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妍的这一觉，睡得冗长，时而沉时而轻，于老师和妹妹出现在梦里，秀晶已经不是孩童的模样，长大的她跟在于文文身边，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她努力想要看清妹妹的样子，即使她清楚这是个梦，怎么会不是梦呢，这几年，她最爱的两个人，只会出现在梦里。
只可惜，才追上两人，不识相的门铃声就将她叫醒，床头的时钟显示，已是接近傍晚，自己居然睡了快一整个白天。
“谁？”她有所警觉，身边相熟之人若是要来，会提前给她发消息，即便忘了发，也不会这么按门铃：“别按了！”
开了门，不算是不速之客的男人站在那，身旁是贴着托运纸的行李箱，显然，Rio一下飞机就找了过来。
郑秀妍一愣，语气疏离：“你怎么有我家地址？”
Rio早已习惯这样的不冷不热，缓缓开口：“身为和你深度绑定的商业伙伴，想知道你在国内住哪里，应该不难吧 ？”
是不难，只不过，能进来，还能上楼，却不容易，前几年因为Echo的事，于老师交代过张全……
郑秀妍这才记起，昨天回来的车上，苏予提过张全已经不在这个小区做保安了，听说是提前退休享福去了，当时她只感叹三年多的时间，很多人，早就不在原地了，却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层影响。
“这小区安保还不错，保安听我报了你的门牌，要求我出示的ID，核对了什么黑名单，我猜我应该不在那名单上。”Rio有一丝得意的继续解释。
看来张全离开前是有交接的，只可惜，那名单已经很久没更新了。
“我会把你加进去。”郑秀妍并没有因为男人跨越万里来找他而给出好脸色，事实上，他会来，她并不意外，十一月初，「BLANC & ECLARE」大中华区首店会在上海开幕，身为全球品牌总监的他，总是要提前来的。
男人也不甘示弱：“把远道而来的客人堵在门口，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不记得我有邀请过你。”郑秀妍的脚抵在门后，见男人还要说话，她打断道：“Rio，你过界了，你只是商业伙伴，我的私人生活，不欢迎你。
Rio收起嘴角的谄媚，转而冷言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下个月新店的开幕，就不怕我搞砸了？”
“我尊重你，欣赏你，才会在「BLANC & ECLARE」成立之初，把品牌总监的位置给你，但你我之间的边界，一开始，我就明确地告诉过你。”
“那又怎样，你等了于文文多久，我就陪你等了多久，你花了多少心思在小除号上，我就花了多少心思，甚至更多……”
“停，请你不要公事私事混为一谈，你身为品牌总监，合同白纸黑字把你的JD（职位描述），和对公司应尽的责任义务写得很清楚，不过是在履行合同，别说的好像是为了我一样，还有，我没有要求任何人陪我一起等于文文，就算有，也不会是你。”
“你还真是不近人情。”
Rio的脸色铁青，原以为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会给她惊喜，没想却是自己吃了瘪。
“我没有在和你谈人情，是你先用新店开幕的事威胁我，只是，你应该知道我的，重要的项目，我的计划里，从来都不会只有一套可执行的方案。”
“郑总真是公私分明，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Rio搭上行李箱的拉杆：“祝你的新店，开幕顺利。”转身之际，他听到郑秀妍字字清晰的警告。
“我不介意提前结束和你的合作关系。”
“那可是违约。”
他背对着她，想到了三年来两人共同为小除号打拼的点点滴滴，他不明白，自己究竟触碰了她哪条底线。
“我从GenZ走的时候，合同也还没到期。”
Rio终于忍无可忍，推开行李，冲回门前：“可你那时候，有于文文不是吗，现在呢，她在哪？这几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门，被抵得很死，他推不开。
“那是以前，现在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到，就算新店没有办法按时开幕，我也不需要一个随时可能被刺我的人。”
“Jessica！”Rio重重地一掌拍在门上，楼道里回荡着巨响的回声：“I will never betray you！（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Then do your job and do it well.（那就把你该做的事，做好。）”
周末两天，雨稀稀拉拉下个不停，直到周日午后，乌云才散去，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郑秀妍出门只穿了件薄外套，从大楼门厅走到车上不过短短数步，她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一上车，瑞秋蹙眉道：“这几天冷空气，你就穿这么点？是不是忘了你在上海，一秒入冬的那个魔都。”
“没事，车上不是有一会儿采访要穿的衣服，冻不着，况且，知道是你来接我，我可放心了~”
郑秀妍说完就打开平板，看起了新开店相关的项目进度，车子开了多久，她看了多久。
“Jessi，我们到了。”
敲着键盘的手停了下来，郑秀妍抬眸，窗外是两人都熟悉的地方。
宏晓誉和她的团队已经在Moin准备好的采访间恭候多时，门虚掩着，高跟鞋的声音逐渐靠近，停在门口。
“晓誉姐，能进来吗？”
“可以。”
郑秀妍虽然这几年的发展中心不在国内，但她在北美的人气不低，能这般礼貌与客气，让宏晓誉团队里从没接触过她的人，有些意外。
更惊讶的是，她们的老板见了她，像是相熟的老友一般，直接上前拥抱。
“去年你得奖，我都没来得及祝贺你，今年还能约到你的采访，真是受宠若惊。”
宏晓誉笑而不语，把郑秀妍拉到化妆台，团队的化妆师立刻着手开始准备采访妆造。
“衣服可以穿我自己准备的吗？”郑秀妍的西装外套的袖口上有一处明显的“小除号”logo。
“可以。”宏晓誉点头。
团队里的人相互对了对眼神，业内的人都知道，得奖以后，宏晓誉的人物采访，从都是由她的团队根据她的采访稿主题定妆和服饰，无论谁接受采访，都无一例外。
而郑秀妍，成了这个例外。
“宏姐，这不好吧？”团队摄影小声在宏晓誉耳边嘀咕。
“没什么不好，这次的采访，早在几年前就定了，那时候，我们还没这么多规矩。”宏晓誉不以为意地翻看着采访稿。
“几年前？”
“嗯，你没别的事做了？”
“有……我去调试设备了……”
几句话打发走摄影，宏晓誉看向不远处的郑秀妍，思绪回到了几年前的某天，那天，于文文来找她，向她约一个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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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分上下？”
“是，合同我的律师会准备，日后你得了奖，合同内容，依旧生效。”
“于文文老师，你这么确定我能得奖？我今年可是只有提名而已。”
“我看过你入行以来的所有采访，奖，你一定会得，只是时间问题。”
“行，那这采访下半部分，大概会在什么时候？”
“在她主动来找你约采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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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姐，妆和发型都好了。”
“那就来吧。”
宏晓誉收回思绪，坐到了采访椅上，正对着的，是主动来找她约采访的郑秀妍，她穿着「BLANC & ECLARE」的黑色套装，内搭了一件浅色的圆领素T，深棕色的长发披在两边，发尾稍卷，五官被采访妆称得立体又大气。
“为什么选Moin？”
“这里对我来说，是原点。”
那年生日月在Moin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那时候，她和于文文，还只是歌手和制作人的关系。
“为什么找我？”
“你之前做过我一次采访，这一次，是它的下半部分。”
宏晓誉怔了半秒，很快恢复，她没想到郑秀妍竟会说出和于文文相似的话来。
“下半部分的意思是？”
“离开孤儿院，离开GenZ，离开Solo歌手和演员身份之后的我，会有的样子。”
“聊聊你的品牌，「BLANC & ECLARE」的意思是？”
“它其实是两个部分，「Blanc」在法语中意味着白色，「Eclare」来源于拉丁语「Clara」，代表着清晰和光明，和品牌最初经营的主要产品，理念契合。”
“为什么从“眼镜”入手？”
“眼镜作为配饰，在很长的时间里，经常不被重视，但其实，它往往能给整套妆造带来点睛之笔，有点像我从前在GenZ里的定位，是不可忽视的时尚品。”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选择回国发展？”
“过去几年，背井离乡，并不是我所向往的生活，但那时境遇如是，我也该没有拨正的能力，只能在逆境里寻找顺势，我的家在这里，回来是迟早的事。”
“这些年内娱的发展和从前大不相同，做好准备了吗？”
“单一赛道对我来说，不具备参考价值，过去，错失电影新人奖是有些遗憾，但几年后，我又有了设计新人奖，我现在，不在过去的赛道，也不止一条赛道。”
瑞秋在摄像机后看着采访，要不是不被允许，她真想用手机拍下来发给苏予看。
她们两人，在Jessica刚去美国那会儿，没少和她通电话打视频，只是后来，都忙，电话视频的频率变低了，但依旧时常在微信聊天，那会儿，还不觉得她有什么大变化。
前天见了本人，才发觉，彼时笼罩着郑秀妍的青涩和倔强已然褪去，她不再像从前在GenZ里那般隐忍，变得独立自信又坦然。
“商人和艺人，怎么平衡这两个的身份？”
“从前问女生，只会是家庭和事业如何平衡，现在到我，反而是两个事业身份如何平衡，这问题本身，对我就是一种肯定，我曾经遇到过将二者兼顾得很好的人，我想，我只会比她做的更好。”
“有什么想对一路支持你的粉丝说吗？”
“她们是，至始至终，一直陪着我的人，无论距离，只说谢谢，不足以表达我的感谢，言语太单薄，所以我写了一首新歌，应该会在新音综里唱，希望你们在各自的世界，闪闪发光，生活永远清晰而光明。”
“可以在这里清唱两句吗？大家很久没听你唱歌了。”
这是采访大纲以外的问题，郑秀妍早已不再是从前需要寻得允许的女孩，她可以为自己做主。
“可以，这首歌有中英文两个版本，我就唱一下中文版的副歌。“她清了清嗓子。
“每个艰难的瞬间你一定会在我身边让爱充满整个宇宙 金色天空熠熠星辉照亮我 today today today I 'll be thanking you 一直陪着我 Every minute second forever 约定一起走到世界的尽头……”
采访在晶莹剔透的歌声里结束，所有人的意犹未尽，不止对歌声，也对郑秀妍这个人。
只是看眼前人所呈现出的状态，就不难知道，蜕变的过程有多难熬，好在，她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样子，“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