，面甲下的呼吸变得粗重，"里面的红皮恶魔恐怕已经闻到我们的气味了。"

我握紧短剑的手心渗出黏腻的汗水。这把武器是出发前京子给我的，剑柄上缠着的皮革还带着生涩的触感。就在这时，洞穴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声，那声音就像用生锈的锯子切割玻璃，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更可怕的是，回声在狭窄的洞穴里不断叠加，最后变成令人窒息的声浪。

"记住，"翔哥最后叮嘱道，巨剑已经出鞘，锋刃在火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战场上，犹豫就会送命。战斗确实是最好的老师——前提是你能活到下课。"

京子突然用弓梢戳了戳我的后背："你第一个进去。"

我猛地扭头："让我打头阵？这不是拿我当炮灰吗？"

金发弓箭手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竖瞳在黑暗中微微收缩："不然你以为'历练'是什么意思？站在后面看戏吗？"她腰间新挂的皮袋里传出液体晃动的声响——那里面至少装着三瓶价值连城的恢复药水。

我咬紧牙关。这帮人混熟之后，对我这个"圣人使者"连最基本的表面尊重都没有了。翔哥在一旁咧嘴一笑，铁手套重重拍在我肩上，差点把我拍进洞里："放心，有阿卡莉亚在，死不了。"

银发圣女指尖已经凝聚起淡淡的圣光，那光芒在她掌心流转，映照出洞顶垂下的钟乳石："只要你没被一击毙命，"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都能把你拉回来。"

我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洞穴里格外清晰。这几天训练时我可没少参观这个世界的恢复术——说是治疗，实则是强行透支生命力加速愈合。伤口确实能快速结痂，据说每次施术后，伤者都会感到一阵源自骨髓的虚弱，仿佛有谁从体内抽走了什么。

那些经常受伤的老兵们，往往活不过四十岁就会突然暴毙。圣庭的医疗记录里管这叫"燃烬症"——就像蜡烛拼命燃烧两头，最终只会更快化成灰烬。

至于更高级的恢复药水，则是大法师们用禁忌秘术将恢复术封印在特制药剂里。效果和直接施法差不多，但胜在方便携带。毕竟圣光法师比龙还稀少，而药水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当然，价格也贵得离谱。京子腰间那一小瓶翡翠色液体，足够普通三口之家吃上一年。

"别磨蹭了，"京子突然在我背后猛推一把，力道大得让我踉跄着往前冲了好几步，"再拖下去，里面的魔物都要开饭了。"

我踉跄着踏入洞穴，黑暗如潮水般瞬间吞没了我的身影。潮湿的腐臭味像实体般扑面而来，黏腻地附着在皮肤上。耳边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岩壁上刮擦。

"记住，"阿卡莉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圣洁的白光在她掌心若隐若现，"如果你被红皮恶魔围住，别逞能，立刻后退。"

我握剑的手在发抖，苦笑着心想："这特么哪是历练？分明是玩命啊！"剑柄上缠着的皮革已经被汗水浸透，滑腻得几乎握不住。

第一只硬毛老鼠从阴影里窜出来时，我差点惊叫出声。它足有家猫大小，背上钢针般的硬毛根根竖起。剑刃劈开腐臭空气的瞬间，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洞穴里回荡，像极了垂死之人的抽气声。硬毛老鼠的尖刺擦着脸颊飞过，在岩壁上钉出一排渗人的哒哒声，有几根甚至钉进了我的斗篷。

"左边！"阿卡莉亚的警告刚在耳畔炸响，眼角就瞥见那道锈蚀的寒光。我本能地侧身，还是慢了半拍——生锈的刀锋撕开皮甲，在左肩留下一道白痕。虽然纳米战衣挡住了致命伤，但冲击力还是让我疼得眼前发黑，肩膀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样火辣辣的。

"我去你大爷的！"反手挥出的短剑比思维更快，这些天被翔哥揍出来的肌肉记忆终于派上用场。剑尖精准捅进红皮恶魔的眼窝，黏腻的手感顺着剑柄传来，像是插进了一团腐烂的果冻。那东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黑红血浆像破了的水袋般喷涌而出，腥臭味混着硫磺味糊了我满脸。

胃部剧烈抽搐起来，早上吃的黑面包和腌肉在喉咙里翻涌。我弯腰呕吐时，粘稠的血浆顺着下巴滴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这些畜生的血居然带腐蚀性！耳鸣声中隐约听见翔哥的嗤笑："吐着吐着就习惯了，菜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