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绵思出宫的时候,大宫女舒兰留给了静妃,她需要舒兰帮忙照顾大皇子。从之前的宫人中挑了个老成持重的方嬷嬷一同前往,既不耽误人家前程,也算是带她一同从宫里走了出来,避免了老死宫中的下场。
出宫的那天,她跟静妃说好,不要相送,免得看到承锦,她忍不下心。这天,天气格外的好,明媚无云,她带着方嬷嬷从角门用一顶小轿子就出了宫门,随行的侍卫已经得了命令,除了护送,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永不复见?呵。”皇上看着慢慢消失在宫墙角的轿子,喃喃的说了句什么,就算是吴敬福就在身边伺候,也没听清皇上说了什么。
李绵思到栊月庵的时候刘太医、宝枝和住持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主持看到李绵思神色没有任何异常,只是说了句:“娘娘与佛法有缘,就随老身在这里修行吧,未断的前尘往事也希望能随青灯古佛慢慢消散。皇上有旨,您是替皇上来修行的,我们按照之前的仪制做了准备。”
李绵思:“有劳住持了。”
住持交待完事情之后,就让小尼姑带着李绵思去了后院静修的地方,一个小院子,与前院的寺庙隔绝开来,清净非常。
宝枝和刘太医已经把里面都归置好了。
宝枝:“小姐,我按照之前在家的样式,都准备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李绵思:“本就是出宫修行之人,我这里不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反而是宫里,还需要刘太医多多照顾,静妃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恐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还请刘太医只要是当值的日子就去看看孩子。”
刘太医忙说到:“娘娘就算是不吩咐,臣也会去的。您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
李绵思:“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宝枝想留下来陪李绵思,但是看她神色淡淡的,想是一路过来累了,又刚从宫里出来,怕是思绪还乱很,就没有多做停留,只说是明日再来。
宝枝一连几日都来这边照拂,最后在李绵思几乎是命令的态度下,才肯踏实回家。宝枝看着李绵思静心修行,每日诵经念佛,没有任何异常才放下心。
李绵思在栊月庵的日子格外清净,没有纷争,没有争斗,檀香萦绕,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除了对承锦实在是思念的紧。她想着,这辈子就这样了吧,等承锦大了,出宫自立府邸,或是到封地就藩,她再去求个恩典,一起去了封地,就是她最大的期盼。
这天,她像往常那种诵经,主持派人来请。李绵思心下纳罕,对外她还在后宫分位最高的妃嫔,而且是代皇上修行,在栊月庵里也享礼遇与从前并无二致,若不是有事,住持是不会来打扰她的。
李绵思到了前院的香客接待处,竟看到了她的哥哥,李贤思。住持与李绵思见礼后就退了出去。
李绵思:“哥哥,妹妹没用。”话还未说完,眼泪已如断线的珍珠般掉了下来。
李贤思:“不要说这样的话,这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都清楚。不然,如妹妹也不至于......”说到此处,已经是声音发抖,竟无法继续下去。
李绵思这才惊觉:“难道.......”
李贤思:“从前,这份心思,只有我自己知道。她那样的性子,在那样的地方,怎么能活下去呢。要怪就怪我自己,没有这个福气,没有这个能力。”
李绵思:“哥哥不必自责,这件事,终究是怪我。”
李贤思:“何出此言?”
李绵思便把她们进宫后面临的处境,一一与李贤思说了,到最后冯如是对她如何失望,才选择吞金自杀的缘由也说与他听。
李贤思:“你觉得如儿是因为对你失望才选择自杀的么?”
李绵思:“她一定是伤心透了,她对我这般信任,而我呢,只顾着自己,什么都没告诉她,让她觉得自己在后宫孤苦一人,无人可依。她最信任的姐妹并未把她成自己的姐妹。”
李贤思:“糊涂!”
李绵思看到一向儒雅的哥哥,此时竟然横眉倒竖的对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如儿与我们的家情谊是怎么样的你心里应该清楚,就算是你们之间产生了误会,有何至于一句话都不给你留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自戕呢?”
李绵思:“可她确实是吞金。”
李贤思:“吞金又如何,就是算是她自己吞下去的,可是其中的缘由怎么一定就是你所说的那般?若是有人对她说出,她的存在对你来说是掣肘,对她哥哥来说是制约,对我来说.......是负累呢?”
李绵思:“她知道你的心思吗?”
李贤思长叹一声:“之前估计是不知道的,之前任谁也不知道,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异想天开。同僚们见我还不娶妻,对我多番打趣,我也搪塞过去。可有一次,礼部的朱大人相约,喝多了几杯,便宿在了他家,第二天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当下我也担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过了很久,也没有一点风吹草动,我就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现在想来,是人家步步为营。”
李绵思听到此处已经是瘫坐在椅子上,好大的一张网。
李贤思:“所以,如儿绝不会是因为对你失望,她那样的性子,就是失望也要好好的与你抢白一番,不让自己去的这么窝囊。只有一个可能,她是为了保护她想保护的人,为了你,为了她哥哥,为了我。”
李绵思看到一向要强,一向稳重的哥哥像是被抽去脊梁般颓败的背影,心底说不出的酸涩:“哥哥,眼下说什么也晚了。”
李贤思:“你这是什么话?我今天为什么要过来一趟,就是要让你知道,我们不能再辜负如儿的一片苦心。承锦还在宫里,他们不把你置于死地会甘心吗?你我再不振作起来,你留在宫里的孩子能安稳一世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李绵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甘心吗?
李贤思看她不再做声,知道再多说也不如她自己想明白。“我已经与父亲说明,下月就会去求娶江南参政王家的三小姐。她父兄在朝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在江南道的影响力很大,与他们家结亲,对大皇子来说也是助益。朱大学士在朝中的时间也够久了。”说完便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