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虽然剑势凶猛,却有一点缺陷,剑势过于外放,收势时便难以收回。
从收势,到蓄势挥出下一剑,有一个空隙。
于是她一边闪躲,一边观察对方的剑势,等到对方再一次收剑准备出剑的间隙,她突然用了极快的速度转身并同时出剑,直指对方命门。
对方似是料不到她突然转身,可手上的剑已蓄势往刚才看准的方向挥去,那地方,正是令臻的肩膀处。
令臻的肩膀,被华英深深划伤,而她手中的佩剑直指华英胸口,再往前一寸,就是心脏。
胜负已定,她松了口气,总算没叫师傅失望,此时她身上两个伤口都在往外流血。
等隅阳山长老宣布了结果,她想抬手给对方作揖,却发现受伤的胳膊有些提不起来了。
同一条胳膊伤了两处,她只能冲对方点点头,发现对方似是没回过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她走了下去,余光瞄见华英师妹还站在台上发愣。
令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华英师妹的师傅会不会责骂她。
她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师弟和徒弟朝自己飞奔而来,她只听得耳边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师姐!你胳膊没事吧!”
“师傅,你血流了这么多,需要赶快上药……”
两人一边一个扶着她,把她扶到离看台远些的地方,先给她上了药止住血,又准备在此包扎伤口。
只是上药能拨开划破的衣服,包扎却要把整条袖子脱掉,还要清理伤口上的杂物,只能回去再包扎了。
谨言师兄和毓秀师姐与令臻华英同时比试,但是他们二人更早分出胜负,两人在台下看了好一会儿令臻与华英比试。
毓秀师姐看到令臻受伤,有些担心,随即看到令臻被两个同门拖走上药,才放下心来。
谨言师兄在台下默默地看着令臻胳膊上的伤口,等她赢了比试后,他本是要上前慰问的,没想到她的两个师兄弟直接把她拖走了。
他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少年把她被划破的袖子掀开,露出半个肩膀,他把头扭到别处,君子非礼勿视,他默念着。
等他再转过头去,令臻师妹已经被两个少年扶着往山上的方向走了。
他看了眼手中刚从随身袋子里找出的伤药,又把它塞回了袋子里。
另一边,令臻在被拖着回去的路上,她只听得身旁两人絮絮叨叨:
一会儿是师弟说她不肯听他的话,早点结束比试就好了,胳膊也不至于差点被砍断;
一会儿是徒弟在旁边数落她如此不小心,竟还主动把肩膀往华英剑上送;
一会儿是两个人一起说华英下手过于凶狠……
……
令臻听得头大,“那我最后不是赢了吗?”
阿珩说:“可是师傅你的胳膊差一点就没了。”
令臻无法反驳,这是实话。
阿扬说:“师姐,顶着这些伤,你明日怎么比试?”
令臻又不说话了,明日她大概就只能硬上了。
三人闹腾一路,回了屋子,两人就要给令臻包扎。
令扬突然想起自己已是成年男子了,一时有些犹豫,正打算喊从慧师姐来帮忙包扎,就看到阿珩直接把令臻的衣袖剪掉了,正在查看伤口上有没有异物。
令扬想,师侄毕竟还是少年,一时心急给自己的师傅包扎,没什么不妥。
只是他不好意思看,只能扭过头去站着。
阿珩认真的检查完两处伤口,胳膊上的一处伤口比较浅,肩膀上的伤口有些深,怕是许久都不能拿东西了。
他先清理了伤口周围的衣服碎片,又重新上了药,才开始给师傅包扎。
他看到令臻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小的汗珠,于是他放轻了手上力度,说:“师傅,你要是觉得痛,就喊出来。”
令臻笑起来,“没有伤到骨头,我有分寸。”她是算好了对方的角度才撞上去的。
阿珩说:“师傅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为了赢,也不至于拿身体当筹码。”
令臻听着徒弟的话,有些好笑地道:“上午是谁说,为了赢,就要付出一些代价,现在又来训斥师傅……”
阿珩一时不说话了,良久,他才低低地说:“师傅,我错了……”
令臻有些惊讶地笑起来,“你错到哪里了?”
阿珩一边给师傅包扎,一边道:“错在我只顾着自己想要的结果,却忽略了对别人是否公平。”
那华英本来和师傅修为齐平,她吃了秘药,才把师傅伤成这样……他此刻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令臻听着徒弟认错,很是欣慰,“知道错了便好。”
阿珩又道:“我是知道错了,可是师傅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道就没错吗?”
令臻听着徒弟又开始念叨,便说:“当时一心只想取胜,没想那么多……”
阿珩说道:“师傅日后行事也很该思虑周全。”
令臻只好点头,“师傅知道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像徒弟,徒弟像师傅……
阿珩包扎好了伤口,有些担心的说:“师傅的胳膊这段时间是动不了了,要不然不利于养伤。”
令扬本来竖着耳朵听阿珩认错,此刻也有些担忧地说道,“师姐明日比试的时候,只能用一只胳膊了,还好伤的不是持剑的那只手。”可是也会影响身体的协调。
修缘真人等比试一结束就来看自己的徒儿,刚到门口,就听到扬儿说只能用一只胳膊的事。
他推门而入,看到扬儿面对着门口站着。
令扬看到师傅,说:“师傅,师姐还在包扎。”
修缘真人问:“胳膊怎么样了?”
令扬说:“师父放心,师姐的胳膊保住了,只是这段时间都动不了了。”
修缘真人松了口气,转眼又后悔起自己的决定。
令臻穿了件袖子完好的衣服,出来见师傅。
刚到门口,她就笑着说:“师傅,徒儿这次没让你失望吧?”
修缘真人问:“伤到哪只胳膊?”
令臻用完好的右胳膊指指伤了的左胳膊,“这只。”
修缘真人小幅度的抬了抬徒弟的左胳膊,会动,没掉,他放心了。
令臻把师傅请进屋里,用没伤的胳膊给师傅倒茶。
修缘真人有些生气地看着四徒弟:“下次切不可如此莽撞,胳膊断了怎么办?”
令臻好笑道:“先前让我比试的是师傅,现在说我莽撞的也是师傅。”
修缘真人看着徒弟受伤的胳膊,气不打一处来:“是让你比试,不是让你为了赢自伤身体。师傅以往是怎么教你们的?”
令臻刚被徒弟教育完,现在又被师傅数落,她撅着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师傅说过,打不过就先跑……”
修缘真人说道:“那今日你怎么忘了?”
令臻说:“师傅,我是看准了她出剑的方向才撞上去的……”
修缘真人打断徒弟的话:“那华英实力和你相差无几,所以今日你伤的是肉,若是对方修为比你高许多,你再如此莽撞,胳膊当场就断了。”
令臻小声嘟囔:“遇到修为比我高许多的,我就不这样了,我会直接认输……”
修缘真人只装做没听到徒弟的话,接着说:“明日的比试,我会和他们说,你有伤在身无法比试,我们直接认输。”
令臻看了眼动不了的胳膊,若拖着伤上去,谨言师兄修为比自己高一截,恐怕几招内就不敌了。
但她还是想见识下谨言师兄的剑法,于是她便道:“师傅,明日我还是去吧,和谨言师兄过几招我就认输。”
修缘真人又好一番叮嘱,末了对令扬道:“扬儿今日的表现也很不错。”
修缘真人说完出门走了。
从慧师姐回来了,送了令臻一瓶伤药,本来她有点失落没能进第三轮比试,可是看着令臻师妹险些断了的胳膊,她觉得输了也挺好的,至少没有受伤。
隅阳山也派了长老前来查看情况,又送了伤药。
毕竟是在他们地盘上举办的比试,又是隅阳山的女弟子伤的令臻,那长老好一番寒暄后才走。
令臻的伤势稳定后,阿扬才想起师姐比试时阿珩说过的话,于是他说:“比试的时候,阿珩说,华英似乎有些不对。”
阿珩接着说:“她的眼圈发红,出招时的力度,也远远超过她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令臻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华英吃了……”她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怪不得她觉得华英师妹力度大得出奇,当着她一心比试,根本没往这地方想。
她想了片刻,说道:“只是我们并没有实证,不好轻易告诉师傅让长老们去查证。若查不出来,我们会连累师傅。”
阿扬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时阿珩师侄告诉他的时候,他有些犹豫。
阿珩抿着唇,说出一句:“还好师傅无事,若是有事,我以后定然不会放过她。”
令臻看着徒弟,不禁失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揉揉徒弟的头。
阿珩看着师傅,心想,师傅还是喜欢他的,并没有因为他说出那样的话就生他的气、把他逐出去,她和以往一样,表达高兴、喜欢时便会揉他的脑袋。
他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垂头看着师傅另一只不会动的胳膊,心中十分心疼。